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殿外
陈霜霜不紧不慢的缓缓走近那座巍峨高大，却让人感到无比压迫感的宫殿，表面平静得看不见一丝情绪的波澜，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走一步，自己的内心就被狠狠的撞击一下，似乎正在心甘情愿的一步步走进凌晔为自己设下的囚笼中，却又别无他法。
“公公，劳烦为我向皇上通禀一声，就说我求见。”没等小丫头开口，陈霜霜自己先说道。
“额……好的，请姑娘稍候。”那太监看起来也是个懂得看脸色的人，平日里自己主子对这位陈姑娘如何他最清楚，再加上在凌晔身边当差那么多年，揣摩圣意这种事哪个不会？当然就知道陈霜霜对凌晔来说地位不一般，说不定就是将来天启国的国母，他自然不能怠慢。
陈霜霜微微颔了颔首，便不再开口。片刻后，太监便从里面出来，走到陈霜霜面前做了个揖，“陈姑娘，里面请。”
“你留在这里等我吧。”陈霜霜回头对还在发呆的小丫头说道，便径直走到里面去。
……
“你还是来了。”刚走到书房，陈霜霜就看见凌晔独自一人盘腿坐在榻上，上面还放着一盘摆好的围棋，抬起头看着自己，嘴边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不就是料定了我会来吗？”陈霜霜走近，刚想行礼，就被凌晔打断，“别拘着礼了，你不适合这些。”
陈霜霜心下一动，忍住了发颤的身子站起来，“皇上……”
“陪朕下一盘棋吧。”陈霜霜还没说完就被凌晔打断，“什么事情下完了这盘棋再说。”
“可是……”陈霜霜还想说什么，却见凌晔根本不看自己，而是开始专心研究起棋盘来，犹豫再三，只好走到他对面坐下，“下完了这盘棋就可以谈事情了是吗？”
“没错。”凌晔抬起眼眸打量着她，见她打扮很是随意，长发挽起，梳成一个流云髻，除了那支海棠步摇外再无别的装饰，可却开得那么灿烂。白衣流转，上面还绣着点点散落的花瓣，袖口上的白梅一直开到了肩上，银丝线勾出了几点流光。胸前是淡粉色锦缎裹胸，腰间用腰带系了个衣结。清秀俊俏的脸上不施一丝粉黛，却是淡扫蛾眉眼含春，鬓角几缕散落的发丝微微扫动她柔光若腻的脸颊，双唇不点而赤，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几分清婉几分灵秀，美得如此无暇。尽管看过无数各种各样的美女，但还是觉得眼前的她美得那么耀眼，没有后宫里别的女人那般光彩夺目，艳丽不可方物，仿佛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特别。凌晔一直觉得，她的容貌不输给任何一个女人，却是怎么样也想不懂，这样的她，夏逸怎么舍得舍弃？
或许是感觉到凌晔打量的目光，陈霜霜疑惑的抬起头，却不想对上他充满柔情的目光，顿时感到无边的尴尬，想转过头，却发现凌晔不但不移开目光，还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我脸上有什么吗？”
凌晔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朕看上的人果然不同于凡人。”
陈霜霜苦笑了一下，自己向来不爱像别的女子一样精心装扮自己，可不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在乌念梦面前黯然失色吗？又怎么配得上这句诗？“这句诗原是李太白在《经乱离后》一诗中所言，我又怎么担得起？美人不加繁重的修饰这叫清水芙蓉，而我又怎能算美人。”
听了她的话，凌晔好看的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非也。至少在朕心中，你不同。”缓缓靠近她，凌晔甚至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被凌晔突如其来的接近下了一跳，陈霜霜不着痕迹的躲闪了一下。这样暧昧的话语，自己实在是觉得怪怪的。“皇上不是要下棋吗？”
“……”察觉到她尴尬的反应，凌晔也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于是也盘腿坐好，“是，下棋。”凌晔知道，此时她的心还在夏逸身上，不过自己不急！
陈霜霜松了一口气，缓过神后才伸手落下第一颗棋子，悄悄抬眼望了一眼凌晔，只见他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棋盘，似乎刚才的事压根就没有发生过，这才彻底静下心来，却又开始盘算着应该怎么样让凌晔答应自己的请求。就这样，两人各有所思，可在对方眼里却又像是一门心思在棋盘上，心无旁骛。
殿外吹起丝丝晨风，把许多黄色的旗帜吹得扬起，可宫人们却一丝不苟的站着，任凭调皮的秋风吹起他们的衣角，吹乱他们的头发。殿内殿外都是一样的寂静。
