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其余几国的闹腾,南狩国倒是从头到尾都静悄悄的,让天下诸侯都挑不出毛病来,要打也没个由头。再说中原这块宝地正在被割据,也没人舍近求远,去惦记这偏安一隅了。
南狩国看戏似的看着“旁边有些强国,今日唱着瓜分,明日唱着压服”,死水一潭般的,就是没点动作。
蒋介石有一句话“攘外必先安内”,其实也就是一句话而已,算不得什么重大发现。古往今来,芸芸政客,少有几个不济事的才不晓得这么个浅显道理。
少帝年纪也有十七了,按理说应该亲政,并遴选皇后。两宫垂帘的格局不能一直这么着,群臣信奉的道理从来就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就这么干瞪眼,早晚要给瞪红。
东宫太后却是个慈禧太后似的人物,不好含饴弄孙,不好颐养天年,甚至连南方姑娘素有的豪爽泼辣都不曾有过,并且厌恶至极。虽没个同治帝似的儿子,亦无所出,但早安了心要把爪子踩在南狩帝头上去;西宫太后也是个体弱多病的,偏偏头脑还不顶事,眼看自己的亲儿子落到这般无奈地步,也没法说一句不是。
按理说,没有一个国家有选秀的规矩,历代皇后都是从官贵中挑选名门闺秀,大着依仗抬进宫中,作配帝王,便是和亲来的公主郡主,也没有轻易当上皇后之理,莫非王室式微,不得不如此而已。
帝王婚姻乃举国大事,不得草率。西宫也不好由着东宫胡来,便因各自心中人选之事闹得不可开交。
原来西宫着意平丞相嫡女,东宫却着意先皇六弟,六王爷崔琳的嫡女。并且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崔恒深知自己的婚事由不得选择,也明白那“天公局法乱如麻,十对夫妻九配差”的现实,却不甘心还没有开始博弈就输给东宫太后。
直到同年十月,在两宫仍为后选争执不下之际,东平国就给这位少年天子送来了机会,一来,便是新称帝的东平国国王月妄的唯一的小公主。
谁都知道,能和宁朝对峙的,非失踪已久的桓萧王杨子该,就是东平国,还有就是被一个家臣篡位称帝,一直未正式参战,态度模棱两可的东鸿国。
东平国突然要送公主来和亲,竟是想要拉拢南狩国的意思?
崔恒敲着棋子,心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南狩虽不算弱国,但还够不上资格让东平国来拉拢。东平,明显是有意要让天下都介入战争之地,要搅扰得天下都不得安宁!
要说东宫算计十几年,寥寥可数的错误便是给皇帝选了一位好帝师,当代鸿儒养承晦,一名出色的政客。
“陛下可知这天下第一棋子,是如何烧成的?”养承晦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残局,甚至没有抬头看他的得意门生一眼。
“黑铅七十斤,紫英石三十斤,硝石二十斤为一料,可以制造三十副棋子。工本费就是三十六、七两之多。”崔恒顿了顿,将蛋青色的白子下在中线上,“烧出的棋子,白色如蛋青,黑色如鸦青者为上品,若是烧出鹅黄鸭绿、中间透明的棋子,就是白送也没人要。”
养承晦不以为然地一笑,黑子下去,便把崔恒堵了个必死。抿了口浓茶,继续漫不经心似的点拨道:“如今南狩国、陛下您,便是这黑铅七十斤、紫英石三十斤、硝石二十斤,”将满棋盘的棋子拨在左右两边,在中间以食指划出一个大的正方形,把天下二十三国的大概位置标示出来,“东平之周,都是些弱国,这些年该吞并的也都吞并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以东平马首是瞻,我南狩偏安一隅,国强兵壮,这些年一直与周围之国相安无犯,但显然可以拔得头筹。”
崔恒想了想,试探地说:“安然、凝川等南方城都被宁朝所占,所以,东平国先要杜绝后患,连结我国之力,以东南各国的力量,从南渗透宁朝?”
养承晦不置可否地一笑。
历代皇帝都有山水之癖,皇宫、别苑,无不依着山水而建。而这帝王寝宫之后,便是一座湖心亭,四面翠竹围绕,群山夹道。
山多松柏,清新的空气和飘溢的脂香,有篱笆围绕着的一座竹屋安然隐匿在山林之中、靠近半山亭之上的松柏翠竹紧围住的山怀之间,被雨水洗刷的干干净净。
那是师徒二人密谈饮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