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传统社会中,由于商人资金实力和生产规模有限,所以以“夫妻店”、“兄弟店”为主要形式的小作坊是商业和手工业的主要组织形式。但当晋商以其雄厚的实力成为中国十大商帮之首时,面对越来越大的企业资本,越来越多的员工,传统作坊式的管理模式已无法保证企业的正常运营。特别是当一个家族中有多种不同的生意,涉及多个行业时,如何整合各商号,既避免相互竞争,又能实现资源共享、互动并举,成为一个突出问题。为此晋商在总分号制基础上创立了联号经管制。联号经管制,是晋商对分布在不同地域、跨不同行业的商业机构进行有效管理的一种模式,有些类似于今天的集团公司。
在晋商中,被誉为“外贸世家”的榆次车辋常家占有重要的地位。从清康熙年间开始到民国初年的二百多年中,常家一门子孙相承,艰苦创业,开拓对外贸易,一度成为中俄贸易中的主要力量。《山西外贸志》中记载,在清代中俄贸易交易的主要地点恰克图,从事对俄贸易的众多山西商号中,经营历史最长、规模最大者,首推榆次车辋常家。尤其是到晚清,在恰克图十多个较大的商号中,常氏一门独占其四。常氏家族在激烈的对外贸易竞争中,之所以能历经数代,长盛不衰,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其构建的所谓“十大玉”的商业集团。常家经商是以内贸起家的,后转至以外贸为主。清康熙年间,常家的常万达在张家口经营布铺,获利后扩大规模,兼营茶叶、杂货,行销蒙古等地,并设立大德玉商号。到乾隆年间,率子孙到恰克图从事对俄贸易。当时中俄贸易统归恰克图一处,它与广州南北相对,成为中国对外贸易的两大口岸。常万达以张家口的大德玉商号名义,在恰克图向俄商出口茶叶,兼营绸缎,由俄方进口皮毛、银锭,获利颇丰。常万达之后,其子孙不断扩大经营规模,在1826年(道光六年)设立大升玉商号,于1842年(道光二十二年)设大泉玉商号,1867年(同治五年)设大美玉商号,1879年(光绪五年)设独慎玉商号,并以独慎玉名义在莫斯科设立分号。至此,基本构成以张家口大德玉商号为总号,大升玉、大美玉、大泉玉、独慎玉四大商号联合在恰克图从事对外贸易的商业集团。此外,在常万达世和堂名下的商号,还有大昌玉、保和玉、三德玉、顺德玉、大涌玉、奉和玉和三和源等,从事以茶叶为主的国内贸易。这些商号号称“十大玉”。常家的另一支,常万达的长兄一门,也是子孙世代经商,经过几代人的经营,在世荣堂名下的也有大德川、大德昌、大德美等十几个商号,号称“十大德”。可以说,常家能垄断中俄贸易二百余年,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以“十大玉”、“十大德”组成的商业集团。
在货通天下的基础上,“汇通天下”的票号,更是充分利用了联号经营的优势,这其中尤以著名介休侯家“蔚字五联号”最具有代表性。介休北贾村侯家在经营票号前已是一著名商家,以盐业、杂货、绸布为主,有大小字号五六十处,清乾隆时期就号称“侯百万”。嘉庆年间,侯家的侯培余把在平遥开设的蔚盛长、协泰蔚、厚长来、新泰永绸缎店改为蔚字号,即蔚泰厚、蔚丰厚、新泰厚、蔚盛长、天成亨。到了道光初年,侯家见日升昌由颜料行改票号后生意兴隆,就利用日升昌大掌柜雷履泰与二掌柜毛鸿翙不和,乘机请毛鸿翙担任蔚泰厚的大掌柜,把蔚泰厚改为票号。之后又相继把蔚字号的其他商号,以及原是布店的天成亨改为票号。在这几家票号中,蔚泰厚有资本24万两,蔚丰厚有10万两,蔚盛长原有12万两,后增为16万两,天成亨原为16万两,后增为20万两,新泰厚为16万两。这五家票号,在山西票号业中被称为“侯家蔚字号”。蔚字号在毛鸿翙的带领下,五家拧成一股绳,在全国各地设置分庄,与日升昌抗衡。到同治年间,经30多年的苦心经营,蔚字号实力大增。辛亥革命时,在战乱中蔚字号遭到致命打击,各地分庄损失严重。蔚丰厚改组为蔚丰商业银行,后于1921年停业。蔚字号中资本实力最为雄厚的蔚泰厚在1918年改为蔚泰厚银号,1921年因生意萧条而停业。至此蔚字号全部停业。蔚字五联号在几十年的经营中,兴盛一时,期间侯家兄弟分立门户,但各兄弟在各号中均分原有股份,商业仍是共有的。如蔚泰厚在1879年(光绪五年)重立的合约中,共有股俸24.2个,除外姓六家的8.1个外,在16.1个股俸中,侯氏共有的为9.1个,六家还分别有不同的股份。侯氏各商号日常经营主要由侯培余、侯荫昌这一家主管,这样就保证了整个集团的正常运转。
晋商商号所实行的总分号制度,在总部之下设立众多的分支机构,如果管理不善会危及整个商号的生存。为此晋商中的另一个巨富太谷曹家,创造了总号统辖分号、大小分号连锁的方法,以管理其庞大的商业帝国。砺金德账庄是曹家的指挥中心,它统辖太原、潞安及江南各商号。用通五、三晋川两账庄仅次于砺金德,用通五账庄统辖东北各号,三晋川统辖山东各号。此外在具体某一行业中,也分为总、分号。如设在太谷的彩霞蔚绸缎庄既受砺金德管辖,又管理黎城的瑞霞当,榆次的广聚花,张家口的锦泰亨、太谷的锦生蔚等支店。彩霞蔚只做批销业务,零整批售业务由各分店承担。还有曹家还把钱庄、当铺、粮店、烧锅及杂货等五个不同的行业商号整合起来,形成一个资金循环。如把当铺利润投放于钱庄,充实钱庄资金;钱庄放贷,得利后投入粮行;粮行又将所获利润投入烧锅、杂货等商号,谋取更大的利润。曹家一门中的“三多堂”在其鼎盛时期,商号多达300余家,资金达600余万两。正是利用这些先进的管理机制,曹家将遍布全国的商号联结成一种相互制约、相互依存的商业集团,不仅增强了曹家商业的凝聚力,而且促进了商业利润的滚动发展。
评析
商场如战场,联号经营整合了分布于各地,相互独立的众多小商号,使企业做大,成为实力雄厚的商业兵团,所以在商战中晋商能大获全胜。可以说,联号经营是那个时代晋商能做大做强,称雄商界的重要武器之一。
曾几何时,不论是在国内市场还是在国际市场上,中国企业与实力雄厚的跨国公司的竞争,被戏称为“小舢板”与“航空母舰”间的竞争,因此如何使中国企业做大做强,或是先做大再做强,还是先做强再做大的讨论,成为诸多企业家所关注的重要问题。我们也曾看到,有的集团公司设立多如牛毛的子公司、孙公司,不仅使企业产权混乱,而且扩大了企业管理幅度,使企业管理混乱。在集团公司中,不仅母公司侵占子公司利益的事情时有发生,甚至还有由于旗下子公司的破产牵连整个集团公司的事件。可见,中国企业要做大做强,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案例撰稿人杨志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