半个时辰后，陈霜霜终于轻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犹豫多时的白子，“我想，这棋没必要再继续下了吧？”
“呵，这么快就想认输了？”凌晔也放下握在手里摩挲的棋子笑道。
陈霜霜看了一眼棋盘上的局势，自己已经被他紧紧围住，不认输又能怎么样？“既然已经看到了结局，那也没必要再下了。这个结局你也是料到了吧。”
“所以呢？你打算就这样被我围住了吗？”
“我还有选择？”陈霜霜抬起眼看他，似乎有些微怒。却不想凌晔摇了摇头，“赢你不是我最终的目的，我的目的是……”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棋盘继续道，“困住你！”
陈霜霜自然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换上了一副郑重的神情，“那么皇上，这棋下也下了，是不是该谈谈我们的事了？”
“似乎如此。”凌晔端起案桌边的茶抿了一口，“告诉朕你的选择吧，朕洗耳恭听。”
“我答应你……”像是犹豫了许久，陈霜霜才轻轻开口，声音很轻，轻得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一样。“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凌晔依然端着手里的茶杯，也不看她，似乎早已料到一般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要你答应我，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只要你在位一天，就不攻打夏国，还夏国百姓一个安乐的生活。”陈霜霜认真的看着他说道。
果然，在听到陈霜霜的话后，凌晔拿着茶杯的手明显顿了顿。他以为，陈霜霜会让自己帮夏国恢复被乌念梦弄垮的经济与军事上的事，却没想到，她直接抛给了自己这样一个难题。
“你知道，朕这几年来的所有筹备，都是为了拿下夏国，如果朕答应了你，那就等于把这几年的努力都白白葬送。”凌晔眯着眼睛看她，“你难道不觉得这有些强人所难？”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你帮夏国度过这次危机后还可以趁夏国还处在恢复时期时突然起兵，那么这样一来夏国还是要亡。所以，要保夏国，这是必然之举。”陈霜霜也知道这对于凌晔来说很难，毕竟这是他几年的心血，可是自己如果不这么做，那么就算夏逸身边没了乌念梦，他还是不能平安，这是自己不愿看到的。陈霜霜知道，夏逸有着不凡的治国之才，只要渡过这次危机，夏国在他的带领下一定能再回复强盛大国，他不该就这么因为一个乌念梦而消失。
“说到底，你还是为了保护他，对么？”凌晔摇了摇头，“你太傻，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但皇上你的决定关乎着我的决定，所以，请你也像我一样考虑清楚，我觉得夏逸对我来说值得，那么我对于你来说值不值得，就看你怎么想了。更何况天启国有攻打的理由，也有不攻打的理由，这两者对你来说都没有不同。”陈霜霜在赌，赌自己在凌晔心里的地位，如果成功，天启与夏国皆大欢喜，如果不成功，那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大不了在九泉之下等着夏逸而已。
凌晔眉头紧锁，他没想到，陈霜霜已经把自己看得这么透彻。她知道，自己会答应，所以她敢肆无忌惮。不过事实证明，她没有压错！
“你知不知道，我这是第一次觉得你的聪明对我来说是一种威胁。”凌晔看着她说道，“果然，你不同于他人。这是第一个敢要挟朕的人……不过，你的智慧让你有了正确的判断，没错，我可以为了你放弃。”
凌晔眼睛亮亮的，似乎被清泉划过，“你说的不错，我有攻打的理由，也有不攻打的理由，而你，可以成为我的理由。”
凌晔的话让陈霜霜震惊，她想过无数结果，想过他答应，也想过他大怒。可是自己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如此痛快，不免让陈霜霜有些失神，凌晔的感情，自己怎能承受得起？同时心里也有内疚，这样一来，倒显得自己的小人之心，又对凌晔来说，自己怎么能对得起他？为了救那个让自己心碎的人，而一再得寸进尺，他的恩情，自己怎么报答？
似乎是看懂了陈霜霜在想些什么，凌晔开口，“若是觉得对我心存愧疚，那就用你的一生来弥补这份愧疚如何？”
“你觉得，值得吗？”陈霜霜摇摇头，“我已是夏逸厌弃之人，又有了珍珍，你有后宫三千人。”虽然一直希望这个结果，但如今赌赢了，陈霜霜却不免惆怅，觉得似乎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
凌晔笑笑，这句话似乎是自己一直问她的吧？“那你觉得，你这样对夏逸，又值不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