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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统一草原奠定帝业

克烈部是人数众多,影响重大,力量较强的大部。它和乃蛮部一样,因与文化发达的畏兀儿、西夏毗邻,相互之间经济文化联系比较密切,因为逐步吸取其先进经验,所以客观上促进了自己的发展。铁木真最初的振兴及战胜蔑儿乞、泰赤乌、札答兰、塔塔儿等部,不能说没有借助于克烈部的支持。在以往的历次战争中,克烈部的王罕几乎每次都与铁木真并肩作战,从这可以看做铁木真统一战线政策的胜利。但草原其他各部被消灭以后,蒙古乞颜部与克烈部却再也不能和平共居了,昔日亲密的盟友一变而成为势不两立的仇敌。这种变化究竟是如何发生的呢?王罕原名脱斡邻勒,实际上,王罕是一个贪婪残忍的人。他继承汗位后,一心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曾经残杀自己的兄弟,因此在克烈部内部一直酝酿着不安和动乱。

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王罕配合铁木真初战塔塔儿时,克烈部又发生了一次政变。王罕的弟弟额儿客哈剌,曾一起配合王罕杀死了其他诸弟,但他也一直盘算着争夺汗位,与王罕进行竞争。王罕的地位巩固后,可是额儿客哈剌受到威胁,被迫逃到乃蛮,投奔了亦难察汗。王罕率军东征,黑林兵力空虚,乃蛮国王协助他夺取了克烈部的政权。

双方发生激战,王罕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好弃众逃跑,西奔垂河,投靠了西辽的末代皇帝直鲁古。王罕之弟札合敢不逃到金朝的边界爪忽都之地,铁木真追击主儿乞首领时,曾“使人往招之”,札合敢不投靠了铁木真。克烈部的分支土绵秃别干、斡栾董合亦惕的“溃众亦相帅至”。札合敢不与铁木真结成了义兄弟(安答)。

王罕到西辽时,此刻正发生内乱,他仍然不得栖身在那儿。于是又准备重返黑林。他窘困已极,然而身边只有五只奶水充足的山羊和两三匹骆驼,借以维持生活。王罕靠挤羊奶、剌骆驼血以解饥渴,由于骑了一匹一只眼的黑鬃黄尾马,辗转流徙,到达唐努乌梁海地区的古泄兀儿湖一带。这里本是克烈部故地,王罕的祖父以及王罕和也速该都在这个地方住过。现在铁木真了解到王罕已从西辽逃

回,立即派塔孩、速客该二勇士进行援助,并亲自到克鲁伦河的发源地去迎接他。

为了帮助王罕解决困难,铁木真从蒙古人处征收了贡物给他,同时将他安顿在自己的古列延和斡耳朵的中央,用应有的尊敬待他。王罕的弟弟札合敢不也同时率领自己收集的克烈部百姓回到王罕身边。

秋天,他们一起驻扎在合剌温一合卜察勒的河谷上。因为王罕与也速该曾结为兄弟,他与铁木真便认了父子,并举行了宴饮。早在铁木真结婚时,铁木真兄弟就曾向王罕赠送了珍贵的礼物,称呼王罕为父亲。这次黑林之盟,又正式确认了他们的父子关系,重申父子之谊。

正是在这次黑林之盟以后,铁木真才发动了对蔑儿乞部的进攻,击溃了蔑儿乞惕的一个分支兀都亦惕蔑儿乞惕人,大肆对他们进行了屠杀和掠夺。他将这次战争中夺得的东西,全部给了王罕与他的那可儿们。从此,王罕的势力重又巩固,现在他又成了部属和军队的领袖。

王罕作为一个大名鼎鼎的国王,自然不甘心长期寄人篱下,更不愿意永远在干儿子的控制下过日子。一二〇〇年春,铁木真与王罕在萨里河的原野上举行会议(忽里勒台)。有人说,当他们聚在一起举行会议时,王罕企图将铁木真抓起来。在宴饮时,八邻部人阿速那颜起了怀疑,便将刀子插在靴筒内,他坐在王罕和铁木真中间,一边吃着肉,边说边回过头来看。因此王罕知道,他们已经猜到了他的背叛行为,不能下手。

王罕的背信弃义,首先引起了他的诸弟和手下亲信的不满,他们相互商量道:

“咱们这位汗兄,秉性穷凶,常怀臭肝,包藏祸心。他不仅要杀尽兄弟,而且还虐待百姓。我们怎么能与他长期相处呢?他七岁时,曾被蔑儿乞人掳去,为蔑儿乞捣碓;十三岁时,又与其母被塔塔儿掳去,让他放牧骆驼;不久前又跑到西辽,才投奔了古儿罕。因穷困之极逃回时,投奔了铁木真,铁木真对之收敛而养之。

他本身命运不好,屡经挫伤,如今却好了疮疤忘了疼,我们又怎能和这种人长期相处呢?”他们的议论被人告发了,王罕下令逮捕诸弟及诸官。诸弟中的札合敢不逃到乃蛮去了。此时的王罕后院起火,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因此就没有再敢与铁木真公开分裂。

然而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王罕与铁木真再度并肩作战,取得了一二〇一至一二〇二年战争的胜利。但当他与铁木真分头追击敌人,收降了札木合,战胜了蔑

儿乞时,他却并投有将俘获的羊、马、财物送给铁木真一丝一毫。

当时,蒙古草原各部贵族所进行的战争,主要目的就是抢掠财物和奴隶。按规定部下抢到的财物要按比例上交可汗,同盟者抢到的财物,也要按一定比例分配。但为什么铁木真把自己抢到的东西全部送给王罕,而王罕对自己一无所予时,铁木真还能安之若泰吗?这说明他之所以甘愿对王罕在这方面做出让步,是因为他所追求的目标比财物和奴隶更为重要。现在面对着各部贵族的威胁,铁木真没有力量单独应付,必须寻找强大的盟友。失去了这一盟友,他就存在被消灭的危险。因此,为了巩固与王罕的政治军事联盟,铁木真宁愿在一些利益方面做出牺牲,甚至努力做到以德报怨,时刻以大局、以团结为重。

当王罕、铁木真战胜东方各部之后,立即回军西向,追击乃蛮部的不亦鲁黑汗。此次战争大约发生在一二〇二年秋季。当时乃蛮部的亦难察汗已经去世,其长子脱儿鲁黑继承汗位,金朝封他为王。蒙古人误将“大王”读为“塔阳”或“太阳”,因此又称他为塔阳汗或太阳汗。不亦鲁黑乃太阳汗之弟,“兄弟交恶,分部治事。”可他根本不服从太阳汗的领导,脱离太阳汗自行占据了阿尔泰山地区,自称“不亦鲁黑汗”,即“发号施令的可汗”。他也参加了札木合的东方联盟,在阔亦田被打败后逃回了自己的驻地。王罕、铁木真联军紧追不放,不亦鲁黑汗无法抵挡,因此只好放弃旧营,“越阿勒台而走。”越过阿尔泰山向南逃跑。现在王罕、铁木真联军顺忽木升吉儿(臣吉里河)、兀泷古水(乌伦古河)而下,其后哨将领被俘。当追至乞湿泐巴失湖时,不亦鲁黑汗的军队被彻底击溃。

正当王罕、铁木真得胜而回,乃蛮部太阳汗的骁将撒卜勒黑整军于巴亦答剌黑别勒赤儿之地,占据了要道路口,截断了王罕与铁木真的归路。当他们打了一仗以后,双方将军队重新进行了整顿,以便下次再战。到了夜里,军队一长串地驻扎下来,决定在早晨进行厮杀。

当时,札木合在王罕帐下,与王罕同行。现在他虽然被迫投降了王罕,但他与铁木真的矛盾并没有解决,因此他一天也没有忘记设法对付铁木真。所以还在铁木真的军队没有开来以前,札木合就对王罕说:“我那位铁木真安答,过去就曾派使臣到乃蛮处往来,今他这早晚落后了不见来,必是他投降了乃蛮。我对于您来说是一只白翎雀儿,我那位安答却是一只告天雀儿。白翎雀儿寒暑常在北方,告天雀儿遇寒则南飞就暖。他大概已派人到乃蛮去了,他所以迟迟不来,大概是

要与乃蛮联合,投降乃蛮吧!”

王罕手下有一名勇士名叫古邻,这位红脸汉子为人十分耿直,对札木合那一套拨弄是非的话十分不满,说:“这种假仁假义的话,根本不像是在朋友与族人之问说的话!”

札木合诬蔑铁木真不守信用,轻于去就,甚至说他想投降乃蛮,这本就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每一个正直的人一眼就能看穿。可是王罕为人处世的原则是:

为了争权夺利不惜搞阴谋诡计。他以己度人,以为别人也都是这样处世待人的,因此对札木合的坏话不仅没有怀疑,反而更加深信不疑。于是下令虚设营火,偷偷率部队转移了。

第二天清晨,铁木真整军欲战,派人与王罕联络。但是军士回报,王罕营中灯火通明,只是帐中空无一人。铁木真看到王罕这一无耻行径,十分气愤,说:

“王罕想让我遭殃,现在将我推到火中,自己却毫无损伤地回去了!”他估计孤军作战难于取胜,所以只好放弃原作战计划,迅速撤退,渡额垤儿,阿勒台之合口,渡过阿尔泰山之南的依德尔河谷,依旧继行,至撒阿里之野营,至克鲁河西南才选择地形扎下了营寨。

王罕、铁木真先后撤走了,但乃蛮部却不肯善罢甘休。撒卜剌黑决定捡弱的打,率军追袭王罕。当时王罕的军队一口气跑到土拉河流域,其子桑昆也先后带着自己的家丁、仆役们随后跟来,驻扎在今色楞格河右岸的依德尔河沿岸。撒卜剌黑的军队首先追上了桑昆;同时把他们的全部财产洗劫一空,夺走了他们的马群与畜群。然后,乃蛮军又接着从那里向王罕兀鲁思边境进发,驱走了他的全部家丁、亲信、族人,又将帖烈徒之隘边境上的牲畜驱走了。而被王罕俘虏的蔑儿乞部脱黑脱阿的两个儿子忽都、赤剌温乘混乱之际,率领自己的百姓从王罕处逃走,顺薛凉格河而下,投奔了他们的父亲。

王罕势穷力竭,又一次陷入困境,此刻他又想起了铁木真,派了一个急使去向铁木真求救,说:“乃蛮部抢劫了我的军队和部落。我希望我儿将麾下的四员勇将派来帮助我,他们或许能夺回我的军队和财产。”铁木真以德报怨,立刻派四杰博尔术、木华黎、博尔忽、赤老温率军去援助王罕。

出征前,博尔术向铁木真要了一匹名叫“只乞一不列”的名马,铁木真对他说:“当你想让它奔驰起来时,可用鞭子抚一下它的鬣毛,但不可用鞭子抽打它!”

一马当先,万马奔腾,博尔术等四杰率领的这支生力军如生龙活虎,横冲直闯,很快把敌人打跑了。他们夺回了被乃蛮人夺走的王罕的军队、部落、财产和牲畜,还给了他,然后毫无损伤地凯旋而归。

王罕十分感谢铁木真对他的无私援助,他感动的说:“以前他的好父亲,将我输了的百姓救了给我;如今他的儿子将我输了的百姓,又差四杰来救与了我。

欲报他的恩天地护助知也者。”又说:“去年我在敌人面前又一次逃跑了,我饿着肚子、赤身裸体地到我儿处来。他收留了我,而且让我吃得饱饱的,遮蔽了我的裸体。我欠你这么多情分该怎样来还你呢,我该拿什么来报答你呢,荣耀的我儿啊!”

