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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初露锋芒

时隔一年之后,克里斯汀 ·迪奥再一次回到了久违的巴黎,但是,此时的巴黎情况依然糟糕,父亲莫里斯 ·迪奥和妹妹凯瑟琳已经将格朗维尔的住处卖掉,搬到了普罗旺斯的小镇卡利安,那里是家庭女教师玛莎小姐的住处。玛莎小姐是个非常善良的女人,虽然她住的房子实际上也不过是一座早已经破败不堪的小屋子,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的主人惨遭厄运。好在法国南部的乡村生活并没有什么大笔的花费。莫里斯 ·迪奥以前的那些积蓄早已经花光了,现在三个人唯一的希望就是依靠重新回到巴黎的克里斯汀 ·迪奥了。

经过一年的疗养之后,克里斯汀 ·迪奥显得神采奕奕,但是面对残酷的现实和肩负的整个家庭重担,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工作,他非常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回到以前的那种生活了,那不仅会置他于死地,更会让他的家庭也陷入绝望的深渊。

于是,克里斯汀 ·迪奥开始四处寻找工作,他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但当时巴黎的大多数公司都在裁员,而不是雇用人。一连很多天,克里斯汀 ·迪奥都没有找到工作,几乎每一个迎接他的人,都对他说 “对不起,我们这儿不需要人 ”或者 “对不起,我们已经招到人了”。

开始的时候,克里斯汀 ·迪奥一直都在期望着能够找到一份办公室的工作,例如在保险公司或者银行里任职,但到后来,他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无异于白日做梦,于是他开始降低求职标准。只要是招人的地方他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他害怕失去或者被人挤掉每一次机会。

克里斯汀 ·迪奥口袋里揣着求职信,终日游荡在巴黎的各个地方,他不断地沮丧和失望,不断地遭受拒绝和挫折,但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心中告诉他不要放弃。

每天他都在重复着同样的生活: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卖报的地方,不买报纸,只是翻看报纸上刊登的招聘启事,迅速地记下每一个标注着 “空缺职位 ”的地址,然后按照自己所在的位置把这些地址依次排列出一条最便捷的路线。接下来,他就开始到每一家单位去应聘。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无法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虽然偶尔会找到一份临时工,但却不能解决克里斯汀 ·迪奥所面临的困境。

沮丧无比的克里斯汀 ·迪奥开始四处碰运气,每一个挂着牌子的公司都是他的目标,但是每一个目标的门后都是一张写满了拒绝的面孔。

有一天,克里斯汀 ·迪奥机缘巧合地敲开了服装设计师吕西安 ·勒隆的工作室,询问之后,对方告诉他工作室确实空缺一个职位。克里斯汀 ·迪奥立刻满心欢喜地表示要应聘,但是对方在得知他并非是裁缝工的时候立刻请他出去,并且冷冰冰地说:“对不起,你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想我实际上更适合做女装设计师的工作。”这句话还没说出口,那扇贴着花纹的玻璃门就已经关闭。克里斯汀 ·迪奥尴尬地站在门前,对面的玻璃门上倒映着他目瞪口呆的面容。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卑微,这种屈辱的遭遇这么长时间来一直都紧紧地围绕着他。默默地转过身去,克里斯汀 ·迪奥泪流满面,连日来所有的悲伤、沮丧、绝望、屈辱在这一刻全都宣泄出来,他不停地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却有更多的泪水汹涌地流出来。他默默地走在人行道上,在心底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命运总是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为什么得不到一个女装设计师的机会呢?

女装设计师?克里斯汀 ·迪奥陡然停住,这几个字在他的脑海中变得越来越大。为什么不可以呢?我为什么就不能做女装设计师呢?他自言自语地问自己,然后猛然觉得心里面有一扇窗子被豁然打开,一道耀眼的光芒照射进来。

童年时代那狂欢节上的绚丽服装、在巴黎的公寓中同朱丽叶一同缝制的长裙、青年时代化装舞会上千奇百怪的装扮、围绕着他的女孩子们急切地要求他为她们设计一些舞会上的礼服 所有与服装相关的记忆突然像潮水一般地涌进他的脑海中,然后轮转不息。

克里斯汀 ·迪奥开始兴奋起来,他甚至已经憧憬自己设计出来的那些华美的、典雅的、时尚的女装被一队队高挑的模特穿在身上向台下的观众展现,而台下的观众大声地欢呼着他的名字的情景。

他出神地想着,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走进了一条陌生的小巷,甚至连一辆几乎撞到他的出租车司机大声咒骂他 “白痴 ”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他终于从过去的身份中走了出来,挣扎着摆脱所有的规章法则,他开始走向人生中的新的一片天地。

既然保罗 ·波烈都能够成功,为什么我就不能呢?

克里斯汀 ·迪奥大声地责问自己,旁边的路人向他投来鄙夷的目光。

他继续走着,又陡然停下来,茫然地盯着面前的空虚,片刻之后,克里斯汀 ·迪奥坚定地自语道:

好吧,就是它了。

一旦确立自己的目标,克里斯汀 ·迪奥就开始努力地去实现,他不再去寻找工作,而是仔细地考虑如何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个时候,幸运女神终于肯看一眼这个一直霉运缠身的男人了。

那是一幅叫做枟巴黎景色枠的油画,曾经挂在著名的服装设计师保罗 ·波烈的游船中。后来由于经济不景气,保罗 ·波烈就把这幅画卖给了克里斯汀 ·迪奥的画廊,如今,竟然有人肯出一笔在当时看来相当可观的价钱来购买它。克里斯汀 ·迪奥拿到钱的时候欣喜若狂,他马上拿出其中的大半寄给远在普罗旺斯的莫里斯 ·迪奥父女,只给自己留了很少的一部分。

