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科学的创新而言,专业知识的束缚同样是十分可怕的,它会使人成为知识的奴隶,而忘却怀疑。
哲学家笛卡尔坐在桌前沉思,他的学生认为他睡着了,欲上前唤醒他。当学生发现老师不曾有半点睡意的时候,一时糊涂了,搞不清老师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老师,你没睡觉愣坐在那里干什么?”学生问。
“正在怀疑。”笛卡尔答。
笛卡尔告诫他的学生,我们头脑中原有的知识和观念有些是靠不住的,值得怀疑的。一个哲学家必须时时处处把思考调整到“正在怀疑”的状态。
“怀疑”是人类所具有的一种心理行为,而“怀疑”就是思考、思索。“我思索,所以我存在。”这句话原文是拉丁语,现在标准的译法为:“我思故我在。”多少年来,多少人重复地提出“我是谁”这个人类自我怀疑的命题,引发了人们对“认识自我”的思考,从怀疑到肯定,再由肯定到怀疑,经过多次螺旋形思考,人类在创造一个个崭新的自我。
也就是说,“正在怀疑”把人类引向一个又一个新的更高的境界。
在赤道,一位小学老师努力地给他的学生说明“雪”的形态,但不管他怎么说,学生也不能明白。
老师说:雪是纯白的东西。
学生以为:雪像盐一样。
老师说:雪是冷的东西。
学生猜测:雪是像冰淇淋一样。
老师说:雪是粗粗的东西。
学生就描述说:雪是像沙子一样。
老师始终不能告诉孩子雪是什么。
最后,他考试的时候,出了“雪”的题目,结果有几个学生回答:“雪是淡色的、味道又冷又咸的沙。”
老师说不清什么是雪,大自然奥妙无穷,又有谁说得清呢?我们今天学到的知识,不是古人的,就是某人刻写在书上的,又怎么能靠得住,谁又能保证绝对正确?因此,我们要怀疑。
20世纪50年代初,美籍华裔生物学家徐道宽的一位助手,在配制冲洗培养组织的平衡盐溶液时,由于不小心,错配置成了低渗溶液。低渗溶液最容易使细胞胀破。当他将低渗溶液倒进人类胚胎组织,在显微镜下无意中发现,染色体溢出后,铺展情况良好,染色体的数目清晰可见。这本来已使徐道宽找到观察人类染色体数目的正确途径,他已意外地获得了发现人类染色体确切数目的大好良机。可是他盲目相信美国著名遗传学家潘特20年代初在其著作中提出的:既然大猩猩、黑猩猩的染色体都是48个,可以推断,人类的染色体也是48个。徐道宽因此而放弃了自己的独立研究,错失了一次荣誉本该属于他的重大发现。后来又过了几年,另一位美籍华裔生物学家蒋有兴,由于也采用低渗处理技术,才终于发现了人类的染色体不是48个,而是46个。
尽信书,不如无书。徐道宽丢掉了“怀疑”,使他失去了一次获诺贝尔奖的机会。
关注一下科技史,就会发现这样一个道理,在某个方面,某个领域,你知道得越多,研究得越深,往往“正在怀疑”的状态越差。倒是一些外行状态好些,怀疑出了一些名堂。比如,引起地质学革命的大陆漂移说,是德国气象学家魏格纳提出并论证的。有人认为,爱因斯坦之所以能提出相对论,就因为“有关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他都没有学过”。
正如冶金学家贝塞麦所说:“我对冶金学一无所知,但我却发明了生产廉价钢的新方法,这是因为比起许多研究同样问题的人,我有一个极大的有利条件,那就是未被长期既定的惯例所形成的固定观念束缚思想,造成偏见,也未受害于认为现存一切都是对的那种普遍观念。”
当然,我们并不是试图以此来否认知识的存在价值,相反我们认为搞创造发明没有书本知识也是不行的,我们的人才专业培养,在求学时代掌握一定程度的专业知识,这些都是必需的,也是合乎要求的。但是,我们必须看到,一个人自身的专业并不包罗全部答案,也不拥有全部真理。最好、最有创造性的答案可能来自一个表面无关的领域,如果不去探索是得不到的。就科学的创新而言,专业知识的束缚同样是十分可怕的,它会使人成为知识的奴隶,而忘却怀疑。
1970年有位美国教育学家在旧金山开办了一所性质奇特的学校。名为“逆向教育学院”,其中采取某些与传统教育相反的方法,借以“降低”(而不是提高)学历资格过高者的专业水平。据说,一名博士在这所学院里学习过后,会认为自己的水平只相当于一名硕士;而一名硕士经过这里的学习之后,会感到自己的水平只相当于一名学士。
这所学校为什么要进行这种教育呢?
因为一般情况下,所受的正规教育越多,一个人的专业知识也就越丰富。但是,从创新思维的角度来说,他的思维受到束缚的可能性就越大,“正在怀疑”状态就会离他越远,其创新意识就越差。
出于同样的原因,国外有些专业化的公司,经常聘请一些兼职的“创新提供员”,为本公司的产品和发展构想新的创新。这些“创新提供员”一定是本产品专业之外的人员,也没什么特殊的技能,他们只是从一个普通人的眼光看问题,而丝毫不受专业知识的约束。
比如,日本的奥野塑料用品公司聘请了好几名普通的家庭主妇作为“创新提供员”,每月付给较高的酬金。这些家庭妇女对塑料用品的设计和制造过程一无所知,但是她们能够从一个外行人和消费者的角度提出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建议。
最后,我再讲一个小故事:
中世纪,《圣经》在西方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
按照《圣经》上的说法,太阳是圣洁无瑕的,绝不会有“黑子”。
有一次,一位教士借助望远镜看到了太阳黑子,这位教士自言自语道:
“幸亏《圣经》上早有定论。不然的话,我几乎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读了这个故事,大家还是先不要笑,要紧的是把自己调整到“正在怀疑”的状态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