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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当你在人生蹉跎的十字路口处迷茫徘徊时,你的思想会选择躲避在纯真的孩童求学时代还是会选择迎面未知的将来?

这其实是一道无法选择的选择题。

纯真年代是所有人心里最美好的怀念,里面有天真的童年、父母的关爱、无瑕的同学情和对爱情以及未来美好的向往,多雨多花的季节,总是让逐渐走远的我们思念成痛,无法自拔。

眼光放远,万事皆悲,看不清道路的我们总是对未来怀着一种担忧,时间走远了,我们改变了模样,环境变化了,昔日的玩伴散落在天涯,花儿败了又开,往日的初恋变成了心里的那份只若初见,而我们,已经迷失了方向。

其实,远方除了遥远还存在着很多道路,你想寻找的那条路,就在这些道路上。路在路上,人在行走,生命因行走而闪亮。

远看船上像天堂,近看船上像银行。

走进船上像牢房,不如回家放牛羊。

人人都说海军好,傻帽儿才往船上跑,

海岸线永远看不到,梦里春暖花开放。

主机转走了我的青春,锚机抛碎了我的梦想,

发电机发不出爱的火花,高频喊不出美好的希望。

雷达扫不到美女的坐标,卫导算不出心的航向,

测水仪测不出我的爱有多深,缆绳拉不回时光和年少,

汽笛鸣碎了我的人生,

水平仪评不了我心灵的创伤,

航线画不到我的家乡,

我家究竟在哪里,惊涛骇浪遮住了眼。

……

这是王建斌活着时经常哼的一首打油诗,他说不管是军人还是地方船员,只要是在海上生活的人都会哼唱类似的歌谣,他还说艺术家就是艺术家,人家歌手伍佰就用一句话便高度概括了这首诗的含义:我把家建在了海上,所以这一生我注定在海上漂泊流浪了。多么充满诗意多么的令人遐想。

“流浪是一种人生态度,兄弟,只是你再也没有机会选择你的人生方式了。”

2006年7月10日,清晨,山。

山顶处,绍辉趴着看着山下的汽车想念着王建斌,如果他还活着,此刻正和自己一样,踏上了返家的路途。

“有情况吗?”左明眼睛离开狙击镜问道。

“暂时还没发现,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有危险。”赵正豪转移枪口看着周围环境。在枪口下生存的军人,对危险的敏锐性是不能小觑的。

“你怀疑什么?枪手还是诡雷?”左明问道。

“都有吧,小心驶得万年船,再观察一会儿。”赵正豪轻轻回答道。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赵正豪收起枪说道:“我先下去,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不要管我,你们立刻离开。”

“我陪着你,要是有什么事咱们还有个照应。”绍辉立刻说道,赵正豪想开口,绍辉阻止住:“我多少会一些识爆排爆,如果有地雷的话我比你好使得多。”赵正豪明白他的意思,伸出了拇指,绍辉笑了,默契地伸出手指做出反应。两人站起身飞快地跑下山顶直奔汽车藏匿方向,雪末和尘土在他们脚下飞扬像是两条细长瀑布,尘埃落定,他们站在了汽车旁边,一番检查后,左明和尹默也跑下山来到这里,四人打开车门准备上车时,一阵枪声突然在远处的一座山上炸响,子弹毫无预兆地扑向这边,四人对这种现象早已习以为常,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还击,几颗子弹穿透打开的车门撞到坚硬的岩石形成跳弹,翻滚着嵌进尹默的左腿,尹默吃痛咬住牙关开枪还击,赵正豪单膝跪地双手似松非松地稳定住狙击步枪瞄向枪响处点射出几颗子弹,辅助其余三人形成强大火力,十几秒后,他看准时机大吼一声“撤!”四人一跃登上车内,越野车像是受了感染,一声怒吼划破路面卷起层层尘雾野马脱缰般奔腾着走远,身后的子弹望尘莫及再也追赶不上。

“他们是什么人?”绍辉大声问道,车辆发动机轰鸣,说话声音必须要大。

“除了那晚和咱们打过的部落之外还能有谁在这伏击我们?”赵正豪说话不减车速,越野车的速度反而更加迅猛,“尹默怎么样?腿有没有事?”