克里斯汀 ·迪奥已经向他的朋友们宣布了他要成为女装设计师的理想,并且得到了他们一致的赞同和支持。但是,虽然方向确定下来了,依然没有找到进入这个领域的途径。随后,另一个好消息通过克里斯汀 ·布拉德传递给了克里斯汀 ·迪奥。

克里斯汀 ·布拉德有一位叫做让 ·奥泽恩(Jean Ozenne)的表弟,职业是时装插图的绘画师,当时住在巴黎的亨利四世滨河路,那里正是塞纳河沿岸最美的地方。

让 ·奥泽恩在得知表哥克里斯汀 ·布拉德有一位很好的朋友居无定所的时候,就很热情地邀请克里斯汀 ·迪奥与他同住。这正是克里斯汀 ·迪奥求之不得的,这不仅可以解决住房问题,最关键的是还能够从让 ·奥泽恩那里学习到如何绘制服装设计草图,而且那里的环境是最令克里斯汀 ·迪奥着迷的。

让 ·奥泽恩是一位才华横溢的绘图师,在服装设计领域很有知名度。一般情况下,只要是出于他之手的设计图不仅能够很容易地出售,而且还能卖一个很好的价格。

克里斯汀 ·迪奥刚搬过去的时候,正是让 ·奥泽恩最繁忙的时候,上门向他求设计图的人很多,他不得不夜以继日地工作。

克里斯汀 ·迪奥非常羡慕让 ·奥泽恩,每当后者在工作的时候,克里斯汀 ·迪奥都会非常安静地在一旁观看,但他这个时候已经不仅仅满足于观看,当他看到一些令他很感兴趣的设计图的时候,他就开始用一些小布片按比例缩小,然后缝制出服装的微型版。

当让 ·奥泽恩看到克里斯汀 ·迪奥的作品时,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哦,天呐,克里斯汀,你简直是一个天才。”他开始鼓励克里斯汀 ·迪奥向他学习设计服装。他甚至因为担心克里斯汀 ·迪奥会拒绝而向他描述这个行当的发展前景。直到这个时候,克里斯汀 ·迪奥才知道克里斯汀 ·布拉德并没有同让 ·奥泽恩谈论过自己的志向。于是,克里斯汀 ·迪奥欣然同意。后来,这个曾经为克里斯汀 ·迪奥指引方向的优秀绘图师却未能坚持下去,反而转行成了一名演员。

克里斯汀 ·迪奥发现他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学习,于是开始夜以继日地研究服装杂志上的设计图,学习透视和比例的技巧,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个令他满怀激情的职业当中。一有机会他就向让 ·奥泽恩请教绘图的技巧,并在让 ·奥泽恩的朋友马克思 ·肯纳(Max Kenna)的指导下学会用笔。这两个人不仅都热心地指导克里斯汀 ·迪奥,还一直不断地鼓励他。

克里斯汀 ·迪奥对自己的要求非常严格,他力求每一个步骤做到精细和完美,工作的时候他总是陷入到了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中。他不停地绘画,不停地修改,只要有一丁点儿的偏差就毁掉整幅图。他的房间中到处都是纸,有的是正待完成的设计图,但大多则是被揉成一团的废品。他曾经是如此地喜欢绘画,如果没有家庭的限制,他甚至已经成为一名画家,但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以前的那些自以为高超的技巧和方法都那么的可笑,他甚至觉得直到今天自己才终于学会如何用笔。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克里斯汀 ·迪奥凭借自身的天赋和坚持不懈的学习,终于开始独立地绘制服装设计图,并博得了让 ·奥泽恩和马克思 ·肯纳的称赞。

有一天晚上,克里斯汀 ·迪奥正在房间中继续着他的设计工作,这个时候门开了,让 ·奥泽恩满脸兴奋地跳到他的面前。

克里斯汀 ·迪奥疑惑地看着他的这位好友兼导师,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天呐!克里斯汀,你竟然忘记了吗?”让 ·奥泽恩耸了耸肩,无奈地苦笑。

“忘记了什么?”克里斯汀 ·迪奥依然是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样。

“你难道忘了我把你的设计图带走了么?”

“知道啊!”

“我把它们都卖出去了,每幅20法郎!怎么,你竟然一点都不感到高兴吗?噢,克里斯汀,你可真是个深不可测的家伙。你不知道我的第一幅作品卖出去的时候我都快乐疯了。”让 ·奥泽恩一边看着呆呆的克里斯汀 ·迪奥,一边感叹地说着。

克里斯汀 ·迪奥听到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的欢喜让他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之中。随后,他一把搂住让 ·奥泽恩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接着他从凳子上跳起来,打开窗子,朝着波光粼粼的塞纳河大声欢呼。

这是我用自己的双手真正赚到的第一笔钱,我惊喜不已。那120法郎是一位关心我、忠心于我的朋友带来的,它们就像漫漫长夜后的第一束阳光。它们将决定我的前程,我现在仍然能看到它们在闪光!

后来,克里斯汀 ·迪奥在他的回忆录中如此感慨地写道。我们无法想象克里斯汀 ·迪奥当时的心情是多么激动和兴奋,那种一直被压抑着的才能终于得到别人认可的成就感和自豪感,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

克里斯汀 ·迪奥站在窗前,激动的泪水挂满脸庞。时间已是凌晨,晴朗的夜空中繁星闪烁,泪眼迷蒙的克里斯汀 ·迪奥依稀看到了天际正有一颗璀璨的星辰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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