刚说完,二女官进来拜见唐僧,说明来意,唐僧说:“善哉!善哉!我只身来到贵地,又没有男女相随,只有三个顽徒,不知大人求的是哪个亲事?”驿丞说:“我王夜得一吉梦。知道御弟乃中华上国之男儿,我王有意招御弟为夫,我王为后。传旨叫太师做媒,下官主婚,特来求亲。”唐僧低头不语。八戒说:“太师,你去报告国王,我师父乃久修得道的罗汉,他决不爱你富贵,也不爱你倾国倾城之貌。快些倒换关文,打发他西去,留我在此招赘,如何?”太师胆战心惊,不敢回话。驿丞说:“你虽是个男身,只是相貌丑陋,不中我王之意。”八戒笑着说:“你一点不知变通,常言说: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说男儿丑?”行者说:“呆子住嘴。且听师父怎样说。”唐僧说:“悟空,你说怎么办才好?”行者说:“依老孙说,你在这里也好。自古说:千里姻缘一线牵。哪里还有这般好事?”唐僧说:“徒弟,我们在这里贪图她富贵,那谁去西天取经?可不让我那大唐皇帝盼望坏了?”太师说:“我王旨意,原本只求御弟为亲,叫你三位徒弟吃了喜酒之后,发付他们关文,往西天取经去。”行者说:“太师说得有理。师父便依她罢。”唐僧依允,太师和驿丞大喜,回去禀报女王。
唐僧一把扯住行者,骂着说:“你这猴头,害死我也!怎么叫我在此招婚,你们西天拜佛?”行者说:“师父放心。我这是将计就计。”唐僧说:“怎么叫做将计就计?”行者说:“你若不使法儿答应她,她便不肯倒换关文,不放我们走路。若是强行要走,打起来,又恐伤她国人性命。”唐僧听后说:“只恐女主招我进去,要行夫妇之礼,岂不坏了佛家德行?”行者说:“你先答应她,女王宣我们兄弟上殿时,叫她把通关文书盖了印,再请女王画了押交给我们。又叫她安排筵席给我们送行。待吃了筵席,你只说要送我们出城,到了城外,我使个定身法定住她君臣,那时我们一同走也。”唐僧听了大喜。
那太师和驿丞回奏女王,说唐王御弟愿与她配作夫妇,先要安排酒席与他徒弟送行。女王闻言传旨,出城迎接夫君,又命大摆筵席。一切尽如行者计划。吃筵席时唐僧请女王在通关文书上添上孙悟空、猪八戒、沙悟净的名字,盖印画押,交给行者。唐僧又说要送徒弟们出城,女王不知是计,摆驾与唐僧出城来送孙行者三人。
到了西关之外,唐僧下了龙车,对女王拱手说:“陛下请回罢,让贫僧取经去。”女王听后,大惊失色,扯住唐僧说:“御弟哥哥,我将一国之富招你为夫,即位称君,喜筵都吃了,如何又变卦?”八戒听说,发起疯来,乱嚷道:“我们和尚家和你做什么夫妻,放我师父走路!”那女王见他撒泼,吓得魂飞魄散,跌入辇驾之中。沙僧正要把三藏抢出人丛,只见那路旁闪出一个女子,喝道:“唐御弟,哪里走!我和你耍耍风月去。”沙僧举杖便打。那女子弄阵旋风,呼的一声,将唐僧摄去了,不知下落。
行者正要使法定住那些妇女,回头闻得风响时,早已不见了唐僧。行者说:“是什么人抢走师父了?”沙僧说:“是一个女子把师父摄去了。”行者急跳上云端观看,只见一阵灰尘,滚滚往西北去了。行者忙呼八戒沙僧,驾云同去追寻师父。那女儿国女王本想招个夫君,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枉费了许多心思。
行者三人腾云驾雾赶到一座高山。见风尘已息,不知那怪去向。三人转过一座石屏,忽见一洞,乃是“毒敌山琵琶洞”。八戒要筑门,行者止住他说:“待老孙先进去打探,也好行事。”行者变作一只小蜜蜂,从门缝里钻进去。只见当中一个花亭子上坐着一个女怪,两个女童手捧两盘热气腾腾的面食,上亭来说:“奶奶,两盘食物已准备好了,一盘是人肉馅的荤馍馍,一盘是豆沙馅的素馍馍,都端来了。”那女怪说:“小的们,搀出唐御弟来。”几个彩衣绣服的女童到后房中搀出唐僧,只见他面黄唇白,眼睛通红的还流着泪呢。行者暗叹说:“我师父中毒了。”那怪下亭,扯往唐僧说:“御弟宽心。我这里虽不是梁国的宫殿,没有她那般富贵荣华,但也清闲自在,正好念佛看经。我与你做个伴儿,做一对百岁夫妻。”三藏不语。那怪又说:“不要烦恼。我这里备有荤素两盘面食,让你吃些压惊。”三藏心想:“我要是不说话,不吃东西,这妖怪跟那女王不同,女王是人,以礼相待。而这是妖怪,万一惹恼了她,可怎么办呢?吃她面食,恐怕她加害,却说怎么办?”正是无计可施,只得强打精神说:“荤的如何?素的如何?”女怪说:“荤的是人肉馍馍,素的是豆沙馍馍。”三藏说:“贫僧吃素。”那女怪命女童端上素馍馍给唐僧吃。行者恐她食中有毒,现了本相,掣出金箍棒喝说:“孽畜无礼!”那女怪说:“小的们,收了御弟。”自己却拿起一柄三股叉,骂着说:“这泼猴,怎么敢私入我家,偷看我容貌!不要走,吃老娘一叉!”大圣使棒架住,且战且退。