左明和绍辉正帮他止血处理伤口,在摇摇晃晃的车里手有些不听使唤,经常用力过大或者不小心碰到伤口,尹默只有皱起眉头咬牙坚持,跳弹造成的伤口远比子弹直接击穿复杂得多,伤害性更大,看着汩汩冒血的深邃伤口,绍辉和左明也拿不准尹默到底会成什么样子,或者说能坚持多久。车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黄色灰尘透过破烂的车身钻了进来混着血腥异常呛人,本以为一切都要结束,谁知到最后又发生这场枪战,短短数十秒一个战友遭到了重创,照绍辉的经验来看,就算现在接受治疗,截肢都算是最好的结果,人的身体和生命真是如此的不堪。

途中尹默几次合上眼想睡觉都被绍辉和左明喊醒,汽车在旷野中马不停蹄地狂奔了很久,眼前终于出现一道哨卡,车刚停住,浑身是血的绍辉立马跳下车对一个哨兵大声喊道:“快救救我的战友!”

亚布措玛,虽然绍辉有时戏谑地称之为“牙不错嘛”,但作为首都,在巴塞拉拥有最好的医疗条件,这种条件主要来自西维亚军队里的医生,他们非常擅长治疗各种战伤。当那名哨兵检查完四人身份通报了情况以后,一辆救护车立刻赶过来带走他们,医院里,几名大夫已经做好准备,尹默这才得以第一时间进入手术室,过程完全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令其余三人感动的是,这些军人和医生面对素不相识的他们,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医药费的事情,在他们眼里只有躺在担架上的尹默,当他们脚步匆匆地把伤者抬进手术室后,“砰”一声合上门,再也没有人理会赵正豪他们。

“我去打个电话通知中校,你们在这儿等着。”绍辉看看暂时没事后便想办法通知基地来人处理后面的事情。

走廊内挂有投币电话,绍辉摸遍全身找到一张褶皱的纸币,投进去无法使用,几次后他怔怔地看着电话机,正当他转身去找赵正豪要钱时一只手机递在他面前,一个头上缠着纱布的陌生军人冲他微微一笑:“没带钱吧?用这个打吧。”“不不,我再想想其他办法,谢谢你!”绍辉推辞道,陌生军人晃晃手机:“没关系的,给家报平安才是最重要的,无论什么时候家人才是最挂念咱们的,而且你受伤了,这时候也是最需要听到他们声音的时候,给你。”说着他把手机塞在绍辉手里。绍辉明白了,他肯定是看见自己满身血迹以为自己是伤员想家要打电话,既然这样也就不能再推辞,他道谢后拨通苏岳松的手机简短地把情况汇报给他,苏岳松接到电话显然异常激动,问清地址后说马上赶到,要绍辉他们待在医院不要出去,说完急匆匆挂了电话。

“谢谢你!”绍辉递过电话再次道谢。

“开心点,最起码我们还活着,不是吗?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到阿拉斯加的鳕鱼和白马雪山的金丝猴,我们还有机会去尼泊尔当名背包客,不要让一次伤害把心蒙上,这个世界还有好多美丽的风景等着我们去欣赏!”陌生军人爽朗地拍拍他的肩膀一瘸一拐地走开,绍辉这才发现他的一条腿是假肢。

“当帮助不再仅仅是出于同情,而是出于本能时,这个世界才会真正地温暖起来。”——几年后,绍辉在一篇文章里写下这一句话。他这一辈子都记得这位不知名的异国军人,是他用残缺的身体和本能的善良为黑暗中的绍辉点亮了一盏温暖的灯。