不久,铁木真与王罕相会于土拉河的黑林,再一次重申父子之盟,借以恢复曾一度破裂了的关系。王罕又说:“也速该安答曾一次将我已输了的百姓救与了我,今他儿子铁木真又将我输了的百姓救与了,他父子两个为谁这般辛苦来。现在我已经老了,眼看就要升天了。我的尸体将成为旧物,将被埋在高山峰巅。我这些像雀群纷飞似的部众将来交给谁呢?我的弟弟们都没有德行,不足以付大事。只有桑昆一子依我膝下,虽有若无。但如果铁木真为桑昆之兄,我有了两个儿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于是王罕立即举行宴会,再次与铁木真结为父子,重申了铁木真的长子地位,并共同立下了盟约。

一二〇二年冬,铁木真与王罕驻扎在同一个驻冬营地上。为了进一步加深与王罕的关系,铁木真主动提出亲上加亲,为长子术赤聘娶桑昆的妹妹察兀儿别姬,又将自己的女儿豁真别姬嫁给桑昆的儿子秃撤合。根据当时的情况看,结为安答,结为父子,儿女结亲,都是巩固政治联盟的一种手段。铁木真主动提出“相换做亲”,说明他希望和王罕父子的政治联盟能得到继续巩固和发展。这时的关键在于,王罕和桑昆究竟采取什么态度。

当时桑昆妄自尊大,坚决反对这两门亲事,并称:“俺的女子到他家呵,专一门后向北立地;他的女子到俺家呵,正面向南坐么道。”桑昆认为,铁木真有几个儿子,但当长子术赤生于孛儿帖被掠走以后的归途中,外边传播了不少流言蜚语,说术赤是蔑儿乞血统的人,以后不一定继承汗位,术赤的妻子也只能做人臣妾,北面事人。而他桑昆却是王罕的独子,汗位再传必及秃撒合,所以秃撒合

的妻子必然能做大可汗妃,位居中宫,将面南高坐。现在铁木真遭到了桑昆的拒绝,心中感到十分遗憾。

由于札木合嫉妒铁木真并不怀好意,并且他极端狡猾、生性奸恶。当他发现铁木真与王罕父子又发生裂痕时,立即趁机发动了挑拨离间的活动。札木合首先聚集铁木真所有的反对派,结成了一个与铁木真作对的小集团;然后一起去挑拨桑昆。在这个小集团包括铁木真的叔父答里台、阿勒坛和堂兄忽察儿。同时,合儿答勒氏的额不格真、那不勒,雪格额部的脱斡邻勒以及合赤温别乞等也同他们结为一党,并也决心与铁木真为敌。当时,桑昆离开王罕,独自迁徙到者温都儿山阴、别儿客额列惕之地;札木合等人一起来到桑昆的营地,札木合对桑昆说:

“铁木真同太阳汗一条心,他不断派遣使者到他那边去。他口里虽说是王罕之子,在实际行动却恰恰相反。他的话很不可靠,他将做些不利于君父子的事。如果您不先下手,将来的形势可就难以预料。您如果发兵进攻他,我愿做您的助手,从旁边袭击他。”就连阿勒坛、忽察儿也做你所为。再长的征途,我也将不避艰险,走到顶端,再深的深渊,我也能不顾死生,坚持到底!”

札木合、阿勒坛以及其他部落的首领,他们几乎都属于蒙古部的旧贵族集团,在争夺草原统治权的斗争中,再于他们处于劣势,无力对付铁木真。他们企图依靠一个强大的力量夺取已经失去的权力,或者乘机进行报复,这是毫不奇怪的。

而桑昆为了继承汗位,也不愿意看到铁木真当王罕的义子,不愿与铁木真平分秋色,更不想受铁木真的控制。因此,当他听到札木合、阿勒坛等人的挑动后,立刻派出一个亲信去请示王罕,同时进行了周密的军事部署,让铁木真军队和桑昆军队交错驻扎,以便伺机进行袭击。

桑昆的使者对王罕说:“铁木真对于你的契交、情谊可能存有野心,图谋叛变,我们想先下手打垮他!”开始,王罕并没有听信他们的挑动,斥责说:“你们为什么如此谋害我儿铁木真呢?我们依靠他的支援,才有了今天。现如今你们如此谋害我儿,上天是不会保佑我们的。札木合是个花言巧语不讲信用的人,这个人不可靠,千万不要听他的话!”

在此期间,铁木真开始转移营地,在离他们远点的地方驻扎下来。桑昆为了说服王罕,“使者往返者数四”,直到一二 O 三年春他还派人对王罕说:“有口有舌之人都是这样说的,您又有什么根据不相信呢?为什么聪明人、头脑清醒和有

远见的人,不听对他说的这样一些话呢!”虽是这样,王罕仍然没有同意桑昆的意见。

桑昆见使者说不服王罕,只好亲自出马,进一步说明反对铁木真的理由,他说:“您如今还健在,铁木真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假如汗父您教白的呛着,黑的噎着了,我祖父辛苦收集来的百姓,铁木真能教我管吗?”王罕仍坚持自己的看法,说:“怎能抛弃吾儿我子呢?因倚其力,方有今日,怎么能将恩仇报怀恶意呢?天将不保佑我们的。”

桑昆见王罕翻来覆去申述这几句话,心里烦透了,摔门而出。王罕又恐怕父子关系破裂,把桑昆又叫了回来,说:“我们同他是安答,他不只一次慷慨地接待我们,用牲畜和种种东西帮助过我们,我们怎么可以谋害他,对他动主意呢?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阻止了你们多少次,你们总不听!让我这付老骨头得到安息吧!如今你们不听话了!你们如果干出了这件事,希望上帝保佑,让他们忍受这一切吧!你果真能战胜对方就好自为之吧!希望不要给我添麻烦。”

桑昆回到自己的驻地,即刻与札木合等人研究对付铁木真的办法。他们首先偷偷地放火烧掉了铁木真的牧场,没让他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然后又想出了一条毒计,打算企图骗铁木真上钩。桑昆说:“以前他要为他的儿子术赤娶我们的女儿察兀儿别姬,我并没有许给他。现在我派人去告诉他,如果他前来参加由我们准备的定亲筵席,我们就马上将姑娘许给他。他如果来了,我们就把他抓起来!”计策既定,他们立即派人去通知铁木真,请他吃定亲酒,面定婚约。铁木真得到这个消息,喜出望外,高兴之余毫不怀疑,只带了十个骑兵前去赴宴。路上经过蒙力克老人家,蒙力克的儿子帖卜一腾格里曾从克烈部的分支只儿斤部娶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的父亲名叫合丹巴特儿。蒙力克已了解了内幕,但还不便明说,因此他提醒铁木真说:“你开始提亲时,他们看不起我们,并没有答应,今天为什么忽然叫你去饮定亲酒呢?不久前还是强自作大,目中无人,几天后为什么又变得如此主动热情、特许自招呢?他们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另有打算?

我认为你应认真想一想,派人去察一察,千万不可贸然而行!”铁木真觉得蒙力克的话也有道理,于是派察合台、乞剌台二人去饮许亲酒,并对桑昆说:目前正当春季,青黄不接,我们马瘦无力,不便远出,需饲我马群。铁木真便从蒙力克老人家返回自己的驻地。察合台、乞剌台到桑昆营地后,桑昆知道阴谋败露了,

于是决定第二天早晨率兵包围铁木真。

出兵包围铁木真的计划确定之后,阿勒台的弟弟也客扯连回到家中,对自己的妻子说起了这件事:“已经商定明天早晨捉拿铁木真了。现在如果有人把这个消息告诉给铁木真,不知将来有多大报酬?”也客扯连的妻子阿剌黑亦惕说:“你胡说些什么?你就不怕有人听到当成真事吗?”正当他们夫妇俩正说话时,牧马人巴歹送奶来了,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巴歹回去后,同样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另一个牧马人乞失里黑。乞失里黑说:“我再去打听一下。”说完就去了也客扯连处。

当时,也客扯连的儿子纳客延正坐在帐外,一边磨箭一边说,“刚才会上共议时说什么谁泄密后要割谁的舌头,就这样能挡得住谁的嘴呢?”说完,抬头发现了乞失里黑,命令他立即牵过两匹马,说:“今天晚上就要用。”

乞失里黑、巴歹将也客扯连父子的话和其他情况联系起来进行对比分析,认为他们如此诡秘,又如此紧张地磨箭备马,一定是准备进攻铁木真。乞失里黑对巴歹说:

“现在你刚才听到的话已经证实了。我们一起去告诉铁木真吧!”于是他们先把马牵来拴好,等天黑以后在房中杀了一只羔羊,把床拆掉,将羔羊煮熟。然后连夜赶到铁木真的营地,将他们了解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如实告诉了铁木真,说:

希望可汗降恩,不要怀疑我们的话,他们已经议定要“围而擒之”了。

这又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军事情报,它使铁木真又一次脱离了险境。铁木真在关键时刻得到救助、接到重要情报,这已经不是一、二次了。在与蒙古草原各部贵族的斗争中,失败了的贵族往往投靠札木合、王罕和乃蛮,而那些贵族手下的奴隶和百姓,却都在关键时刻却多次帮助铁木真,这说明:铁木真反对草原旧贵族的斗争,多少还是得到了各部奴隶和百姓的同情和支持。也正是这种同情和支持对铁木真的盛衰成败起了重要作用。

铁木真与几个主要将领认真分析了巴歹、乞失里黑送来的情报他们也相信,相信桑昆与札木合会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于是连夜通知附近的各级将领,让他们丢弃一切笨重物品,轻装转移。大队人马沿卯温都儿山后而行,用自己的亲信那可儿兀良合氏的者勒蔑为后哨,在卯温都儿山背后设置了几个哨望所。第二天中午,队伍进入哈兰真沙陀之地。此地位于卯温都儿山之北(今内蒙古自治区乌珠穆沁旗北境)。此时铁木真一行奔波了一夜半天,人困马乏,在一片林子

里安下帐庐,进餐休息,直至红日西斜。第三天凌晨,王罕的军已经队开到卯温都儿南面生长红柳的地方,铁木真的侄子阿勒赤歹有两个牧马人名叫赤吉歹、牙的儿,他们一边放马一边前进,很快落在了大队的后面。忽然发现背后尘土飞扬,于是立即飞身上马,向铁木真报告说:“背后尘土飞扬,大概是王罕的大军已经追上来了。”铁木真只好以哈兰真沙陀为阵地,仓促整军备战。《史集》曾说:“太阳升起一杆矛那么高的时候,双方军队已经面对面摆开了队伍。”据此推论,这次战争开战的时间应该是在上午八九点钟,但从《秘史》记载的时间看,却又是发生在下午太阳西斜时。

当时,由于事出仓促,跟随铁木真一同转移的主要是亲近的那可儿,估计整个队伍的人数不过五千人左右。而王罕、桑昆则是主动出击,又是做了充分准备,另外还有札木合及蒙古部的其他贵族阿勒坛、忽察儿等,军队的人数比铁木真要多几倍。虽然这样但王罕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一路上他与札木合并马而行,向札木合详细打听铁木真各支部队的具体情况。王罕问道:“铁木真麾下谁最善战?”