二人打出洞外,呆子举钯来助师兄。那怪见八戒来,使个手段,呼的一声,鼻中喷火,口内生烟,把身子一抖,也不知有几只手,只见那三股叉没头没脸地刺来。行者和八戒两边夹攻。那怪说:“孙悟空,你好不识时务!雷音寺里的如来佛也有三分怕我,量你这两个毛人又能怎样!”三个斗了好久,不分胜负。那怪使出个倒马毒桩,把大圣的头皮扎了一下。行者叫声“好疼”,负痛而逃。八戒见状不妙,拖钯而退。那怪得胜,收钢叉而回。
八戒上前问:“哥啊,正战得顺利,却怎么叫苦连天地走了?”行者皱眉苦脸的,抱着头只叫:“疼!疼!疼!”沙僧说:“想是头风发了?”行者说:“不是,不是。”八戒说:“我不曾见你受伤,怎么会头疼?”行者哼哼地说:“了不得,了不得!我正与她打,被她不知用什么兵器把我头扎了一下,就这般疼痛难忍。”八戒笑着说:“平时只夸你的头是修炼过的,却怎么就经不起这一下?”行者说:“正是。我这头自从修炼成功,任那天兵神将刀劈斧砍,雷打火烧,全无一点事。今日这妇人不知用什么兵器,把老孙的头弄伤了。”沙僧说:“你放开手让我看看,莫不是头破了?”行者说:“不破!不破!”八戒笑着说:“哥哥啊,我的胎前病产后病不曾有,你倒弄个脑门痈了。”沙僧说:“二哥休取笑。现在天色已晚,大哥伤了头,师父又不知死活,怎么是好?”行者说:“我进去看了,师父没事。”三人计议一番,等明天再作打算。
那女怪得胜回来,重整欢愉之色,叫女童说:“将卧房收拾整齐,掌烛焚香,请唐御弟来,我与他成亲。”唐僧从后面搀出,那女怪弄出十分妖媚之态,携着唐僧的手说:“常言道:黄金未为贵,安乐值钱多。我且和你做会儿夫妻,耍一耍罢。”唐僧咬着牙关,不敢出声。本想不去,又恐她来害性命,只得战战兢兢,跟着她步入香房,却如痴如哑,也不抬头。对那女怪说出的云情雨意,也漠然不听。他两个散言碎语的磨嘴皮,直斗到夜深,唐长老无全不动心。那女怪拉拉扯扯的不放,这师父只是老老实实的不肯。直缠到半夜的时候,把那怪弄得恼了,命人把唐僧绑在廊房下。
三更时分,行者对八戒、沙僧说:“我这头如今不疼了,只是有些痒。”八戒笑着说:“痒便再教她扎一下如何?”行者啐了八戒一口说:“师父死活不知,你还有心开玩笑?”又说:“沙师弟,你在此看守行李,待我和八戒去救师父。”二人转过石屏,行者叫八戒在洞外等候,行者又变只蜜蜂儿进洞察看,见师父被四马攒蹄般捆在走廊下,行者上前说:“师父,夜来好事如何?”三藏说:“悟空,快救我!我宁死也不肯从她。你千万救我取经去。”那怪听见人声,听见“取经去”一句,就跳下床来,厉声高叫:“好夫妻不做,却去取什么经!”
行者慌了,急飞了出去,现了原形,把刚才所见告诉八戒。八戒性急,举钯就筑洞门。那女怪忙出来骂道:“泼猴,野猪!敢打我山门!”举着三股叉刺来。斗了三五个回合,那怪又耍弄神通,把八戒嘴唇扎了一下,八戒负痛而逃。行者也有些怕她,抽身而走。
沙僧见八戒哼哼着回来,口里还叫:“了不得!了不得!疼!疼!疼!”行者随后赶回。三人又商议一番,正在无可奈何之时,只见一个老妈妈提着个菜篮子走来。行者睁眼看时,只见那老妈妈头上祥云盖顶,香雾笼身。行者认得,叫道:“兄弟们,还不快来叩头!那妈妈是菩萨。”慌得八戒、沙僧连行者一起跪倒,合掌礼拜说:“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那菩萨现了原身说:“我知你师徒遇难。这妖精十分厉害。她本是个蝎子精,以前在雷音寺听佛讲经,如来见了,用手推了她一把。她就转过身用尾巴上的一个钩子,扎了如来手指一下。如来也疼痛难忍,派金刚拿她,她却在这里。我也近她不得,若要救得唐僧,除非去东天门光明宫请昴日星官,才能降伏。”言罢径直回南海。
行者救师父心切,急忙驾着跟斗云来东天门光明宫拜见昴日星官,请他去降妖精。星官随即同行者到西梁国毒敌山来。星官将八戒的嘴疼和行者的头痒治好,叫他两个去引那妖怪出洞。行者和八戒到妖洞门前,一阵棒打钯筑,打破洞门,那怪跳出来战他二人。那怪又要下毒,行者叫声:“昴宿在哪里?”那星官现了本相,原来是一只大公鸡,昂起头来,有六七尺高,对着妖精叫了一声,那怪立即现了本相,却是个有琵琶大小的蝎子精。星官再叫一声,那蝎子死在坡前。八戒上前一顿钉钯,捣成一团烂酱,说:“你今番使不了倒马毒了!”星官驾云回去。
行者、八戒、沙僧三人入洞剿灭小妖,救出师父。唐僧深知三个徒弟救他辛苦,谢了他们。行者请师父上马,继续往西天取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