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九七九年八月的一天，学校又开学了。经过了一个昼夜穿行的陈启林，终于查明核实了他在清水中学以文科总分成绩第二名的正当途径，考入了县国办中学——七中的文科班。开学这天，陈启林和同乡的新生们一样带着书包行李登上了客车，踏上了奔往七中校园的征途。
汽车在公路上行驶，车窗外，公路两旁的大杨树匆匆的向后闪过，路边的田野也在和行驶的汽车交错平移向后急驰。然而，放眼望去，那远处的高山和蓝天上的白云，却是在慢慢地向车后移动。颠簸中，陈启林从客车的窗外收回了视线。他闭上了那双极度疲劳而又倦怠的眼睛。
车厢里坐满了搀杂着学生的旅客。他们谈笑风生，兴致勃勃。一听他们的说笑声，就可以想象出这些同学们那种满面春风的高兴劲儿。他们有的在谈自己的理想，说：“我将来想考铁路学校，毕业后最好能工作在列车上。”有的说“我想考师范，等毕业后去当一名教师。”有的则在表着自己的决心说：“到了七中以后，我一定好好的学习，我非在七中考上大学不可！”还有的在谈论着有关今年中考情况的。说什么“今年的中考安排得是比较合理的，这么考试公平。”而正在谈论此事的原清水中学普通班的一个同学说：“哎，你说，就这么公平的考试，那些平常学习很好的人，怎么还会落榜呢？喂，他，不是没考上吗？怎么今天也来了？”那个同学说着，用手暗中指着陈启林。与此同时，车上还有哼着《白兰鸽》曲儿的，讲笑话的。另外还有幸灾乐祸，打哈哈凑趣的……总之，整个车厢内是吵闹不休，喧哗不止。
陈启林紧闭着双眼只在听，他不想再用眼睛看下去（其实他的心在看），因为陈启林实在是看得太累了，似乎也听累了。此时他就像是在做着一个不安详的梦。昏沉中，他又回想起他这几天为了求学而走过的那段艰辛而又惊险的路程。
诚然，与其他同学相比，这次中考陈启林确实是不幸的，而且是不幸得出奇！为了一张入学通知书，陈启林费尽周折，历尽坎坷。竟然只身一人，长途跋涉，在夏末秋初，去穿透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黑夜！
要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
那是在七中发完通知书后的第三天——确切地说，是八月九日的晚上，陈启林吃完晚饭后，在大街上散步，他准备在天黑之前回家再写一篇作文，可正巧这时碰到了一位同学从他的身边路过。陈启林热情地向他打招呼，谁知那位同学却朝陈启林淡然一笑，不搭理陈启林。陈启林很不自然，便诧异地问他：“你这是怎么了？”只见那位同学从衣袋里掏出了一张七中《录取通知书》在陈启林的面前晃了晃，说“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我考上了，老师说你落榜了。”
“啊？什么，我落榜了？”
陈启林先是大吃一惊，然后，他顿时又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我落榜了没考上才使得他这样对我冷淡啊。”陈启林不相信这是真的，他也没向那个同学继续追问，而是转身去找平常和他关系比较不错的同学去了解情况，他想问个究竟。结果是他又遭到了同样的冷遇，那个同学非常傲慢地告诉他说：“我被一中录取了，老师说你没考上！你连七中都没有考上，你是咋整的？你真的落榜了。”
陈启林一听，像丢了魂一样，他回到家里，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霎时，他茫然了。
“落榜？怎么会落榜呢？平时我学习那么刻苦，成绩也不落后，这次中考我答得也不错呀，如果县城的重点高中考不上，那七中也应该考上啊？怎么就会落榜了呢？”陈启林心里不服，他又连夜去找本校的老师想再问个究竟。可教他的班主任老师却真真切切地告诉他说：“你落榜了，一中、七中都没有录取你。”陈启林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大声地问道：“老师，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只见那个有些不耐烦的老师冷漠地答道：“我哪知道为什么啊，那只能问你自己。你自己考不上高中，这事儿我们也管不了啊。”陈启林心恢意冷，心想，我平常在学校里一直积极支持老师工作，经常的帮助同学，一直助人为乐，为班级，为同学付出了那么多的辛勤汗水，可结果到了这种时刻，却遭受他们一个个的如此冷漠！
此时，他的心里就像失衡了的天平，不禁暗自伤感地叹息：“这些人那，真是无情又势利。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不可思议！”
各位书友，看到此处，也许您要问了：“陈启林不是有个哥哥吗？不是说他的哥哥陈启城也是个中学教师吗？那么，作为哥哥，对于他的弟弟升学这件大事，难道就不过问吗？”
告诉各位，活在现实里的陈启城还真就没过问，他也没有为此而去操那份心。因为他现在很忙。第一，他正在和吕彩娟谈着恋爱，他现在是她的人。第二，他要考县级师范学校，所以他在恋爱的同时，还要抓紧时间复习。第三、他仍在清水公社东街的中学教初二，而陈启林上了初三以后，就随班级迁到了公社北边的高中，所以陈启城就没机会过问。（这就是陈启城不过问的理由）
而活在现实里的陈启林朝思暮想，日夜盼望，为他的升学问题曾渡过了不知多少个不眠之夜。可是让他等来的是什么呢？是落榜，是结束他学生生命的“噩耗”。陈启林回到了家里，躺在炕上呆呆地冥思苦想，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看来他又要失眠了。
陈启林在大脑里开始做着考前考后的过程理顺，他仔细分析，不断自问：“自己怎么能落榜了呢？为什么呢？这次考试在本校报考文科的学生总共就十个人，而报考县里的重点高中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同学两个人。听说那另外一个报考一中的同学也没考上，可问题出在哪呢？开始报考的时候，学校说一中有文科班，可是到了后来又听说一中不办文科班了。会不会是一中不录取，把我们的分数给转到别的学校了呢？……也不对，要是那样的话，七中的录取分数不会很高，也应该被录取啊！难道说是在分文理科的考卷上出了什么差错吗？陈启林思来想去，最后他觉得应该去查个明白。
第二天，陈启林抱着怀疑的态度，骑上一辆借来的自行车，开始向一百六十华里的县城奔去。尽管以前对这条道路不熟悉，尽管骑自行车的技术还不够好，但在他走走停停，边走边问路的情况下，总算来到了离家六十里远的七中。
他到了七中的大门口，心想，自己应该先到这里问问，看看是什么情况。于是，陈启林就来到了七中的门卫打听，进了值班室。他找到一位值班老师，作了自我介绍，然后又向那位值班老师表明了来意，只见那位值班老师很热情地接待了他。那位值班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成绩单，经过她一阵仔细地查找发现，成绩单上只有陈启林和另外一名同学的名字，却没有成绩。一见此状，陈启林完全明白了，心说：“果然不出自己的所料，就是在分文理科上出了问题。”这位负责老师一看是这种情况，她就赶紧给一中打电话询问。这一问，才把事情弄清楚。
原来是因为一中不收文科生而把陈启林和另一个同学的文科卷子给放到一边儿去了，当时他们没给批，而过后也给忘了。接电话的一中老师说“等我们找到卷子批完后看看分数再定吧。”站在旁边的陈启林一听，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他心想，这下，总算是有希望了！
七中的值班老师对陈启林说：“你们的卷子还在一中，去一中查查看吧！”陈启林高兴地连连向七中的这位负责老师道谢，然后他走出了七中的校门。但这时已经是过了中午，如果再去一中，不等他走到地方，可能一中的老师就会下班了。所以，在这毫无办法的情况下，陈启林只能是转身返回。他决定，等到第二天一早，再去县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