札木合说:“兀鲁兀惕、忙忽惕那二族百姓能厮杀。他们同属于蒙古孛儿只斤氏,是纳臣巴特儿的第三子、第四子的后裔。他们阵势严整,虽当混战时不乱,进退回旋各有章法,翻转冲杀各有窍门。他们从小就在刀枪阵中磨炼,黑纛旗和花纛旗是他们的认旗,见时可提防些。请您转告部下,一定要提防这两族人。”

王罕相当重视札木合提供的情况,立即制定了严密的作战部署:先派只儿斤勇士专门抵挡兀鲁兀惕和忙忽惕人,再由勇将合答吉率领只儿斤人冲锋。继只儿斤之后,命土绵土别干氏的阿赤黑失仓冲之;继土别干之后,命斡栾董合亦惕氏的诸勇士冲之;继斡栾董合亦惕氏之后,由豁里失列门太石率王罕的千员护卫军冲之;到最后由大中军冲之。全军分为五个梯队,一个比一个强大。部署已定,王罕突然对札木合说:“我这军马,札木合弟你整治着。”他本是希望札木合做这次战争的前线总指挥。札木合当时不置可否,不久便借故离开了王罕,对自己人的左右亲信说:“我在这之前不能敌铁木真,如今王罕教我整治他军马,如此看来他又不及我,可以报与铁木真安答知道。”因为札木合发现王罕是个平庸之辈,没有多大作为,于是暗中派出亲信向铁木真透露了王罕的作战计划,并转告铁木真:“像这种情况。你不必害怕,只要小心谨慎对待就能取得胜利。”

铁木真了解了王罕的内情,马上与部下将领研究作战计划,但是由于敌众我

寡,他问道:“我们该怎样采取行动呢?”当时兀鲁兀惕部的术赤台,忙忽惕的畏答儿是铁木真手下的得力的两员主将。这两个部落互相有亲属关系。但当兀鲁兀惕与忙忽惕两部落叛离了铁木真,投奔黍亦赤兀惕部时,他们俩却没有倒戈,仍忠心耿耿地为他效劳。因为他们与铁木真同属于孛儿只斤氏,术赤台与也速该同辈,铁木真称其为“叔父”。畏答儿与其兄畏翼本来同在铁木真麾下,十三翼之战后,畏翼率众投靠了泰赤乌部,但畏答儿还是坚决回到了铁木真身边。铁木真问:“你兄长已经离去了,为什么你还独自留在这里?”畏答儿无以自明,取矢折而誓曰:“所不终事主者,有如此矣。”铁木真发现他的确是真心拥护自己,于是尊称他为薛禅,与他结为义兄弟——安答。

铁木真发现兀鲁兀惕、忙忽惕两部的英名已传于四方,就连王罕也闻风丧胆,于是首先与术赤台说:“主儿扯歹叔父,我欲让你做先锋,你意思如何?”术赤台用鞭子抚弄着马鬣,首鼠两端。畏答儿发现术赤台有畏难情绪,于是自告奋勇,抢先说道:“我做先锋。我的安答!我飞驰上前把大旗插到敌人后方名叫阙奕坛的山岗上去,用来显一显我的勇气。我有几个儿子,你将会把他们抚育成人。”

在敌人后方有一座名为阙奕坛的山岗,畏答儿表示,他是可以横断敌阵,将秃黑军旗插在这座山岗上,激励我们的军队勇往直前,共同冲杀,战胜敌人。术赤台见畏答儿抢战,自己也不示弱,说:“我们兀鲁兀惕人愿与忙忽惕部同为先锋,在可汗面前而战!”忙忽惕的部将兴奋地说道:“好了,让我们冲锋吧!在神的佑护下跃马向他们冲过去吧,一切听长生天来裁决吧!”

于是畏答儿与术赤台各率本族人马列阵于铁木真马前。阵脚还未摆稳,王罕的第一向桑昆明确表示了自己的态度,说:“我们愿与您一起讨伐诃额仑的儿子们,杀其兄,弃其弟。”其他几位铁木真的反对派也争先恐后地表态,挑拨桑昆下决心对付铁木真。合儿答勒氏的额不格真、那不勒说:“我可与您缚其手足,捉拿他的兄弟。”脱斡邻勒也说:“不如先夺取铁木真的属民百姓,他失去了百姓,还有什么办法?”合赤温别乞则说:“我将想你所想,路先锋只儿斤勇士就杀到了。兀鲁兀惕、忙忽惕两支部队迎面冲去,很快就战胜了只儿斤人。然而只儿斤首将招架不住,虚晃一刀,掉转马头就走。畏答儿身先士卒,匹马单刀紧追不放,两匹马一前一后,好像在进行比赛,王罕的军队惊呆了,也不敢向畏答儿放箭。

畏答儿一口气穿过敌人的阵地,果然将大旗插上了阙奕坛山岗。

铁木真与其他将领一起向敌人猛力冲杀过去。这时,王罕的第二梯队土绵土别干氏的人马迎面杀来,其主将阿失黑失仑截杀畏答儿,畏答儿被剌中。忙忽惕人回身列阵于畏答儿落马处,与王罕军苦战。术赤台立即率军支援,向敌人猛冲,又战胜了王罕的第二梯队。术赤台挥军追击,王罕的第三梯队迎面冲来。这是由斡栾董合亦惕氏诸勇士组成的一支生力军,术赤台根本毫不畏惧,转眼间又打垮了这支敌军。术赤台乘胜追击,王罕的勇将豁里失列门率第四梯队迎战。这是王罕的一千名护卫军,现在术赤台孤军奋战,拼死冲杀,豁里失列门抵挡不住,被迫退军。按照王罕原来的作战部署,继千名护卫军之后,王罕的大中军将发起总攻。这时,王罕儿子桑昆,不等他父命令,也加入一到战争。桑昆见四路军队连续败下阵来,心中焦急,并没有经过王罕允许,就率领左右人马向蒙古军冲杀。

术赤台一箭射中了桑昆的腮部,桑昆翻身落马。克烈部人集中到桑昆周围,列阵保护自己的主将。经过这一次冲杀以后,客列亦惕军势已衰,因此他们停止了进攻。

王罕见桑昆腮部中箭,心里既烦闷又气愤,生气的对部下说:“我早就说过,铁木真是不可招惹的人。就因为招惹了铁木真,我儿子的腮上都中箭了。为夺回我儿子的性命,大家努力冲锋吧!”王罕部下的重要将领阿失黑失仑劝告道:“可汗啊可汗,请不要急躁。在您没有生儿子时,设了招子幡,嘴里叫着阿备巴备(娇娇、宝贝)不停地向上帝祷告。现在就不要忙于冲锋了,还是好好抚养这个已经出生的儿子桑昆吧!蒙古部的多半百姓都在札木合、阿勒坛、忽察儿和我们这边,铁木真难道还真能逃出蒙古包,跑到别处去吗?他们现在已经困穷不堪了再无力气了:没有备用的马匹,每人只骑一匹马;没有居住的营帐,夜里只能在树林下宿营。将来收拾他们,就好像拾马粪那样容易一般。”王罕听了阿失黑失仑这番话,方才火气大消,说:“好吧,听你的。为了不再让桑昆受苦,我们暂且收兵吧。”说完,就从战地退走了。

当摆脱了全军覆没的危险之后,铁木真当机下令各营结阵而宿。次日天明,点视军马。经过一场激战,虽有数百人伤亡,但主要将领都在,惟有三子窝阔台、四杰中的博尔术、博尔忽三人不见踪影。铁木真心里不安,自言自语地说:“勇冠三军,一同死生,必不肯相离。”铁木真下令军中做好再战准备,预防敌人前来追袭,同时就地等待窝阔台等三人归来。

天色渐渐大亮了,只见一人骑着一匹光板木鞍马向营地跑来,此人正是四杰中的博尔术。铁木真既高兴、又担心,捶胸搓手,劈头就问:“长生天知道你们的遭遇,博尔忽、窝阔台他们现在在哪里呢?”博尔术叙述了他们昨天的作战经过:当桑昆发起进攻时,他与博尔忽保护着窝阔台冲入了敌阵。正在这时,博尔术的战马被敌人射倒。正在危急之际,桑昆被术赤台射中此刻,王罕的人马大都集中到桑昆周围,其他地方的敌军大大减少了。博尔术发现一匹驮马,背上的驮子已经倾斜,于是他斩断绳索,卸下驮子,骑着这匹光板鞍马,依着踪迹找来了。

但由于当时他与博尔忽等失掉了联系,因此他并不知道窝阔台、博尔忽的下落。

铁木真心存一线希望,继续耐心等待。又过了一会儿,只见一匹马向营地跑来。远看,马上只有一个人,近看时人下又有两脚垂着,等到来到跟前,才发现是窝阔台、博尔忽迭骑在马上。博尔忽嘴角带着血。原来,昨天冲出重围后,窝阔台被射中脖颈,跌下马来。独自将窝阔台抱到一个僻静的去处,用嘴吸出壅血,抱着窝阔台歇息了一夜。直到天亮后,二人才骑一匹马来寻找部队。

铁木真见此情景,心痛难忍,两眼落泪,马上命人点了一堆火,烧红一把铁剑将窝阔台箭疮烙了,这是古代蒙古人治疗刀箭等外伤的一种传统疗法,作用是高温消毒、防止壅血化脓。随后派人寻找饮食给窝阔台等人吃。因为部下担心敌人追来,心神不定。铁木真为了使窝阔台等稍事休息,坚持暂不前进,鼓励将士们做好战斗准备,说:“敌来则吾其战之。”这时博尔忽才告诉铁木真:

“在我们离开战场时,发现西方尘土飞扬,敌人已经顺着卯温都儿山南,向红柳林方向撤退了。”铁木真为了防止王罕军再来追袭,休整了一会儿就下令继续撤退。他们沿着乌尔浑河和失连真河而上,一直撤军到蒙古草原东部的呼伦贝尔湖南的讷墨尔根河流域,即答兰捏木儿格思草原。

在铁木真撤退的路上,合答安、答勒都儿罕先后赶来。他本是塔儿忽惕部人,早在铁木真离开札木合单独设营时,他们兄弟五个人就投奔了铁木真。后来,铁木真与王罕一起设营,一些部众就跟随了王罕。合答安对王罕父子的背信弃义十分不满,于是抛弃自己的妻子来追赶铁木真,并告诉了王罕已经撤退的原因。直到此刻,铁木真才从忐忑不安的状态下解脱出来,整个队伍的军心也逐渐安定了。

铁木真到达答兰捏木儿格思草原以后,没有停留,而是沿着合勒合河继续撤退。并一边撤退,一边还收集部众,清查人数,发现还有四千六百余人。铁木真

亲自率领二千三百人,沿合勒合河西岸而行,兀鲁兀惕、忙忽惕部的二千三百人,沿合勒合河东岸向前走。为了解决饮食问题,将士们只能边撤退边狩猎。当时畏答儿“金疮未曾痊可”,铁木真与他分手时特别告诫他不要去追逐野兽。但畏答儿身为一军主将,不愿坐享其成,多次参加狩猎。在一次追逐野兽的时候,战马跑得太快,结果引起金疮崩发,畏答儿不幸死了。

铁木真得到消息,马上下令两军都停止前进,将畏答儿埋葬在合勒合河旁斡儿讷兀山的半山中,此即哈勒哈河之北的鄂尔多山,其山有座喀儿喀王墓,当年畏答儿即就埋葬在此地。铁木真统一蒙古草原后大封功臣的时候,追赠畏答儿为第二十一千户,子孙袭职,世世不绝。

因为札木合等人的挑拨离间,王罕、桑昆背信弃义,向铁木真发动了突然袭击。昔日的亲密战友终于变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哈兰真沙陀之战铁木真部虽然曾经英勇抵抗,但毕竟受到重大损伤,并不得不向东部草原转移。铁木真的事业于是处于低潮。

铁木真含泪便离开畏答儿的墓地,率领军队继续北撤,很快就要到达捕鱼儿海子(今贝尔湖)。铁木真打算在这一带扎下营盘,利用呼伦贝尔草原的优越地理位置,迅速医治战争的创伤。但在合勒合河流入捕鱼儿海子的入口处,有弘吉剌部的帖凡格、阿蔑勒等氏族往来游牧。他们对一路撤退的蒙古军究竟会采取怎样的态度呢?是友好还是敌对?铁木真对此并不清楚。这是他能否在此地立足的一个首要问题。

蒙古乞颜部原本就与弘吉剌部有忽答(姻亲)关系,铁木真的母亲和夫人都出身于弘吉剌部。在与札木合等东方各部的斗争中,弘吉剌部实际上倾向于铁木真,所以曾给他递送军事情报,后来德薛禅所在的那个氏族又在阔亦田之战后投奔了铁木真。为了建立一个巩固的根据地,铁木真派术赤台率领兀鲁兀惕、忙忽惕人去降服弘吉剌部的这两个氏族。临行前,铁木真对术赤台说:“弘吉剌百姓自古以来就很少参加各部的争战,只以甥之貌、女之色与他族结亲。你们去后,如若他们不起来反抗,你就招降他们;如果他们不接受招降,你就征服他们。”

术赤台遵照铁木真的意图,先派遣一个使者到弘吉剌部,对他们说:“以前我们互称兄弟和姻亲,你们照规矩享有母舅的权利。如果你们同我们友好,我们就做你们的同盟者和朋友。假如你们与我们为敌,我们也就与你们敌对。”弘吉剌人

