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紫桥紧紧握住林墨琰的手,发现他的的手抖得厉害。
强忍心痛,她抬头直视萧袁:“我不管你怎么想,你说的那个灵丹,必须继续给他服用。”
萧袁冷笑道:“他已经不能为我所用,我为什么还要救他?”
苏紫桥坚定地看着他,明亮的眼中,尽是决绝:“你别忘了,你还要利用我,如果你不继续给他服用灵丹,即使拼了全力,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萧袁眼瞳微眯,冷厉的精光在他眼中立现。
苏紫桥毫不退缩,依旧坦然与他相视。
“如果我不答应呢?”萧袁的声音低沉,隐隐带着怒气。
苏紫桥笑起来,清丽的面容透出不顾一切的决然:“你若是不答应,你的一切都会失去,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二人直视半晌,萧袁首先移开目光,看向床榻上虚弱不堪的林墨琰:“没想到,她为了你什么都肯做,也罢,既然如此,我即使救你一命,也毫无损失。”
“拿来。”苏紫桥伸出一手,摊开掌心。
萧袁看着她伸出的那只手,轻轻笑着:“这么心急?怕他会死掉吗?”
苏紫桥不理会他的调侃,只道:“快拿来!”
萧袁冷哼一声,不紧不慢从袖口中取出一只瓷瓶,在苏紫桥掌心倒出一粒深青色的药丸。
苏紫桥望着那粒珍贵的丹药,微蹙眉头:“怎么只有一粒?”
看着萧袁手中的瓷瓶,苏紫桥心里很是不悦,萧袁分明是想控制她,好让她不敢有任何妄动。
“这药每五日服用一次,五日后,你再来向我索取。”萧袁说完,转身出了大帐。
苏紫桥瞪着他的背影,气得脸色发白。
“咳咳咳……”林墨琰忽而身子一颤,又开始剧烈地咳呛起来。
苏紫桥连忙回神,再顾不得萧袁有什么阴谋,连忙倒了水,喂他服下丹药。
“阿桥……”林墨琰脸色发白,唯有两颊透出淡淡的红晕,他紧紧抓住苏紫桥的手,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可。”
苏紫桥知道他所说何意,一边替他掖好被角,一边握紧他的手掌:“你别说了,都怪我,我以为你的毒已经解了,可我还是被你骗了。”
他黑亮的眼眸一闪,晶莹的水光反射出柔软的光泽:“对不起……我又骗了你……”
她拼命摇头,哽噎道:“不,是我的错,我早该看出来的,都怪我,全部都怪我。”
“没关系……”他伸出另一只手,轻揉她头顶的发:“你已经尽力了。”
她将脸埋在他身侧,闷闷的声音,带着沉沉的伤痛:“萧袁说你已经毒入心脉,是真的吗?”
他的手停留在她的发上,半晌不语。
“一定有救的,对不对?”她声音颤抖,手上的力气加大,几乎捏痛了他。
“别担心……”长久的沉默后,他才叹出一句。
“以后我都不再离开你了,你说好不好?”她抬起泛着水光的脸,柔情四溢地看着他。
他怔了一下,黑曜般的眸子闪动着晶莹的光泽,如静谧的大海,充满温馨的宁和。
他抚上她的脸颊,声音似乎有些梗咽:“好。”
只一个简单的“好”字,却令她感动莫名,一辈子在一起,这就是她要的,兜兜转转,终于,她还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幸福。
幸福何其简单,只要一伸手,就会触碰到,只可惜,她从前没有看到。
“墨琰,墨琰……”她喃喃着,水眸中闪着清透的亮光:“三生三世……我们要三生三世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阿桥……”他深情呼唤着她,将她用力按入胸膛,天知道这一刻他等了多久,曾以为自己这一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可到了动情时,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澎湃的情感像翻腾的海水,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让他感觉,即便是死了,只要能与她在一起,也不枉此生。
“不要再欺骗我了,即使为了我好,也不要再骗我,否则我再也不理你了。”她紧紧抱着他的腰,声音很低却很坚决。
他手臂一紧,黑亮的眸子瞬间一黯。
她心中一慌,急迫道:“怎么了,不可以吗?”
