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夜许久,我却一直不能入眠,走到了后院一处溪边,凉风吹的我有些清醒了,此番,我虽表面同纨宁吃吃喝喝,没有干过一件正经事情,却也看得出,他们之间,并不是砂羽负心这般简单。
“你在想什么?”千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旁。虽说有些惊讶但是也不好直言怀疑千和他一介神尊是个跟踪尾随狂。
于是我只能叹了口气,直接说出我的烦恼,道:“我在想,若是我们就这般带她回去,真是做了件好事么?”
千和笑道:“你想怎么做?”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我觉得,他们本可以在一起的。而且我能感觉到,芸姬她是不愿离开的。”
千和打了哈欠道:“这件事却不是你能够说了算的。”
我没有搭话,他转身瞧我道:“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由你左右,别人的事情你若是走得太深,一旦出来的时候便由不了你。但是……”
我振奋道:“但是什么?”
他弯着嘴角道:“但是你若决定走进去,便要保护好自己,我也并不是能够随时保护到你。”
我说:“好,可是你怎么能笑的这么好看?有教程么?”
千和道:“……”
就如同千和所说,我是有别的想法。爱情自然是厉害的,倘若芸姬能够放弃一切甚至自己的命,也要突破重围的来到他身边,换做我若是她,现在就是死也要死在他身边,才能不枉做出了这样多的牺牲。
这么来看,芸姬自然不可能会跟我走,可我需要一个理由,我可以给她一个选择,而这个选择需要一个足够充分的理由。
我在纨宁睡醒前先行一步去了魔宫,千和作为我的帮凶,自然是做一些善后的工作,比如妨碍纨宁过来妨碍我。
我来到未沁宫,此刻芸姬还没有清醒,走近了几步,听到有人讲话:“殿下,天亮了,该回去了。”
我这才看见被挡在帷幔后面的砂羽,他神情疲惫的皱了皱眉,身后的小官不敢再多言,随后他为芸姬掖了被子,便站起来,冷声道:“派人守着这里,若是太子妃再出什么事,你们提头来见本宫。”
周围的护卫们都集体跪下答:“是!”
接着他又深深的望了一会芸姬,转身出了未沁宫。
我坐在芸姬床边,芸姬睁开眼睛道:“您来了。”
我奇怪道:“你醒了?”
她点点头:“早早便醒了,他一直为我度修为,早都睡不着了。”
我想了一会,道:“你知晓他对你的感情。”
她道:“当然知晓,他虽然什么事都做的很好,却实在不会隐藏感情,常常会被我识破。”说着她弯着嘴角笑了起来,这样无邪的笑容提醒了我,她还只是一个看到落叶都会笑出声,这样年纪很小的小姑娘而已。
芸姬脸色因为常年病痛折磨,苍白如纸。
不知是不是因为回忆他,让她生出许多不舍,她看着我,几滴眼泪落了下来,划过脸颊,顺着下颌滴落在丝线绣的云被上,渗进去不见了。又低下头道:“我不愿回去。”
“我知道。”我给她递了手帕。继续道:“可现下,你将一切抛弃了来,只是为了被他用这样一个牢笼般的宫殿关到此处么?任是我这旁人怎样看,也会多少不能理解。”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急,想了想又接着道:“你该有更好的生活的。”
她咳了两声,又同我笑,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望着半空,许久,她道:“也是,这样久以来,我也不是没有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但不知为何,时日一长,我越是了解他就越心疼他,越心疼他就越爱他,不知不觉成了死循环,有时想想也觉得可笑,自己都是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人,可还忍不住要去迷恋他,想同他在一起。”
她平静了一会说:“我知道叔父他担心我,我若死了,在世上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人便是我的叔父。可我……可我这一次却不能听他的话了。”
虽说十分细微,也能够听得出她有几分哽咽。
我狠了狠心,直言道:“可你如今已经没有几天好活了。”
她神色暗了暗,道:“这样快了么?我同他,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都没有好好认真的在一起过。”接着又摇摇头,道:“这些日子里,他几乎都不曾同我一起出现在任何场面,可到了年末就不一样了,就算是因着面子,太子同太子妃也是要一同出席烟花会的。若是我……我能撑到那个时候就好了。”
忽而又笑着望着我,独自感叹道:“我是不是又在妄想了。”眸子灰暗成一片:“从前,我还有力气同他怄气,可最近我总是喘不过来气,才想起来,原来时间过得这样快,有时候我似乎在梦中能够脱离这幅身体,我在空中望着自己,看见他对着我难过,伸出手想安慰他,却总是扑了空,我很怕……”说完这句话她的泪早已落成了线。
我从袖中抽出一张手帕,塞给她,她接过道了声谢。
看她平静了些许,我便淡然从袖子中摸出一个刀子,对她道:“并不是妄想,世事皆有通路。”
我将刀子正反面在袖子上磨了一磨,放了这么多年,看起来还是挺锋利的,得亏我当年用两个烧饼换来,很划得来。
其实我本来就打算好的要来帮她,如今告诉她也是计划之中,我之前只是在想,兴许我劝一劝,还能将她劝回来,兴许她只是一时发昏,我言语敲打一番,她便能醒悟。
人们总说少年强说愁,就因为她年纪还小,于是她的爱情谁都没有放在心上,就以为可以轻易打破,有时想想,人为什么要活那样久。
就比如,当一个人活得久时大家都会说他好福气,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便会让人叹息扼腕。
芸姬就是过着这种生活,可没人问过她的想法,你是想活得久一点还是想活得开心一点?
我从前都不是愿意管这些事,只是芸姬她,在我看来,本不该就这样死去。就算一定要死,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可毕竟要用到折命刀这样的上古神器,一切都会变得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