做出了希望友好的表示,术赤台的军队一到,他们便全部归附了,铁木真迁到名为董哥泽的脱儿合——豁罗罕的湖和河边驻扎下来。他们在那里安营休息,以消除一路上的劳累。

铁木真在呼伦贝尔草原董哥泽立足以后,一边在那里收集部众,休养人马,一边派出两名使者向王罕求和。这两个使者是札剌亦儿氏的阿儿孩合撒儿,速客虔氏的速客该者温。他们两个善于辞令,能言善辩。铁木真将自己的意图告诉他们,便让他们依次去见王罕、札木合、阿勒坛、桑昆等人,当面指出他们的背盟行为,争取王罕能够允许和解,尽量减少目前的压力,争取时间,以图再举。

铁木真的使者首先去见王罕,向王罕转述了铁木真的话。他们说:“现在我们驻扎在董哥泽和脱儿合——豁罗罕边,这里草儿长得好,喂肥了我们的骟马。”

告诉王罕,自己的士气现在已经恢夏,希望他不要再产生非分之想。

然后两个使者话锋一转,开始质问王罕了,他们说:我们可汗让我们问问父罕,不知父罕为何发此雷霆之怒?为什么如此惊吓自己的贱子贱妇?你为什么不让你的儿子、儿媳酣睡?为什么不让他们睡足吃饱以后再教训他们呢?为什么把他们当敌人,黑更半夜,大动干戈,毁床撤座,使他们不能安居,毁炉破灶,使之无家可归呢?铁木真问得有理,两位使者能说会道,王罕自然无言以对。但为了不会引起王罕的反感,使者将话头一转,接着又说道:我们可汗说了,父罕为人忠厚,不会搞阴谋诡计,这次进攻我们,“莫不是有人离间?”他让我们提醒父罕,一定不要忘记在黑林重申的父子之盟,不要忘记当时立下的誓言;如果有牙和舌的蛇用牙和舌伸到我们中间时,只要我们还能够用嘴和牙说话,我们彼此决不分离。当有人在我们之间说一些有意、无意的话时,在我们没有碰头商量加以证实以前,我们不要信以为真,我们不要变心,彼此决不分离。如今父罕您,既没有用口舌来证明,也没有认真分析吧?现在,我们没有碰头商量,也没有将有人故意在我们中间制造的话调查一下,你就信以为真,拿它作为根据离开了我们。

使者的责问击中了要害,王罕确实是受札木合等人的挑拨,直接违反了黑林的父子之盟,他自知理亏,自然会有所感触。

使者接着说道:“请父汗认真核察一下,你的儿子,从来都没说过:我所分得的东西太少,想要多一些,或者嫌它不好,想要好一些!大车有两根车辕,当

其中有一根折断,就再也不能乘坐它游牧了。铁木真汗就好比是你的大车上的两个轮子中的一个啊!”

铁木真的两个使者还详细列举了也速该、铁木真父子对王罕的救命之恩,复国之德,列举了他们对王罕的五大恩德。

面对着铁木真这两位使者义正词严的质问,王罕却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等使者说完了,他才叹息着说:“唉,别提了,我太糊涂了。我以恩报仇,与吾儿分离,实在不合与人交往的道德。我们本来有同心合力、共同对敌、永不分离的盟约与誓言如今我却制造了纠纷,我心中难受极了。”王罕一边说,一边拿出一把小剜刀剌破了自己的小指肚,一滴滴鲜血流在一个桦皮小桶中,王罕将这个小桶交给了铁木真的使者,说:“从今以后,若我再对我儿铁木真怀有恶意,也像这样出血,死无葬身之地。请把这个小桶交给我儿。”

铁木真的使者离开王罕的金帐后,立刻去见札木合,他们表面上对札木合提到的是生活琐事,实际是暗含讽剌和谴责:“汝不能视我非父汗处,而使离析之矣。我先起者尝以父罕之青钟饮之也,汝其忮我先起而饮之乎!今可以父罕之青钟饮之,其所费几何哉?”“青钟”,一种解释为青铜酒杯;一种解释为“青湩”。

蒙古人以马乳为主食,一般的马乳色白而浊,味酸而羶;但撞马乳至七八天后,马乳就色清而味美,成为一种高级食品。这种马乳略呈青色,蒙古人称之为“青湩”。他们又以“黑”为“青”,因此又被称为黑马乳。只有草原贵族和尊贵的宾客才能饮这种青湩。铁木真、札木合幼年时曾在王罕处一起生活过,每天早起,札木合总是先起,抢先去饮青湩,有时铁木真先起饮了青湩,他就嫉妒不满。铁木真让使者重提这件事,就暗示札木合从小就是个爱占便宜、不知礼让的人。铁木真让自己的使者转告札木合:“你像这样从中挑拨我与王罕的关系,使我们离析分裂,无非是要多喝几口青湩吧!现在你可以恣情畅饮了,但不知你的肚量有多大呢?”

铁木真的使者离开札木合的营帐后,去见阿勒坛与忽察儿,也对他们转述了铁木真的话:“你们俩想杀我,很想将我扔到黑暗的国土上或埋到地下!以前,我首先对把儿坛把阿秃儿的子孙薛扯和泰出说道:‘你们来当君主和可汗吧!’

(他)们不同意,我没有办法。我对你忽察儿说:‘你是捏坤太师的儿子,当我们的汗吧!’你推辞了。我对你阿勒坛说:‘你是忽图剌合罕的儿子,他曾登临大

位,现在你来当君主吧!’你也推辞了。当时你们却坚持对我说:‘你来当汗!’

我照着你们说的当了汗,并说:‘我决不让领土沦丧,决不允许破坏他们的规矩、习惯!我一旦当了君主,并统率许多地区的军队时,一要关怀我的部下,夺来许多马群、畜群、游牧营地、妇女、儿童给你们。我将为你们点火烧草原上的野兽,将山地的野兽赶到你们这里来。如今你们离开我投奔了父罕,我并不反对。只希望你们好好做父罕的伙伴,千万不要再有始无终,招人非议。不要让人家说是我让你们这样干的。不要到你们落空的时候才想到我。我的汗父性情喜怒无常。如果像我这样的人(都)让他感到厌烦了,你们不久也会使他厌烦的。三河源头是我们的祖先兴起的圣地,你们千万不得让任何人屯驻在三河地区。”

铁木真家的世袭奴隶脱斡邻勒此时也在王罕处,铁木真让自己的使者也想法见他一面,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世,不要忘记他的祖先曾是铁木真“高祖守国之奴”,“曾祖私门之仆”,铁木真是抬举他才称之为“弟”,他不该不识抬举与铁木真作对。“你想抢夺谁的兀鲁思?如果你也抢夺我的兀鲁思,阿勒坛和忽察儿俩绝不会将它给你的,不会允许你享用它的。”

最后,铁木真的使者来到桑昆的营地,对桑昆说:“我对你父是有衣服人生的儿子,你是赤裸的人生的儿子,父亲曾将咱们一样对待。”意思是说,虽然我是干儿子,你是亲生子,但父汗对咱们却是一视同仁、同样抚养。你总以为我的行为将插入其间,厌恶我,并且驱逐我。希望你休教父亲心里难过,早晚去看他时,应该宽慰他,给他消愁解闷。假如你不去掉以往的野心,“父汗在时,而欲为汗”,那只能给父汗增加烦恼,与父汗分彼此了。

铁木真希望王罕、桑昆、札木合、阿勒坛、忽察儿等都分别派出两名使者,到他的驻地进行谈判,解决彼此的争端。

王罕、桑昆等对铁木真的求和要求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回答,王罕说:“确实是他有理,我们对他不公正。但是让我的儿子桑昆来答复这些话吧!”他明知自己是站在理亏的一面,但又不肯站出来纠正,将决定权交给了桑昆。

桑昆压根就听不进铁木真的话,根本不想与铁木真和好,不以为然地说:“他现在怎么还称我为义兄弟(安答)呢?有一次他把我称为脱卜脱黑孛黑,说我像回回羊的小尾巴一样,低三下四地跟在男巫的屁股后面,是个没出息的下贱货。

如今被他称为汗父的我的父亲,曾被他称为乞迪阿失额不干!曾说他是杀人不眨

眼的老屠夫。我正要派遣使者向他宣战哩!如果他战胜了,我们的兀鲁思是他的;如果我们战胜了,他的兀鲁思就是我们的!”说完这些话,他立即向自己的两位将领必勒格别乞、脱朵延(脱端)下令道:“我们出征吧!举起大旗,敲起鼓来,将马儿牵来,让我们骑上马向铁木真进军!”

王罕虽然不同意桑昆的看法,但一时又不能说服桑昆,因此没有派使者去与铁木真议和,只是先打发铁木真的使者回去复命。当时,速客该者温的家属在王罕处,他“惧不敢归”,被迫留了下来。只有阿儿孩合撒儿回到铁木真的营地,向他一一汇报了王罕及桑昆等人的不同反应。

铁木真的使者走后,王罕左思右想,总觉得有负于铁木真父子的情意,有愧于心。于是不顾桑昆、札木合等人的反对,决定接受铁木真的议和。

这一决定,使王罕阵营的出现了公开分裂。由于札木合、阿勒坛、忽察儿等与铁木真矛盾较深,不同意王罕与铁木真讲和;答里台斡赤斤、脱斡邻勒、塔孩忽剌海等原来就是铁木真的同族人,这时则动摇于王罕与铁木真之间,他们也对王罕不满。铁木真的使者速客该者温乘机进行活动,暗中与他们联系,准备杀死王罕,自成体系。他们约定:“我们去突袭王罕,自己当君主;既不与王罕合在一起,也不与铁木真在一起,不去管他们。”不幸他们的计划被发现了,王罕就派军队讨伐,将他们洗劫一空。札木合、阿勒坛、忽察儿以及塔塔儿部的忽秃帖木儿等就投奔了乃蛮部的太阳汗。铁木真的叔父答里台斡赤斤和一个尼伦部落以及克烈部的分支撒合亦惕部,以及嫩真部则投奔到铁木真帐下。桑昆与其父亲王罕之间的矛盾也就日益加深了。

铁木真派出的求和使者虽然没有立即与王罕达成讲和的协议,但使者的几分话语却发挥了巨大的威力,它相当于铁木真向王罕集团发动的一场攻心战。拥有大量部众的王罕联盟,由于内部存在着许多利害冲突,经不住铁木真的政治攻势,转眼之间就四分五裂了。这是铁木真外交政策的一次重大胜利。它为铁木真赢得了政治上的主动和整军备战的时机。

一二〇三年夏,铁木真为了以防桑昆再次实行突然袭击,被迫将营地向呼伦湖的班朱尼小湖边转移。当他后退时,大部分军队也离开了他。这时,铁木真的处境仍然十分困难,一路上队伍失散、减员比较严重,一些主要将领就负责照顾其他部队或充当后哨、收容队,同他一起来到班朱尼湖的各级首领只有十九人,

见于历史记载的有术赤台、速不台、札八儿火者、塔孩拔都儿、怀都(速哥)、绍古儿、阿尤鲁、雪里颜那颜、孛图(孛徒)、耶律阿海、耶律秃花、镇海以及铁木真的二弟合撒儿等。

当王罕袭击铁木真时合撒儿曾落在后面,而王罕的军队又洗劫了他的帐庐、马群和牲畜,他带着有限的人逃走,一路上吃着死兽,最终与铁木真他们相会。

兰真沙陀之战,不仅使铁木真的人马大受损失,而且使铁木真兄弟离散,铁木真、合撒儿等都吃了不少苦头。

亲兄弟在患难中相聚,铁木真自然是喜不自胜。他本来想举行一次丰盛的宴会,欢迎合撒儿的归来。但军中既无酒肉,又无粮食,前些天猎获的野兽也都吃完了。荒野茫茫,到哪里去寻找食物呢?忽然,一匹野马从草原上跑来。合撒儿跳起身来,骑马追了过去,一箭射中了那匹飞奔的野马。铁木真就命令手下的军士们剥下野马皮,涂泥当釜(锅),击石取火,用湖水煮野马肉为食。吃完之后,铁木真双手捧起湖水,一饮而尽。其他十九名首领,也按步就班喝了几口河水。