苏岳松来得非常快,第二天清晨便在医院里和绍辉他们见了面,当他看见浑身鲜血的三个人,当他知道尹默失去了一条腿,又知道再也见不到王建斌时,这个钢铁般的军人流出了眼泪,他抱着头坐在走廊里呜咽了很久,绍辉把背包和查希尔写的信递给他,苏岳松哆嗦着展开信纸,看完后两页纸已被眼泪打湿,他收起信强打精神看着他们说道:“孩子们,你们受罪了……你们辛苦了……”说到这儿他哽咽了,“我不能把你们安全地带回国,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的父母……再等等,你们很快就能回家了……国内已经派人来接替你们了……”

“你们还能回家团聚,可他们呢……”

“呜……”苏岳松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痛哭出声,在场的赵正豪绍辉和左明也忍不住流下眼泪,等了这么久,终于盼来可以回家的希望,但是太久了,他们竟然没有一丝想象中的喜悦。

随后的几天里,三个人陪同苏岳松一起在医院照顾着尹默,尹默已经脱离危险,失去了一条腿,本来就沉默寡言的他变得更加内向,每天躺在病床上麻木地看着窗外,赵正豪他们二十四小时守在他床边与他聊天,虽然永远是一个人在说话,但是他们能发觉尹默每次听到回家两个字时空洞的眼神总会泛起一丝亮光,转瞬即逝,随后忧虑和迷茫代替了眼神,苏岳松说这是他渴望回家而又不敢以这个样子回家见父母,对于这个难题他们也束手无策,能做的只能是依旧每天陪伴他聊天聊未来,借此希望他能重新振起精神面对以后的生活。在此期间他们听见过几次巨响,随后有或多或少的血人被送进医院,手术后有的住进病房,有的再也看不到身影,当然也有人收拾东西拖着刚刚愈合的身体走出这个大门,欢喜和离别就这样交集在一起每天在他们眼前上演,看着别人一张张露出笑容和悲痛扭曲的脸庞,年轻的他们似乎读懂了很多事情。

终于,在一天黄昏后苏岳松的电话响起,里面传来接替赵正豪他们的人员已经到达基地的消息,他急忙找到医生询问尹默的情况,医生建议伤者最好再住一段时间,而且伤口刚刚愈合不能经受长途奔波。苏岳松把这个意思告诉给尹默,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尹默突然强烈要求现在就回去,苏岳松再三劝说,尹默费力地直起身体说道:

“这段时间我在病床上看到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我既然已经失去了一条腿,家人接不接受只是时间问题,我都能放下了那他们也一定能放下!我现在就要回家!”

他开口说话最高兴的还是赵正豪他们,绍辉幽默地说道:“看来你小子偷偷在悟道哎,枉我们每天费尽口舌地像个三八陪着你唠嗑,原来你内有乾坤啊!不过我想说的是,现在不让你回家是因为身体还不行,和你的心理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尹默拍拍腿部空瘪的被子:“你没听明白,我说了既然已经没有腿了那还怕什么?养好了再回去腿就能长出来了?我现在就回家,你不帮忙的话我自己收拾!”说着他双手支撑着身体便想下床换衣服,苏岳松见他归心似箭,只好应许他现在就走,听到这话后尹默像个小孩般笑了,而旁边人却看得辛酸,急忙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帮他收拾东西更换衣服来掩饰眼中的表情。苏岳松出去办理相关事宜,医生起初劝阻,后来看出他们心意已决连声说太疯狂,就在第二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五个疯狂的人开车离开医院消失在茫茫车海中。

2006年8月13日,下午,基地。

此时的基地正张灯结彩锣鼓喧天过年般热闹,人们动用一切可以表达欢庆的颜色和道具简单又不失隆重地举行一场欢迎仪式来迎接绍辉赵正豪他们的归来,当他们扶着尹默走下车后突然响起军歌大合唱,所有人员用这种形式来表达他们心里对军人的敬意,旋律有些蹩脚走调,一听就是刚学会不久,气势磅礴的军歌配上心底朴素的演唱,这是绍辉他们从军以来听到的最好听的一次军歌,也是自退伍以来第一次重温大合唱,他走在夹道里身体有些发抖,情不自禁地站住举起右手庄严地敬了一个军礼。

“敬礼!”一声拖着长腔的口令响彻基地,一群人整齐划一地举起右手还礼。

“礼毕!”

