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儿子的小嘴第一次叼住我的乳头吸吮，欣喜之余轻轻拍着他自言自语：“小东西，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坐月子是数着手指头过来的，那个时候，时间老人好像在原地踏步，好漫长的一个月！
之后，百天、六个月、八个月、一岁、两岁，儿子像田间的苗儿在飞长。操心受累伴随着种种不可言表的欢乐。
如今，儿子已经是个中学生，高出我一截子，嗓音也明显变粗。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在我面前撒娇了，不再缠着我们带他逛动物园、公园了。星期天，时常招一帮同学来家玩电脑游戏，听音乐。儿子喜爱的歌曲，我一听就闹心。我突然感到我们母子间有了距离，心里涌出一股失落感。
我越来越喜欢翻看儿子小时候的影集，越来越喜欢陷入甜蜜的回忆。儿子两三个月时，当我鼓胀的双乳供他吃饱后，他知足地躺在小床上手舞足蹈。他挥动着小拳头，小嘴巴一张一合，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我。我就对他说呀说，他就对我笑呀笑，我常陶醉在这母子情感交流中。一次，正笑着，他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同时震出一个屁，声音异常大，他被自己弄出的响动吓哭了。看着他可爱好玩的样子，我笑出了眼泪。
儿子五岁时，我到赵树理文学院学习，一去几个月。一天下课后，接到爱人和儿子的长途电话，儿子听到我的声音，撒娇地说：“妈妈，快回来吧，我想妈妈，我不让爸爸洗妈妈的枕巾，睡觉时抱着，上面有妈妈味儿。”听到儿子远隔千里的声音，我兴奋激动了好几天。
我时常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我甚至还想让儿子睡在我身旁，重温为他盖被、接尿、睡前讲故事的种种感受。儿子不和我们同屋睡觉好几年了，至今我依然不习惯。有一回朋友出差住在我家，我让儿子和我们睡在一起，他不干，在外屋支起了行军床。躺下后，我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丈夫说：“你呀，忘了夜间侧趴着给儿子喂奶，胳膊肘都磨出了茧子；忘了用瓶子为他接尿，一等半个钟头毫无动静；忘了刚放弃接尿他就冲了船，气得你半夜睡不着……”我不否认，丈夫说得句句是实情。但是，经过记忆的筛选，儿子小时候带给我的烦恼早已淡忘，留下的全是美好的回忆。
一日，看到放学回家的儿子胸前佩戴一枚团徽，我高兴地拍着儿子的肩膀说：“祝贺你第一批入了团。”儿子冲我嘿嘿一乐：“妈，往后，我哪儿做得不好，多提个醒儿。”“放心，妈妈就爱帮你挑毛病，说多了别嫌烦。”“哪能呢……。”在这次母子对话中，我突然感到儿子不再仅仅是儿子，他还是一位朋友。我把上中学的儿子当成朋友，失落感逐渐消失。
儿子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在许多方面都超过了我，我每次写稿子遇上拿不准的字总爱问他。儿子对计算机编程颇感兴趣，通过自学，长进不小。他常给我讲计算机的使用，讲他是如何编《戏说乾隆》程序的，并耐心教我用电脑写稿子。这不，儿子又成了我的老师。
丈夫曾说我思考问题的方式不对头，总认为失去的东西好，此言极是。记得儿时盼长大，长大了又觉儿时好。如今对儿子，我又犯了同样的毛病。如此生活，岂不成了自寻烦恼，失去许多欢乐。
人生有许多不同的阶段，在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同特点值得欣赏。抓住今天，珍惜今天，去充实地度过每一天，因为每一个今天在一生中只有一次。
1993年7月21日《中国旅客报》副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