他深深凝望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愧疚,一丝迷惘,一丝怀疑,良久,他才艰难地开口:“你会一心一意对我吗?”
“会,当然会!”她不假思索道。
他黯然的神色稍解,却依旧不能释怀:“可是,你身边有太多人,江寒月,明煜,雷迦,他们也同样喜欢你,你可以放弃他们吗?”
苏紫桥不解地望着他,何时,他会这么在乎这些了?一项高傲自负的他,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他会在乎这些吗?他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她没信心,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林墨琰见他不回答,心中一凉,神采飞扬的眼,又黯淡下去。
苏紫桥看到这样的他,心中一疼,急忙用力将他抱住:“我只爱你,爱你一人,对明煜是感激,对江寒月是愧疚,对雷迦是不忍,可对你,才是真真正正的爱恋,刻苦铭心的相思啊!”
他身子一震,也同样拥紧她,心口急速的跳动,说明了他此刻是多么的激动。
能够听到这一番话,即便下一刻就要死去,又有何惧?
“你为了我,做的太多。”他沉沉道,黑玉般的眼眸,渐渐湿润:“为了我,你负了江寒月,亏欠了明煜,拂逆了雷迦,阿桥,对不起……”
她抬起头,指尖轻轻滑过他的脸颊:“不要再对我说对不起,我不要听你说这些,我只想要你好好活着。”
他凝望她,深情的眼底带着些许愧疚:“可是你这样,会害了明煜,或许……还会害了天下百姓。”
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但要她放弃自己的爱人,而去拯救天下,她没这么伟大。
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她凝视他美丽绝伦的眼眸,坚定道:“不要管那些,我就是要自私一回,在我心中,你是最重要的,若是你不在了,即便拯救了天下,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只要你平安,其他的我都不管。”
“可是……”他还欲再说。
她身子一倾,吻住他的唇,封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没有什么可是,也没有什么如果,她不是神,不是伟人,更不是英雄,她只是一个自私的、渴望爱情的小女人罢了,上天若要责怪,若要惩罚,就尽管来好了,只要,她的他能够幸福平安,一切……都不重要。
五日后,苏紫桥来到萧袁的住处,向他索取灵丹。
取过青瓷小瓶,萧袁正欲倒出丹药,却猛地顿住,苏紫桥眉头微蹙。
“先告诉你一个消息。”萧袁好整以暇望着她,唇角微扬:“契丹三王子雷迦,对你是势在必得,恐怕不日也要起兵了。”
苏紫桥心中一震,如果雷迦起兵攻打皇朝,那么明煜腹背受敌,一定会败下阵来。
心中虽然焦虑,面上却平静一片:“谁都知道你做了卖国贼,还需要拿出来炫耀吗?”
萧袁手一抖,微眯的眼眸显露了他此刻的愤怒:“你不怕我杀了林墨琰?”
苏紫桥笑道:“你不敢,因为你还要利用我。”
萧袁紧盯着她,瞳仁紧缩。
苏紫桥无畏地看向他,轻松道:“你是个做事谨慎的人,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会轻易行事的,没有我的帮助,你很难对付明煜,所以,你不敢杀我,为了你万无一失的伟大计划,你不会做这么傻的事,我说的对吗?”
萧袁渐渐放松神情,一手低着太阳穴,玩味十足地看着她:“作为女人,尤其是作为人质,你不该如此聪明。”
苏紫桥闻言,哈哈大笑:“人人都说我笨得无救,偏偏王爷说我太过聪明,您的品味还真是与众不同。”
萧袁坐直身子,眸光犀利:“不用激我,你这些小把戏我还看不上眼,我要对你说的不多,只要你好好配合,本王不仅可以保你一条性命,也可以为林墨琰彻底解毒。”
苏紫桥心头一震,这个条件太有诱惑力了,如果他真的可以解林墨琰的毒,或许她会同意他的要求吧。
“这笔交易听起来不错哦。”她浅浅地笑,并无激动之举:“先给他下毒,再用解毒作为交换条件,你的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好啊。”
“你何以知道?”萧袁好奇地问。
她冷冷道:“还需要猜吗?你的身边,不一直都跟着一名得力助手吗?骗过了林墨琰,又骗过了我,真是一举两得。”
“猜的很好,有意思。”萧袁忽而笑起来:“可你知道,我为什么可以骗过你们吗?”