铁木真以河水当酒,捶胸举手,对天发誓说:“使我克定大业,当与诸人同甘苦,苟渝此言,有如河水。”众将深受感动,同时流下了热泪。十九位首领共饮班朱尼河水成为铁木真创业史上的一段佳话。有人称班朱尼湖为黑河,因此又称为“饮黑河水”。饮过班朱尼河水的十九名首领最后都成为以后的功臣,受到成吉思汗及其子孙的优遇和崇敬。这里所崇敬的是一种不畏艰险、失败了再于的团结奋斗精神,也反映了铁木真对创业人才的高度重视。

铁木真等人饮班朱尼河水时,豁鲁剌思部的搠斡思察罕率部也来到这一带,不曾厮杀,便投降了。他们主动投靠了铁木真。而此时花剌子模商人阿三(哈撒纳),也在这时来到班朱尼湖。他骑着一匹白色的骆驼,驱赶着上千只羯羊,从汪古部顺额尔古纳河而来,心理打算用羊群换取貂鼠、青鼠。铁木真邀请他吃了一点野马肉,同饮班朱尼湖水。阿三为铁木真等人艰苦创业的精神所感动,于是决定弃商从军,帮助铁木真争夺天下。他用自己的一千只羊犒军,现在使吃尽了苦头的铁木真的军队得到了丰盛的食物,以后阿三就成为有名的功臣,在铁木真西征时阿三父子发挥了独特的重大作用。

一二〇三年秋,铁木真的属民、百姓落绎不绝的集结到呼伦贝尔草原,军事力量迅速得到恢复。当时,克烈部与蒙古处于不战不和状态,铁木真认识到求和

无望,决定对王罕实行突然袭击。他派合撒儿的两个亲信做使者,表面上合撒儿想投降王罕,实际上是去剌探军情,了解王罕的动向。这两个使者是哈柳答儿和兀良哈人察忽儿罕。两位使者代表合撒儿对王罕说:本来我希望寻找我的兄长,但一直没有见到他的形影。我虽然缘路寻问,但还是未能得其踪迹。我登高而呼,始终也没有听到他的回声。时至今日,我还无家可归,只好以木叶为帐,仰望星辰,枕土石而卧,终夕不寐。我妻子如今被掠到父汗处,假如父汗能派心腹与我盟誓,我一定归附父汗,为父汗效力。

其实,王罕并没有作战的准备,而是在安排撒金褐子帐,准备大摆宴席,饮马潼庆祝胜利。他听说合撒儿希望投靠他,惊喜之余,热情地接待了合撒儿的使者,并在泡胶水用的角上滴了几滴血,让他们送给合撤儿作为誓盟,因为蒙古人有互相沥血立誓的习惯。他同时派自己的亲信亦秃儿干与合撒儿的使者同行,向合撒儿约定的约会地点怯绿连河边的阿儿合勒苟吉之地走去。

当铁木真送走两位使者后,马上派术赤台、阿儿孩二人为先锋,将军队埋伏在阿儿合勒苟吉附近。当日铁木真正从那方面带着军队向王罕进军。哈柳答儿的视线突然盯在了铁木真的大旗上。他怕亦秃儿干发觉大旗后逃走,因为他骑的是匹好马。他立即下马,借口马蹄里嵌进了石头,马跛足难行,将马的前腿举起,让亦秃儿干下马,向他说道:“你来抓住马的前腿,让我把马蹄弄干净吧!”亦秃儿干抓住了马的前腿,哈柳答儿为马蹄除了几次石头,而让亦秃儿干不得空闲。

突然铁木真带着军队来到了。他没对亦秃儿干说什么话,就把他送到合撒儿处去了。

据《秘史》记载,王罕的使者亦秃儿干并没有束手就擒,而是快速掉转马头企图逃走。哈柳答儿眼疾马快,很快就追到了亦秃儿坚前面。但他胆子太小,不敢去捉拿亦秃儿干,只是横马在路当中,阻止亦秃儿干前进。不一会儿,察忽儿罕也从后面赶来,拔弓搭箭,直接射中了亦秃儿干的金鞍黑马,黑马负痛坐在地上,他们这才捉住了亦秃儿干,一直将他送到铁木真帐前。铁木真对亦秃儿干根本不予理睬,命令将他押到合撒儿处,合撒儿也二话没说,当场就把他斩首了。

哈柳答儿、察忽儿罕向铁木真如实的汇报了王罕的动向,铁木真立即“派那两个使者走在前面做向导”,命令术赤台、阿儿孩率部队出发,从将领到士兵,每人都带两三匹战马,换骑而驰,加速前进,连夜进袭王罕的金帐,利用他大摆

宴席时,杀他个措手不及。

铁木真军队连夜不停地驱马前行,一直到了名叫者只儿温都儿的地方,出其不意地包围了王罕的金帐。克烈部毕竟是一个大部,铁木真的突然袭击并没有一下子把他们彻底打垮,克烈部的各个部族各自为战,竟然坚持了三天三夜,最后才被迫投降了。

而王罕和他儿子桑昆却在混战不知何时逃走了,早已不知去向。王罕的骁将合答黑巴特儿,是只儿斤氏的有名勇士,在三天的战斗中他一直在最激烈的地方冲杀,因为他有意安排王罕父子脱离了险境,最后才带只儿斤氏投降了铁木真。

他一见铁木真就如实说出了自己的心里的想法:“我之所以力战三日而不屈,只是不忍心看着王罕被捉而见杀,才使他有机会逃命远走。现在,他们已经跑得很远了,我才敢来见可汗。”铁木真十分欣赏合答黑的忠勇诚实,称赞他是好男子、英雄汉,说:“不肯弃他主人,使其逃命走得远些,独与我厮杀,岂不是丈夫?

可以做伴来。”于是不仅赐他不死,还任命他为百户官。

为了酬报已经过世的畏答儿的功劳,铁木真命令合答黑隶属于畏答儿寡妻孤子麾下效力。规定只儿斤氏的百名勇士要充当畏答儿家的世袭奴隶,其生子也要子子辈辈为畏答儿的子孙效劳;其生女也不能自由出嫁,而要在畏答儿妻子前后当奴婢。因此,铁木真特地发布了一道恩旨:“以忽亦勒答儿(畏答儿)之功,直至忽亦勒答儿子孙之子孙,当受孤子之俸也!”

为了预防克烈部死灰复燃、东山再起,铁木真将克烈部的属民百姓分别赏赐给各级将领。孙勒都氏的塔孩巴特儿曾奉命救援过王罕,后来也就留在了王罕身边。但他一直没有背叛铁木真,当他参与速格该者温袭杀王罕的行动失败后,马上投奔了铁木真。铁木真为了表彰他的忠心与功劳,也赏给他一百名只儿斤氏人。

就在这个时候,王罕的弟弟札合敢不也来投靠铁木真。札合敢不曾与铁木真结为义兄弟,后来又因反对王罕逃往乃蛮,王罕被打败后他才来投奔,正好说明他一直站在铁木真一边。为此,铁木真与他亲上加亲,将其大女儿亦巴合别乞收为自己的夫人,将其二女儿必克秃忒迷失旭真聘为长子术赤的妻子,其三女儿莎儿合黑塔尼则聘给了四子拖雷,她也就是建立元朝的忽必烈的生身之母。从此札合敢不成为铁本真的外戚,铁木真不仅不夺取他的私属百姓,反而将他当做一个重要的依靠力量,札合敢不因此也受到了高度重视。

铁木真之所以能战胜强大的克烈部,在王罕的突然袭击下也能转危为安,这与两个牧马人及时送来情报有直接的关系。为了酬报这两个牧马人巴歹、乞失里黑,铁木真特地降旨“允许他二人带弓矢在可汗大帐内自由出入,既可以用高贵的酒具喝酒饮宴,在汗廷也受到贵族的待遇,直至其子孙之子孙都可以成为自由自在的人。在征伐敌人时,允许他们随意拿取战利品;在猎杀野兽时,允许他们任意取其所杀猎物。”为了引起人们的重视,铁木真还发下一道恩旨:“以巴歹、乞失里黑二人有拯命之功,故获长生天之佑护,竟屈客列亦惕百姓,而至此高位矣。久后我子孙之子孙,居我位者,当代代省此等有功者。”要求自己的即位人世世代代都要照顾这些有功的人们。

对其他克烈部的属民百姓,铁木真也依次进行了分配,分配给那些没有或缺少属民百姓的人。从此,克烈部就被彻底消灭了,克烈部的属民百姓也因此变成了蒙古部的部落奴隶。

王罕、桑昆突围逃走之后,王罕一路上唉声叹气,后悔不已,对跟随自己的人说:“我离开了我所不该疏远的人呢,还是离开了本该疏远的人呢?举目无亲、袭击、悲痛、苦难、流离失所、无依无靠,这些都是脸上长肿疱的那人造下的孽才使我遭受到的!”王罕的此话是暗指桑昆而说的,当时,桑昆的脸上和面颊上都长着肿疱,由于他愤怒已极,才这样地提到他,而不称呼他的名字。

桑昆不理王罕,只顾伏在马背上赶路。他们到达乃蛮部的边界,那里有一条小河,这是克烈部与乃蛮部的界河。王罕饥渴难忍,桑昆又不主动照顾,王罕只好自己去找水喝。乃蛮的边将豁里速别赤和帖迪克沙勒正在那里巡哨,豁里速别赤捉住了王罕,王罕对他说:“我王罕也。”豁里速别赤既不认识王罕,也不相信他的话,于是便把他杀死了。

当时桑昆没有到那条小河边去,而是去旷野寻找水源。他看到了一匹被蝇虻叮咬的野马,正摇头摆尾,又跳又叫。桑昆身边只有掌马官阔阔出和他的妻子。

阔阔出感到桑昆已到了穷途末路,不愿再替他卖命了。就在桑昆将他的马交给自己时,阔阔出骑上马就要往回跑。阔阔出的妻子却是个讲义气的人,不满意阔阔出的这个背叛行为,大声斥责说:“主人让你穿金衣,食甘脂时,你常常说你阔阔出如何如何。如今正当急难之际,你为什么却背主逃跑呢?”于是她拒绝跟阔阔出一起逃走。阔阔出恼羞成怒,出言不逊地骂道:“你不跟我走,是不是想嫁

给桑昆呢?”

阔阔出的妻子此刻满脸飞红,气愤地说:“人们都说妇人的脸皮像狗皮那样厚,但我却不是那种人。你要离开主人逃跑,请把那个金盂给桑昆留下,让他自己找水喝。”阔阔出把金盂扔在了地上,带着妻子投奔了铁木真。

阔阔出见到铁木真后,叙述了他们与桑昆一路逃跑的状况,并说他怎样对桑昆不满,怎样不顾妻子的劝阻,离开了桑昆,弃暗投明。铁木真不仅不欣赏他的行为,反而大发雷霆,骂道:“你原来是背叛本主的人!像你这种人能和谁交朋友呢?谁还能相信你呢?”于是下令赏赐阔阔出的妻子,而对阔阔出则“斩而弃之”。

王罕被杀了,掌马官逃跑了,桑昆为了不做乃蛮边将的刀下亡魂,只好继续逃命。后来,他经过西夏边界的亦集乃城,逃到波黎吐蕃部。他抢劫了那些地区的一部分地方,在那里住了一段时期,大肆蹂躏。当地人恨透了这个外地来的强盗,集合起来,将他包围在一个地方,要抓住他。但他战败后安全地从那里逃脱。

最后一直逃到忽炭和可失哈儿境内,逃到今库车一带。那里的居民也不欢迎他,一个部落酋长乞里赤合剌下令将他捉住并杀死了。后来,这个酋长将他擒获的桑昆的妻子和儿子送到了铁木真处,他自己也归顺了成吉思汗。

王罕父子的战亡对于铁木真来说是一次最大的胜利,从此,在蒙古草原,铁木真已是三分天下有其二,基本上奠定了“帝业”。

克烈部灭亡后,在蒙古草原上乃蛮部就成为铁木真的惟一对手。败于铁木真之手的各部贵族先后都集聚到乃蛮汗廷上,企图借助太阳汗的力量夺回自己失去的牛羊和牧场。但草原人民并不希望部落林立的局面重演,而未经战阵、不自量力的太阳汗也是不堪一击,蒙古草原统一的时代终于到来了!