“刷”一声,所有举起的右手同一时间落下,这是典型的部队风格!四个人站住看着这些特殊人群,不用问,这些就是前来接替他们的新队员。望着一张张年轻的脸,绍辉想到了当年自己十二名士兵初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也像他们一样脸色平静,没有这么多的哀伤,看着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自己,绍辉突然有了一种想回到从前的渴望,不是当兵的时候,而是求学年代,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单纯,多么的幸福,他脑海里回荡起查希尔的那句话:杀了人,你的人生就会改变,这句话开始萦绕在他的脑中,经久不绝。

如果再回到从前,所有一切重来,你会不会从此懂得人生?你还会选择当兵吗?

我也不知道。

“啪!”一记重重的力量拍在他的肩膀上,军歌和锣鼓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他看见苏岳松正指着他们对新队员们介绍道:“他们就是你们听说已久的前辈!”

“老前辈好!”震耳欲聋的问候响在他耳边。

好吗?绍辉一步步走到一身迷彩旁边指着尹默问道:“他来的时候和你一样四肢健全,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你实话告诉我你害怕了吗?”

“不怕!”绿迷彩果断地回答。

“当你看见和朝夕相处的战友惨死在自己眼前而你却不能救他时,你告诉我你害不害怕?”绍辉不给对方喘气时间追问道。

“不怕!”对方再次干脆地回答。

“当你看见死亡冲自己迎面跑过来时你害怕吗?”

“不怕!”小伙子白了绍辉一眼,如果绍辉不是前辈的话,相信他早就破口大骂了。

绍辉冷笑一声:“你打过战争吗?”

“没有!”小伙子有些应付地回答道。

“那你有什么资格回答我的这些问题?”绍辉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小伙子迎着他的眼神骄傲地回答道:“新兵连结束时我立三等功一次,在全军区特种大队比武时步枪射击第一名立二等功一次,参加联合演习表现突出立二等功一次,云南缉毒演习表现突出立二等功一次,这些都是国家级演习!”

绍辉看着他,语气非常严肃:“你刚才的回答只能应付领导和检查,应付不了真枪实弹,你的这些成绩只能在和平环境粉饰你自己,不能保你在战场上不尿裤子,我的兄弟!”

这句话令小伙子接受不了,迫于绍辉的气场他没有发作,只是小声地反驳道:“别用自己的眼光来看别人,你害怕不代表别人会害怕。”

绍辉已经走开,听到这句话后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害怕有很多种,危险造成的心理恐惧只是最初级,你以后就会明白。”

小伙子瞪着冒火的眼睛,仿佛想把对方烧死一般,苏岳松这时走出来打圆场:“好了,老队员们也回来了,咱们现在去会议室聊聊天,大家相互认识一下,王副队!”

“到!”人群里跑出一个人。

“组织队伍去会议室!”

“是!”王副队敬个军礼转身老练地下达命令指挥队伍走向会议室。

“绍辉!”苏岳松叫了名字,绍辉站住问道:“有事吗?”

苏岳松走过来聊天似的说道:“这些新队员肯定比不上你们,他们毕竟缺乏经验,当初我想留下你们带带他们,不过想想于心不忍,我希望你们能毫不保留地把你们的经验传授给他们,让这些小伙子能多一个回家。”

“您放心,我们会的。”绍辉看着走远的新队员惆怅地说道,“要是当初能有这么多人,还有这么精良的装备,现在我们也能会多几个人回家……”

苏岳松沉默了,许久,他叹了口气:“所有的先驱者都会有牺牲,但历史会记住他们的。”