苏紫桥不解。
“因为林墨琰早就知道一切,他只是想报仇。”萧袁道,“楚柏岩不仅害死了他的养父母,而且还伙同太后,害死了我们的母妃,因为他知道一切,知道我的心思,所以他不在乎,这样你懂了吗?”
虽然早猜到林墨琰与萧袁合作定有内幕,但听到这样的解释,心中还是一痛,背负着仇恨的他,活得是否快乐,明知是仇人,却还要日日相见,强颜欢笑。
“看在你如此好学乐问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萧袁斜靠在椅背上,神情慵懒。
苏紫桥心口骤然一跳,不知为何,每次听到“秘密”二字,她的心脏就会不堪负荷。秘密这东西本就神秘,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秘密,可是,竟然全叫她撞上了,这运气来的,很是令人苦恼。
“你知道江寒月在江湖上的名号是什么吗?”萧袁很满意她现在的样子。
苏紫桥疑惑地看着他,开口道:“是恨天?”
萧袁点点头,径自往下道:“没错,就是‘恨天’,可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名为恨天吗?”
苏紫桥微微蹙眉,这个问题,萧袁问的有够无聊。
可是,萧袁下一句话,却让她无聊不起来了。
他说:“世人只知他名为恨天,却都歪曲了他本身的意思,他恨的这个天,并非苍天,而是林家玉庄的前主人,林政天。”
“因为他作为父亲,他却没有给予江寒月应有的父爱,你说,他如何不恨?”
苏紫桥手脚一软,脑间霎时一片白芒。
想起雷迦所说的话,想起江寒月似有若无的叹息,想起……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个真相,江寒月,才是林家真正的少主。
但是,为什么林政天会丢弃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根本说不通。
萧袁好似看透了她的心思,解释道:“这个林政天,思想古板,对皇室,却极是衷心,为了保护年幼的皇子,他不惜将自己的幼子送出府外,以他人之子代替,江寒月则被被林家远亲收养,可世事无常,那家人遭遇土匪洗劫,活下来的,就只剩他江寒月一人,之后,他几经辗转,来到冥教,被江洪霸看重,收为弟子,这其中的点点滴滴,你又怎会看得透。”
苏紫桥听完萧袁的一番讲述,对江寒月越发怜惜起来,那样小的他,就经历过那么多苦难,走到今日,实属不易。
“你难道不担心吗?”萧袁笑着道:“对于夺走他幸福的林墨琰,他怎会不恨?”
苏紫桥深吸口气,听到这里,她终于明白萧袁的意图:“他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他。”
萧袁却不放弃:“相信?你相信的人太多了,不是每个人都会完全如你的愿。”
苏紫桥不动声色,她知道,萧袁指的是冷筠。
“那又怎样,我就是愿意相信他。”
萧袁摇摇头,精明的眼中,透出冰冷的色彩:“也许江寒月可以不在乎被夺走的父爱,但是爱情,可是件令人疯狂的利器,只要稍加利用,他就会变成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穿透他所恨之人的胸膛。”
苏紫桥冷冷望着,忽而轻蔑一笑:“不用再说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论不如何巧舌如簧,我永远都不会怀疑她,就像我当初信任林墨琰一眼,他们都不会欺骗我!”
萧袁先是一愣,随即怜悯道:“可怜的女孩,被爱情蒙蔽的眼睛,等你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苏紫桥满不在乎地一笑,轻蔑地看着萧袁:“你这么说,只会让我觉得你在害怕,如果有本事,就不要做这种挑拨离间的事,别让我看不起你。”
说完,走前两步,伸出手,“丹药给我。”
萧袁眸色一暗,握着瓷瓶的手,骨节青白。
苏紫桥也沉沉望着他,以及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压抑的气息散去,萧袁眼眉一舒,轻笑道:“好吧,本王就和你一起拭目以待。”
瓷瓶微倾,一粒青色的药丸,滚落在苏紫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