乃蛮国的边将杀死王罕后,派人报告了太阳汗。太阳汗自以为国大民多,从来不把蒙古放在眼里。但铁木真兴起朔方,吞并各部,尤其是战胜了强大的克烈部,这不能不使太阳汗感到震惊。太阳汗左右的文臣武将也觉得这件事应该认真对待。太阳汗的后母兼宠妃古儿别速,不仅出于好奇,而且也好问国政,更急于了解事情的真相。

太阳汗的父亲亦难察必勒格汗死时,留下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妃子,她就叫古儿别速。太阳汗根据当时“妻其后母”的风俗,将其收为自己的妃子。古儿别速

不仅专宠后宫,而且专权擅政,好干预政事。她听说边将杀死了一个自称“王罕”

的老头儿,马上就对太阳汗说:“应该把那个老头儿的脑袋拿来看看,如果真是王罕,还需要以礼祭祀呢。”

太阳汗立即派人通知豁里速别赤,让他们割下那个老头儿的脑袋,送到汗廷并请人辨认。他们将王罕的头送到了自己的君主太阳汗廷内,将其放在一个大白毡上。乃蛮有不少人见过王罕,自然不难认出王罕的面容。太阳汗就埋怨豁里速别赤做事莽撞,说:“为什么将这样伟大的君主杀死呢?应当将他活着带来。”但人死不能复生,脑袋掉了更不能重新长上,太阳汗为了显示王罕的伟大、应受尊敬,他就命令将王罕的头镶上银子,摆在自己的宝座上。

随后,太阳汗下令给王罕举行祭奠仪式,等于是开了一个追悼会,并让自己的文臣武将以臣子之礼,儿媳以儿媳之礼祭祀他,设酒醴,陈女乐,以国王的葬礼对待王罕的尸体。

当太阳汗目不转睛地盯着王罕的脑袋时,一时心乱眼花,忽然发现王罕笑了起来。这一笑非同小可,太阳汗被吓出一身冷汗。他大概意识到在自己的王座上放个人头应是不祥的吧,于是赶快命人把王罕的脑袋扔了出去,用脚踩碎了。

乃蛮的老臣撒卜剌黑对太阳汗这种珍礼行为很不满意,当场就提出意见,说:

“人家王罕已经死了,你先派人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又让人给踩碎了,这样做合乎礼义吗?近来犬吠之声甚恶,好像有不祥之兆。先君曾说过:我老了,这妇人古儿别速年少,儿子又太柔弱。他是一个祷祀而生的孩子,好像一匹无经验、未经驯练的小马,没有什么出息。而我们乃蛮部的人,大都有小看人的毛病,我这些百姓,他能管得住吗?如今狗吠似以将败之声,古儿别速又治道锋锐,用法太严,太阳汗您又庸暗怯懦,除放鹰、狩猎以外,其余都无所虑,也无所能。像这种状况如何能应付突然事变呢?”

太阳汗不喜欢这位老臣的唠叨碎语,也不了解铁木真现在的实力,以十分轻蔑的口气说道:“听说东方只有几个蒙古人,用弓箭吓唬那年迈的老王罕,使老头子出走,死在我们边将手里了。莫非铁木真想做皇帝不成?天上有日月两个,日月都能给人带来光明。地上怎能有两个皇帝呢?我要亲自去讨伐他们。”

古儿别速也听不进那位老臣的话,开始时皱眉不语,后来则撇嘴冷笑,接过太阳汗的话头,以一个大国皇后的口吻说道:“我们要这些蒙古人干什么?听说

蒙古百姓浑身膻气,衣服油污,取来以后也要离我远点儿。如果有清秀的媳妇、女孩,倒不妨挑选几个,让她们好好洗个澡,换件干净衣服,可以做挤牛奶、羊奶的差使。”太阳汗为了讨古儿别速的喜欢,非常有信心地回答说:“找几个女奴,这有何难?我要到蒙古那里,把他们的箭筒、弓矢统统掠夺来!”

太阳汗和古儿别速就这样擅自决定了要对蒙古部发动战争。乃蛮的老臣撒卜剌黑见他们用这种轻率的态度对待这种有关国家兴亡的大事,感到十分担心,叹息说:“你们不要说大话了。平庸的可汗呀,你这样决定合适吗?战争是件大事,应该保守秘密,哪能像这样大喊大叫呢?”

太阳汗长期偏安西方,生在深宫之中,长于宫女之手,娇生惯养,未经磨难,不识时务,压根儿不知道对敌国宣战要有多大分量,他不顾自己老臣的劝阻,决定与铁木真决一雌雄。

在乃蛮部的东南方有一个汪古部,其部长名叫阿剌忽失的斤忽里,系出沙陀雁门节度使之后。金朝把堑山为界以限南北,汪古部替金朝守卫国界边壕。乃蛮部的先辈曾娶汪古部的女儿做妻子,因此乃蛮与被称为舅甥之国。太阳汗首先派使者与汪古部联系,这个使者名叫卓忽难。他到汪古部后,向汪古部长转达了太阳汗的意图:“据说,这些地区内出了一个新王,我们深知,天上能有个太阳,又有个月亮,但是在一块领地上怎能有两个君王?你做我的右手,出兵助我,让我们将他的箭筒夺了,也就是说将他的称号夺了吧!”

汪古部长目睹了铁木真多年来的战绩,认为铁木真智勇兼备,能成大事,太阳汗并不是铁木真的对手,于是决定拒绝太阳汗,归附铁木真。他不顾部下一些人反对,下令逮捕了太阳汗的使者卓忽难,即遣部将将秃里必答思、赍酒六榼,送卓忽难给铁木真,告以太阳汗之谋。铁木真用五百匹马、一千只羊对汪古部长表示感谢,并说:“他日吾有天下,奚汝之报,天实监之!”铁木真就邀请汪古部长同自己一起讨伐太阳汗。

当汪古部的使者到来时,铁木真正率领部众在帖麦该川围猎。面对着乃蛮部即将进攻的威胁,铁木真不得不认真研究对策。

当时是一二〇四年春天,铁木真在帖麦该川的秃勒古勒主惕举行了忽里台(“忽里台”蒙语即大聚会之意,凡征伐、立汗等大事,皆召集忽里台)。许多将领都说:“现在我们的马瘦,让我们喂肥了马,秋天出兵吧!”由于战马是草原各

部的主要作战工具,春天青黄不接,水草缺乏,战马消瘦,确实不利于作战。因此当时草原各部作战往往选择秋高马肥的季节。铁木真的部下提出这条理由来反对作战,不是没有道理,但其中也包含有害怕强大的乃蛮部、畏敌怯战的成分。

铁木真的弟弟合撒儿、别勒古台不同意这种意见。合撒儿说:“那可儿们啊,为什么我们要以马瘦做理由呢?以前我们就听到过这类话,但我们还是出征了!怎么可以让太阳汗来抓我们呢?应该让我们去抓他吧!让人们说:太阳汗就擒于此!

到时我们的声名将远扬!至于我们抓住他呢,还是他抓住我们呢,那只有伟大的天神知道!好了,让我们出兵吧!”

别勒古台说:“人生在世,如果被敌人取走弓矢,那活着还有什么用处?男儿生当做大丈夫,死则要使弓矢与尸同卧。乃蛮人以其国大民多而出此大言,我当就其大言而伐之,夺取他们的弓矢,这有何难?他们马群再多也得老老实实地丢下;到时他们的人可以逃走,但他们的宫室却不能带走;他们人虽多,不过都是些无能之辈,打起仗来也只会往山上跑。太阳汗说了那种大话,我们怎能无动于衷呢?我认为应该立刻出兵讨伐!如果乃蛮部夺了我们的箭筒,我们的骨头就埋不到一起了。要是我们胜利了,难道还夺不了他们的箭筒不成!”

铁木真十分欣赏合撒儿、别勒古台的勇敢无畏,高兴地说:“以乃众战,何忧不胜。”于是他立即下令停止围猎,就将营地迁徙到合勒合河畔的客勒帖该合答地面,准备与乃蛮决战。

随着蒙古部众的一再离合和外族分子的大量涌入,当时就已不可能再按原来的氏族组织作战了,因此铁木真下令对军队进行整编。

第一,正式建立了十进位的军事编制。他要求所有的军队都依十进制组成十户、百户、千户,委派了各级那颜作为各级军事首领——即十户官、百户官、千户官。

第二,进一步加强和改组中央机构,任命了六个亲信那可儿为扯儿必。据《事林广记》所收《蒙古译语》解释,“扯儿必”又译“阁里必”,相当于元朝时“掌管诸王朝觐傧介事之内八府宰相”。这六个扯儿必是朵歹、多勒忽、斡格列、脱仑、不察兰、雪亦客秃,就由他们常侍铁木真身边,处理有关事务。

第三,正式组建宿卫、侍卫军,确定昼夜值班和交接班制度。铁木真挑选了八十名亲信那可儿充当宿卫,七十名那可儿充当侍卫。宿卫值夜班,侍卫值白班,

三日三夜一轮换。“七十侍卫由斡歌列扯儿必撑之。与忽都思合勒潺共商而理之。”

第四,着手组建怯薛军(护卫军)。铁木真下令从千户、百户官的子弟,老自由民的子弟中,挑选有技艺、身材健壮的一千名战士为怯薛军,全部由札剌亦儿人阿儿孩合撒儿统率,战时作先锋,平时充护卫。从此,铁木真正式确定了千户制,建立了一支怯薛军,这是军事制度的历史中上的一项重大改革。它进一步摆脱了部落联盟的松散性,建立了一支统一指挥的正规军,同时又大大加强了大汗的力量,加强了君主集权。

为了进一步统一军令政令集中政权,铁木真还“宣布札撒克军中”,正式颁布了大札撒,即军令与法令。所有这些措施,不仅对战胜乃蛮,而且对以后的南征、西征都产生了重大影响。

在部队整编完成之后,铁木真首先“命阿儿孩合撒儿选勇健之士,自合勒合河,斡儿讷兀客勒帖该合答之地,出征乃蛮百姓矣。”一二〇四年,蒙古纪年子年(甲子)鼠儿年夏四月十六日,铁木真率领大队人马祭旗出征,以者别、忽必来二人为先锋,顺着怯绿连河西进。

四月中旬以后,蒙古草原春草返青,到了六月草原繁茂。从呼伦贝尔草原至乃蛮部所在的阿尔泰山一带,鸟道三千三百里,人行曲折往返,大概有五六千里之遥。蒙古军队都是骑兵,行军数千里,全靠马力,每人都有几匹战马,以备替换。战马需吃草,战士需进食,所以这支远征军只能一路游牧、一路打猎而行,等并到达乃蛮边界的撒阿里一带时,已经到了当年秋天。

太阳汗率领军队越过阿尔泰山,设营于杭爱山哈瑞河边。以前蒙古草原被铁木真打败了的各部旧贵族几乎都集合到太阳汗周围,这其中包括札答兰部的札木合、蔑儿乞部的脱黑脱阿、克烈部的阿邻太师、斡亦剌部的忽秃合别乞,以及朵儿边、塔塔儿、合答斤、山只昆等部的遗民,都是一些兵强马壮、军势颇盛,太阳汗也自认为稳操胜券。

在斡儿寒河一带,铁木真的侦察部队(哨望者)与乃蛮的巡逻部队相遇,双方互相角逐。有一匹浅色的青白马,腹下拖着一副反转来的破马鞍,从铁木真军队那边误入到了乃蛮营地,被乃蛮人捉住。乃蛮人见蒙古的战马如此瘦弱,连马鞍都驮不住,不免暗自庆幸。

不久,铁木真率领中军来到前线,当即与部下将领研究作战方略。朵歹扯儿

必向铁木真献计说:“我们又从远外来,可先在这里牧马。多设疑兵,将这撒阿里客额儿地面布满,夜令人各烧火五处。敌人虽多,可是太阳汗软弱,不曾出外,必然惊疑。如此则我马已饱,然后追随敌人哨望的,直冲大营,击其不整,必然可胜。”铁木真采纳了朵歹扯儿必的建议,让各个营帐之间互相拉开较大的距离,布置了许多疑兵,尽量让自己的军队布满撒阿里之野。晚上,让每人分别点五堆火,造成人马众多的假象。

这种虚张声势的策略果然起到了先声夺人的强大作用,乃蛮的哨望者自杭爱山头看到这一情景,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说:“可不能说蒙古人少,那火焰多得像天上的星辰一样数不清!”于是他们赶快派人将那匹破鞍青白马送到了哈瑞河边,向太阳汗报告说:“蒙古军已满营于撒阿里之野,且似日增无己,其火多于星辰。”

太阳汗得到这一情报后,并没有进行认真分析,就派人告诉自己的儿子屈出律,准备向后撤退,使者对屈出律说:蒙古的战马虽然消瘦,但营火却多于繁星,“其人一定很多。”听人们说蒙古人刚硬无比,眼上剌呵,不转睛;腮上剌呵,不躲避。我们今天假若与他们交战,必然会兵连祸结。目前他们远来疲惫,战马已瘦。我们倒不如率部队越过金山(阿尔泰山),整顿军马。用斗狗的办法,且战且走,诱敌深入,瞅准机会,突然反击。等到达金山前麓时,我们的肥马也会消腹,更加轻健;蒙古的战马则更加疲乏。然后回头向他们发动猛攻,刀、枪、弓箭一齐迎面痛击,这样就能取得彻底胜利!