绍辉没有再说话,大步冲会议室走去。

“等我回国后我会申请转业,你们遭受了这么多,我再也没资格在部队干下去了。”苏岳松看着绍辉的背影自言自语道。

不大的会议室挤满了所有空间,坐在显要位置的正是绍辉四人,人群里传递着几张照片,大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自己来看这些照片。

“当初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怀着未知的心情来到陌生国度的飞机场,第一次看到整个民用机场布满了架着高射机枪的战车和全副武装的军人,第一次见到满街持枪的百姓和遍地弹坑的马路,第一次过上隔着防弹衣交往的生活,第一次知道枪支就是信任的常识,离开了国内的祥和环境,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军人……”

“十二个和你们一样的同龄人,到最后只剩下四个,谁家没有双亲?谁家双亲不在望眼欲穿地盼儿归家?咱们现在应该是上大学找工作成家立业孝敬父老的时刻,为什么要抛弃生活来到这里随时准备牺牲?还不是因为这身军装这身责任?我不扛枪你不扛枪大家都回家过安稳生活,谁来保护应该保护的百姓?照片里的父母和女友都在眼巴巴地盼着自己亲人回家团聚,可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有些人已经永远回不去了……”

“在战场上大家要记住,一定要把自己战友的安全放在首位,只有这样大家才会抱成一团相互依靠一起走出困境……”

台上的人说着发自肺腑的话,台下人认真听着每一个字,无不动容。

台下的你看台上的我正过的生活,不久,这也是你们将要经历的历程,一切皆轮回,生生永不息。

2006年11月20日,飞机,蓝天。

一架飞机划过巴塞拉上空,几个人透过弦窗看着下方的山地,等厚厚的云层遮住飞机时,他们已经靠着椅背沉沉睡去。

太累了,也该休息了。

梦里,铁马冰河的上空,家人和昔日的战友正欣喜地扑向自己,深深地拥抱。

两行泪,悄然划过四个人的脸庞。

2006年11月23日,南方,某城市。

一片居民区附近的菜市场里熙熙攘攘,一位中年妇女买了一些蔬菜,看看时间还早又在肉市场买了一条鱼便返身回家准备和老公丰盛的晚餐,来到自己居住的楼下时,她看见一群刚刚放学的孩子正兴高采烈地在小区空地中打闹着,还有一伙年轻人在简易的篮球场上打着篮球,这个时候还没下班,很难在楼下看到成年人,倒是路边坐着三三两两的老人晒着太阳聊天,她每天都会见到这些群体,已经习以为常。她和往常一样与几个老人打过招呼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突然,她感觉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脸庞,下意识地扭过头看看,“哗啦……”手里的蔬菜洒落一地。

“妈……我回来了。”

母亲看着朝思暮想的儿子拄着拐杖站在自己面前,空荡荡的裤腿无力地垂下,这猛然的惊喜和痛苦令她捂住嘴巴,随后掩面而泣,紧接着她把儿子紧紧拥入怀里:

“我的孩子,你干什么去了……”

小区里响起一阵抽噎的哭声,一种只有母亲在为自己孩子感到痛苦时才会发出的哭声,旁边的人们停止手里的动作,不解地看着这边。

天边,夕阳正黄昏。

“老爹老妈,你儿子我回来了!”河北沧州的一个县城,赵正豪正手舞足蹈地敲着一扇门:“开门呀!累死我了!”

门打开,医生老赵探出头:“你怎么回来了?部队放你探家了?”

“不是,”赵正豪抢进门随手把背包扔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退伍了!”

老赵关上门走到他面前:“胡说!这还不到部队退伍的时候,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偷偷跑回来的?”

“咕……”赵正豪一口水没咽下差点呛着,“爹,我当兵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犯过错误?就算犯会犯这种低级又严重的错误?我真的退伍了!”

“真的?”老赵半信半疑。

“真的!”

“不走了?”

“不走了!”