太阳汗的儿子屈出律血气方刚,可是有勇无谋,根本不听太阳汗的指挥,反而当着使臣的面将太阳汗奚落了一顿:“太阳汗又心怯了,所以才说出这种话。

那么多蒙古人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呢?蒙古的大部分不是与札木合一起在我们这里吗?铁木真从哪里取得这么多的援兵呢?我这位父汗从小生长在深宫,没有离开过孕妇撒尿的地方,连放牧牛犊的草场都没有到过,刚听说敌人来了就胆怯了,倒还真像个妇人啊!”

太阳汗的使臣被屈出律打发回去,向太阳汗如实汇报了屈出律的反应。太阳汗被气得火冒三丈,但又无可奈何,说:“有力有勇的屈出律,等到双方相接、相杀之日,不像这样就好了。像这样打下去,势必会难解难分的。”

太阳汗的手下大将豁里速别赤对太阳汗临阵怯敌也心存不满,说:“过去你

父亲亦难察必勒格汗,逢对等之敌,从未使敌人看见男儿的脊背,战马的后胯。

现在你年富力强,为什么这样心虚胆怯呢?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古儿别速统帅军队呢!噫!太可惜了,撒卜剌黑现在已经老了!无可奈何我军的纪律已经松弛了!

这可能是蒙古人时来运转了吧?呜乎!不可为矣,像你这样怯懦无能,我们乃蛮还有什么希望呢。”说完,叹了口气,马上打着箭筒到别处去了。

太阳汗这次真被激怒了,对左右人说:“人的性命,辛苦的身躯,都一般。

你那般说呵,咱迎去与他厮杀。”

于是他在杭爱山聚集部众,渡过鄂尔浑河,列阵于纳忽崖准备与铁木真进行决战。

侦察人员驰马飞报铁木真:乃蛮主力开来了。铁木真当相立断下达了作战命令:“多而多,少而少,其中损焉乎!”要求部下以少胜多,勇猛作战。

希望大家像山桃皮丛一样,分小队低姿势联络前进;依次摆成大海一样的阵势,从四面八方进行包围;要像用凿子攻木材一样,长驱直入,直逼其中军。铁木真亲自任先锋,任命合撒儿统帅中军,斡惕赤斤为殿军,负责后卫。乃蛮军从察乞儿马兀惕退到纳忽崖前,顺着山麓摆下了阵势。铁木真的哨望者驱赶乃蛮之哨望者,一直逼到纳忽崖前的大中军内。

太阳汗发现蒙古军作战十分勇猛,直到乃蛮人被逼得步步后退,站在纳忽崖前才向札木合详细询问蒙古各支军队的情况。太阳汗问:“那几个一路赶来的俨如狼将群羊直赶至圈内,到底是甚么人?”札木合说:“我铁木真安答,养有饲以人肉,系以索链之四狗焉。驱我哨望者而来者,盖此辈也。”札木合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几个人,他们均是铁木真的四员虎将。札木合说:“他们铜额凿齿,锥舌铁心,用钚刀做马鞭,饮露骑风。厮杀时,吃人肉。如今放了铁索,垂涎着喜欢来也。他们名叫者别、忽必来、者勒蔑、速不台。”

太阳汗显然有些害怕了,说:“咦!我们还是离这些下等人远点,免得遭受他们凌辱”。于是从崖前后退,将阵地移上山坡。

太阳汗还发现,在他们背后,有一些人结阵绕行而来,于是又问;“那又是一些什么人?他们像早晨放出的马驹,好像吃完了母乳,然后又绕在四周。你看他们大队人马,群奔而扬尘气摆开圆阵,团团急行,他们究竟是哪个部族的?”

札木合一看对方的旗帜,马上就认出来了,说:“他们是专门驱赶拿枪的好

汉,劫彼血腥之财的人;他们是专门驱赶拿刀的好汉,砍杀他们而夺其家资的人。

他们就是所谓兀鲁兀惕、忙忽惕氏。今天他们好像不高兴了,所以才结阵而来。”

太阳汗听说后又吓了一跳,说;“咦!然则远避其凌辱乎!”于是他命令中军大营继续向另一个山头移动。太阳汗并不是指挥部队冲锋陷阵,而是指挥部队节节后退,但蒙古军队却是步步进逼。

太阳汗又问札木合:“继其后而来者,如饿鹰之捕食,奋锐当先而来者谁也?”

札木合向太阳汗所指的方面望去,一眼就望见了自为先锋的铁木真,说:“此人就是我安答铁木真也。他浑身上下以生铜铸成,用铁锥剌他找不到空隙;他从头到脚用熟铁锻成,用绗针扎他找不到纹缝。我铁木真安答,恰似饿鹰之捕食,如此奋锐而来也,汝其见之乎?乃蛮的伙计们曾说,若看见了鞑靼们,要把他们消灭干净,连个小羊羔的蹄皮也不留。现在这就是鞑靼的统帅,您仔细看看吧!”

太阳汗见铁木真横冲直闯,如入无人之境,立刻吓出一身冷汗,说:“咦!

诚可畏也,其登山而阵乎!”于是乃蛮的阵地又向更高的山头移去。

刚刚站稳阵脚,太阳汗又指着后面的人问道:

“铁木真后边,来势甚众者谁也?”札木合说:“是诃额仑母的一个儿子,用人肉养来。此人身高三寻左右,一顿能吃一只三岁的小牛。披挂三重甲,坐驾三忙牛。其发怒之时,引弓放箭其叉披箭,能射穿隔山一二十人。其斗敌之时也,引弓放其大披箭,能射穿越野横渡人。大引放箭九百寻,小引放箭五百寻。他生得与众不同,身躯莽壮像个大魔君。他的名字叫做合撒儿”。

太阳汗被惊得目瞪口呆,说:“咦!然则奔山之高处乎!”于是乃蛮人登山而上,一阵地撤到了更高处。

太阳汗又问:“继其后而来者谁也?”札木合说:“乃诃额仑母之幼子,人称孝义斡惕赤斤者也。此人睡眠常早,起床常迟,但争斗不落后,冲杀不落伍。”

看见一个蒙古将领,太阳汗就马上向札木合询问;杀来一支蒙古军队,太阳汗就向札木合打听。札木合绘声绘色地向他介绍蒙古军的情况,其中难免有许多言过其实的吹嘘。但眼看着蒙古军的勇猛冲杀,太阳汗早就吓得丧魂落魄、措手不及,完全丧失了胜利的信心。在他的一个个命令下,乃蛮的中军大营一步步移到了高山之巅,根本就已经无路可退了。札木合见铁木真“军容整肃”,又发现太阳汗比克烈部的老王罕还无能,于是自豪的对自己的那可儿们说道:“看啊,

我的义兄弟铁木真军队的阵势和战斗队形真是与众不同!乃蛮初举兵,视蒙古若羊羔儿,意谓蹄皮亦不留。今吾观其气势,殆非往时矣。”说完之后,他就率部首先离开了乃蛮阵地,又派人向铁木真转告了乃蛮部的情况,说“塔阳(太阳汗)如今听了我说的话,已自惊得昏了,都争上高山顶去,根本无厮杀的气象。我已自离了他,安答你谨慎啊。”

经过一天的战斗,铁木真的军队将纳忽崖团团包围,夜间结阵宿营。乃蛮军因为长期生活在相对安定的环境里,怎么经受不住蒙古人的猛攻,害怕阵地被攻破后成为蒙古人的刀下之鬼。当天夜里,许多人企图找条山路逃一条活命,结果却“自纳忽崖山上,滚落壑底,堆垒狼藉,跌碎筋骨,积如烂木,相压而死焉。”

第二天,铁木真就讨平了太阳汗的乃蛮军。自恃英勇无敌的屈出律不管不顾太阳汗的死活,带少数人逃走了。而太阳汗本人被蒙古军射中要害,身上负了多处重伤。他自己躲在难以攀登上去的山坡上,豁里一速别出等几个异密跟随着他。

他尽管费尽力气想爬上山去再战,但由于伤势沉重无能为力,当时,豁里速别赤对别的异密和那可儿们说:“停一停,让我来说几句话吧,我知道,我说的话能让他振作起来!”于是豁里速别赤说道:“太阳汗啊,我们在山下,要爬上山坡去。

起来,我们去厮杀吧!”他听到了这些话,可是却动也不动。豁里速别赤又说道:

“太阳汗啊,你的哈敦们,尤其是你所宠爱的古儿别速,全部打扮好了,将斡儿朵收拾好了等着你呢。振作起来,我们到她们处去吧!”这些活他也听到了,但他还是一动也不动,他爬不起来。豁里速别赤对那可儿们说:“只要他还有半点力气,他总会动一动或回答我们的。现在,在我们看到他死去前,让我们在他面前厮杀吧,让他首先看我们战死吧。”他们下了山坡,进行激战,直到全部战死为止。

纳忽崖大战以铁木真的全胜而结束。以前投靠了太阳汗的札答兰、合答斤、山只昆、朵儿边、泰赤乌、弘吉剌等部余众纷纷投降铁木真,现在只有札木合和蔑儿乞部脱黑脱阿父子等少数人逃到了远方。乃蛮部的百姓、属民都做了铁木真的俘虏,连太阳汗的后母兼宠妃古儿别速也做了铁木真的老婆。铁木真问她:你不是说蒙古人气味不好吗?为什么今天也来投降呢?亡国灭种,为人臣妾,这就是不可一世、无能无才的太阳汗给乃蛮部所带来的后果。现在人数众多,文化进步的强大的乃蛮部在铁木真的攻击下,只有一天一夜就被粉碎了。

一天一夜的战争胜利终于结束了,铁木真派人清扫战场、清查俘虏,发现除札木合外,蔑儿乞部的脱黑脱阿父子、太阳汗之子屈出律等人也逃之夭夭了。为了彻底消灭敌人,铁木真马不停蹄,乘胜追击。

屈出律从战场逃跑后,曾打算在塔米儿河边立阵顽抗。但他的阵地还没有布置好,蒙古的追兵已经开到河对岸,屈出律如惊弓之鸟,只好继续逃命。蒙古骑兵驱马渡河,尾追不舍,直至阿尔泰山南面的兀泷古河外。屈出律的队伍被蒙古追兵包围了,跟随他的士兵们十无一生。后来,长春真人丘处机到阿姆河边去会见成吉思汗,曾路经此地,当地人称之为古战场——白骨甸。可见当时屈出律军死伤惨重。屈出律不顾战士们的死活,率先弃众逃跑,投奔了他叔父不亦鲁黑汗。

与此同时,铁木真率领另一支部队迅速追击蔑儿乞部的脱黑脱阿父子,双方在合剌答勒忽札兀儿发生了一场激战,脱黑脱阿被打败,率残兵败将窜回撒阿里之野。蒙古军胜利的俘虏了大批蔑儿乞部的属民百姓。脱黑脱阿及其子忽都、赤剌温等只带了唯数不多亲信,也投奔了不亦鲁黑汗。

蔑儿乞部有一个分支——兀洼思蔑儿乞,该部首领名叫答亦儿兀孙。他知道实在走投无路了,打算投降铁木真。答亦儿兀孙有个女儿名叫忽兰,正当二八妙龄,相貌出众。为能换取铁木真的欢心,借以保持自己的富贵荣华,答亦儿兀孙准备把自己疼爱的女儿献给铁木真。

当时,战火还没有完全平息,军队调动也非常频繁,答亦儿兀孙从迭儿思河源出发,向铁木真的驻地开去,中途被蒙古军挡住了去路,遇见了纳牙阿。他对纳牙阿说:“我想把女儿献与铁木真汗。”纳牙阿说:“咱一同将你女儿献去。你若先去呵,乱军假若将你也杀了,女儿也会没命的。”于是留他们父女在营中住了三天三夜,然后才将忽兰顺利的送到铁木真那里。

铁木真怀疑纳牙阿与忽兰的关系,于是大发雷霆:“你为何让她住在你的营地?”并立即从严审问,欲将纳牙阿斩首。忽兰姑娘知道铁木真此时起了疑心,赶紧站出来替纳牙阿分辩:“纳牙阿是好人,请您不要怀疑。他曾对我父亲这样说,他是你的大官,咱们一起将你的女儿送给可汗吧,他恐怕路上众军太乱,才提出与我们同行。若没有纳牙阿,假如遇到其他乱军,一定会乱中生事,还不知陷入什么境地呢!我们能遇见纳牙阿,真是很幸运了,希望可汗降恩,先不要审问纳牙阿,我这天地所赐、父母所生的身体完全可以证明。”忽兰原来是个未出

嫁的处女,纳牙阿是个正直的将领,为了解除铁木真的误会,忽兰姑娘甘愿以身相试,因为这件事不仅关系到纳牙阿的生死,而且还关系到忽兰全家的命运。

这时,纳牙阿也说:“我只一心奉事主人,凡外邦得到的美女好马,都要献与主人。除此之外,并无二心呵。”铁木真听了忽兰和纳牙阿的话,怒气消了一大半,但还是半信半疑,于是采纳了忽兰的建议,“就那日将忽兰试验呵,果然不曾被污。”事实证明,忽兰与纳牙阿都没有说谎,铁木真这才转怒为喜,于是将纳牙阿放了,并发下了一道恩旨:“此人至诚,以后大事重任,可以委付”。从此,纳牙阿受到铁木真的绝对信任,忽兰也受到铁木真的真心宠爱,成为地位仅次于孛儿帖夫人,得宠则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人物。

答亦儿兀孙向铁木真禀报说,因为他们没有兀剌黑,即驮用或骑用的牲畜,不能随同铁木真一起出征。铁木真下令将他们划分为百户,为他们设置了长官,将他们留在辎重队(奥鲁)里。可是刚走开,他们又叛变了,抢走了辎重。留下看守辎重的少数人员集合起来,共同与叛乱者作战,夺回了被抢走的全部东西,那个部落逃跑了。后来答亦儿兀孙带着他们的部众一起到了薛灵哥河地区合剌温合卜察勒寨,在那里屯驻下来。

这时,蔑儿乞部其他各支的属民百姓大都已经是蒙古军的俘虏,其中包括兀都亦惕氏、木丹氏、脱脱邻氏以及剌准氏。在蔑儿乞百姓中有脱黑脱阿之子忽都的两个妃子,另一个名叫秃该,一个名叫脱列哥那。铁木真将脱列哥那赏赐给了窝阔台,“窝阔台的四个大儿子都是他生下的;贵由汗是其中年长而主要的。”蔑儿乞百姓自然不甘忍受这种亡国灭种、为人臣妾的待遇,不久即有一半百姓反去,将台合山寨把住。铁木真命锁儿罕失剌的儿子沉白,采用领右手军去攻。铁木真本人则亲自率领一支部队去追击脱黑脱阿父子。当年冬天,铁木真的军队就在阿尔泰山南面过冬。

一二〇五年春,铁木真率军越过阿尔泰山,顺利进入兀鲁黑塔黑之地,对聚集在索皋克河的不亦鲁黑汗、屈出律叔侄和脱黑脱阿父子发起突然袭击。当时,不知情的不赤鲁黑汗正在索果克河边带鹰、雕行猎,猎取禽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铁木真“出其不意地在他打猎时擒杀了他。夺取了他的领地、帐庐、妻子、儿女、马群和畜群。屈出律和脱黑脱阿父子只好再次逃脱,躲在乃蛮地区边境也儿的石地方。于是铁木真胜利班师,回到老营。

这时,立寨反抗的蔑儿乞人也先后被蒙古军一一讨平了。沉白攻破台合勒寨,将蔑儿乞百姓尽行杀掳了。反于老营、逃到薛灵哥河地区的兀洼思一蔑儿乞,也都被博尔忽、沉白率右翼军镇压了,他们将躲在寨内的该部落全部擒获。铁木真下令那些带头造反的人全部杀死,其余的百姓属民分给众军做奴隶。铁木真说:

“我本来想成全他们,让他们同族人生活在一起,可是他们却起来造反。”因此,只好根据处理克烈部的办法,把蔑儿乞的氏族部落组织拆散,把他们分配给蒙古各级贵族。强大的蔑儿乞部族从此土崩瓦解了。脱黑脱阿父子再次虽然侥幸逃出了罗网,但他们借以反抗的基础已经被摧毁了,蔑儿乞败亡的命运至此已经成为定局。

当铁木真收掠乃蛮、蔑儿乞部众时,札木合所率领的札答兰氏百姓也大部分做了铁木真的俘虏。札木合虽然在战争的紧要关头临阵脱逃了,但跟随他的亲信已为数不多,他自己也几乎成了一个孤家寡人。据《蒙古秘史》记载,最后札木合身边只剩下了五个那可儿;即使按照《史集》的说法,也不过只有亲属及堂兄弟六十人。札木合作为铁木真反对势力的主要首领,在草原旧贵族中虽然有很高的威望,但他为人狡诈,不讲信义。阔亦田之战中,他作为东方同盟的首领,但是战败时抢掠同盟者,后又投降王罕;哈兰真沙陀之战、纳忽崖之战时,他都是在关键的时刻临阵脱逃,借以保存实力,另谋出路。对部众和盟友他都不曾以成相待,而是一切以个人得失为转移,因此当他面临危机时,也只能会出现众叛亲离的局面。

札木合离开太阳汗之后,向北的方向逃人狩猎部落居住的傥鲁山地区。只有五个伴当,同做劫贼。由于他们急于逃命,辎重和粮草都全部丢光了,只好靠射猎、抢劫维持生命。有一天,他们大概没有打到猎物,饥饿难忍。他的五个那可儿只好商量把仅有的一只羱羊烧着吃了。羱羊是草原上一种比较珍贵的食物。本不应就这样草草地烧着吃掉。札木合一见就生气了,连骂带挖苦地说:“你们是谁的儿子,今天竟这样排场,将珍贵的羱羊烧着吃掉?”但当时札木合自己也已经饿得肚皮贴脊梁了,闻着烧羊肉味也流口水,竟然一边唠叨一边蹲下吃了起来。

那五个那可儿却被他骂急了,乘他正津津有味地吃羱羊肉时,五人一齐动手将札木合绑了起来。

当时铁木真的军队正走在胜利回师的路上,于是他们共同将札木合押送到铁

木真的军队中。

札木合见到了蒙古士兵,仍然是怒气冲冲,让他们转告铁木真说:“乌鸦捉住了紫鸳鸯,贱奴捉拿了本汗;低贱的黑超捕捉了蒲鸭,奴仆竟敢围擒本主,我圣明的安答可汗他应该如何处理呢?”

当札木合被送到铁木真的营帐时,铁木真问那些押送者:“返回札木合时,他说了些什么?”人们重述了他说的话。铁木真懂得这些话的含意。这些话的含意是:既然我的那可儿捉住了我,对我不忠,那么他还会忠于谁呢!

铁木真本来就十分重视维护主奴关系,非常痛恨那些背叛本主的人,听札木合这么一说,立即发布一道命令:“处斩其犯本汗者。”铁木真的军士马上执行了命令,当着札木合的面杀了他的那五个那可儿。

铁木真回头派合撒儿对札木合说:“过去我曾经仰赖安答,好像车之有辕,我们各为其一互帮互助。你中间与我分离,如今又可以相合了。希望您做我的伴当,不要再有打算了。假如我们谁忘了什么,可以互相提醒一下;假如有谁睡得太死了,可以揪头发唤醒。前些年您虽与我离析而行,但终究还是我吉庆的安答,每当生死存亡之际,您总是恋有故人之情;每当争战之日,您总是痛其肺腑手足。

我与王罕在哈兰真沙陀厮杀时,您曾将王罕的打算告诉我,这是对我的一次恩德。

在纳忽崖与太阳汗作战时,你又帮助我吹嘘,吓坏了乃蛮人,这是又一次有恩于我。您对我的恩德永远不会忘记。”

听完铁木真的话,札木合既感动又惭愧,说道:“当我们年幼时,我曾与安答定交于豁儿豁纳黑川,我们曾共进不消之食,共说不忘之言,还曾同床共衾而卧。可笑的是,我们听信了他人的挑唆,中途分道扬镳了。回想起以前说过的誓言,我实在没有颜面与安答相见。如今安答不计前嫌,仍然愿意与我做伴。现在安答已将众百姓收了,众邻邦平了,一个圆满的国家即将创立了,汗位肯定属于您了,天下大事已定,我与您做伴当还有什么意义呢?您若不杀死我,只会使您夜里睡觉不安,白天饮食不甘。好像虱子在衣领,针剌在底衿。我是一个有很多毛病的人,自己异想天开,出了许多差错,实在不敢奢望安答在为我费心。在此生此世,我与安答的交谊、名声,自日出之地至日落之处,人人皆知。安答有聪惠之母,生性俊杰,有多才之弟,友为英豪,又有能驾驭七十三匹骏马的勇士(指铁木真手下几十位将领),所以安答所向有功。活有意义与安答相反,我自幼遗

于父母,又无昆弟,妻乃长舌,友无心腹,故为天命有归之安答所败。安答降恩,令我速亡,则安答之心将安。安答降恩若杀我,请让我不流血而死。希望我死之后,将我的尸骨埋葬在高地,我将永远护佑您的子子孙孙。我与您是同族而异源的人,被安答旺族的威灵征服了。我死以后,我的族人将托庇于安答的威灵之下,希望安答朝夕予以照料,今天只求安答赐我速死。”

铁木真认真考虑了札木合的说法,然后对自己的左右将领说:“我这位安答交绝不出恶声,虽与我分离,但不曾有真实害我之心,而且还是一个可以效法的人。他自己坚决不肯活下去,但我令人占卜并未入卦。况且他久负盛名,我们总不能无缘无故害他的性命吧?”

《蒙古秘史》曾记载:开始铁木真不想杀死札木合,但考虑了一会儿,又想出了几条让他死的理由,并让执行死刑的人转告札木合:“有个缘故,希望对他说。当时你弟弟绐察儿与我的那可儿拙赤答儿马剌因盗马事相争,你不应该妄行攻伐,败我于答兰巴勒渚惕之地,逼我躲入者列捏之峡。我不念旧恶,与你为伴当,你坚决不肯;惜你性命,你却必欲即死。那我只好按照你的要求,让你不流血而死了。”说完,马上发下一道旨意:“俾勿流血而使亡之,勿露弃其骨,宜厚葬之。”于是铁木真的部下将札木合装入袋中绞死了。

同时,阿勒坛、忽察儿也在这次战争中被捉住,铁木真也按照这种办法处死了他们,并依蒙古贵族礼葬埋。札木合为什么要求不出血而死呢?这是因为蒙古人认为:一个人的灵魂在他的血液中,死者不出血能保住灵魂。后来,蒙古人处死有罪的宗室贵族,经常使用这种不出血的“特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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