“对了爹,我妈呢?”赵正豪转移话题。

“你妈出去了,今天我歇班,你还口口声声说当了这么多年的兵,部队就教你随地扔东西了?”老赵训着儿子弯腰捡起背包,几张照片在包里露出一角,他抽出来一看,问道:“这些都是你战友的照片?”

“嗯!”

“人家也退伍了?”

“退了……我刚把他们送回家。”赵正豪打嗝道。

“都同样退伍人家还用你送?”老赵又起了疑心。

“哎呀爹,战友关系好顺路送一下这很正常嘛!爹,你又抽旱烟了!来看看我给你买的什么烟,保证是你没抽过的!”

“呵呵,你老爹我什么烟没抽过?拿来我看看,对了,既然你不走了那我就给你说件事,你王姨家的那丫头现在在医院上班,小丫头那模样和性格,嚯!别提多好了……”

“哎呀爹!你什么时候成媒婆了?我刚回家还没适应呐!”

“现在装什么害羞的!不是当年在部队一天一个电话哭着闹着要媳妇的时候了?”

……

2006年11月25日,荒山,湖南。

湖南多山,有山的地方,埋有英灵。

把刘君浩的骨灰送回湖南老家后,家里人按照当地风俗很快入土为安。负责此事的部队干部启程返回了部队,绍辉和左明没有走,他们想多陪陪刘君浩,毕竟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再见面。

这条回家的路,整整走了一年,走向阴阳两隔。

山上矗立着这一座新建的坟冢,上面压着一叠黄纸,山风吹过嗤嗤作响,谁也不会想到里面埋着的是一个刚满二十四周岁的小伙子,叫刘君浩。几天前,家里人哭得撕心裂肺地把他葬于此,一想到那天他父母的哭声,绍辉至今心有余悸。他和左明把刘君浩的遗物交还给他的家人后便在一家旅馆住下,每天唯一的事情便是带着酒和香烟来到这里陪他聊天,怀念他和自己一起走过的岁月。等到月上东山时,喝得酩酊大醉的两人便会一起搀扶着走下山,月光把他们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踉踉跄跄的,像是两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你说君浩的母亲以后会不会也像我家乡的那个母亲一样每天过来哭?”

“我觉得……会吧……”

最后一天,他们照例拿着祭品来到坟前,和以往不同的是,前面空地中多出一圈纤小的脚步,步伐有轻有重紧紧相扣,两人提着饭菜呆呆地看着,他们知道,这是刘君浩的女朋友赶来看他了,这圈脚步,正是她忍住悲痛为刘君浩跳的最后一支舞。

“她还演着那场郎骑竹马来的戏,

她还穿着那件花影重叠的衣,

她还陷在那段隔世经年的梦,

静静和衣睡去 不理朝夕。”

望着这圈脚步,绍辉仿佛看到了一个女孩半夜爬上山坡,只为给死去的男友跳一支舞,那婆娑的舞姿,那流泪的脸庞,那颗死去的心一一重现在他的面前,那么的真实。

唱罢了西厢,谁又在盼得此生相许?

“噗噗……”几颗热泪坠入尘土,打湿了整座山。

“你在看什么?”

“远处。”

“看见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

“……”

“走吗?”

“走……”

两个人搀扶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下山。抬头望去,月光笼罩的世界里,谁家儿郎又在做着绿色军旅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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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习是个苦差事,自从背上书包进学校我就没有感到快乐过,因为课堂上老师让你规规矩矩坐着,还得把双手背过去,回答不上问题了有时还罚站,这对于思想爱溜号手脚不老实的我无异于上刑罚。我的逃学是远近出名的,一把弹弓不知打死打伤了多少小鸡小鸭,文具丢了买买了丢,书包里边乱马七糟弄得跟马粪包子一样。我家的笤帚疙瘩是给我准备的,大哥是煤铲子,二哥是大嘴巴。在我爸的逼迫下,我好歹坚持上了初中,断断续续的也学习了XYZ和一元一次方程,可我感觉这题越来越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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