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天下时代,宦官是皇帝的家奴,生杀赏罚,都取决于皇帝一时的意念,即使是权倾一时的宦官,其荣华富贵同样可能在瞬间化为乌有。
民谚说:“一岁主,百岁奴,上下之分秩然。”宦官生来就是奴隶,这一点是永远无法改变的。因此,宦官的一生,无论其身体的摧残是被强迫的还是自愿的,都不过是命运对其开的残酷的玩笑,一时的荣华富贵不过是表面的风光,内在的痛苦是永远无法摆脱的。戏剧《法门寺》中,太监贾桂自称站惯了,一朝坐着反倒手足无措,这便是宦官的悲哀之处。
《后汉书》称:“阉官之隶,刀踞之残,品卑人贱,谗谄媚主。”秦汉一统天下后,宦官集团开始分化,部分上层的宦官取得了国家官员的身份,但大多数的中下级宦官仍然在内廷中处于被奴役的地位。但是即使是高级宦官,因为他们的官员身份来自于帝王的赏赐,因此得也迅焉,逝也忽焉,可能在瞬息之间化为乌有。
唐宪宗时大宦官吐突承璀,受到宦官刘希光受贿的牵连,被贬到淮南充军。宪宗在朝堂上对大臣说:“吐突承璀之类,不过是我的家奴,只是服侍我的时间长了,就狐假虎威起来,若有违反,朕去之轻如一毛耳。”权阉如此,其他的底层宦官更不必说。
唐朝大宦官高力士年过七旬被逐出宫后,曾写过一首《咏荠》的诗:“两京作斤卖,五溪无人采。夷夏虽不同,气味终不改。”不以文采论,但以情感胜,句句透着凄凉和无奈。开元盛世,吃荠菜的只有两种人:穷人吃,是迫不得已,为了果腹;富人吃,是图个新鲜,换换口味。所以,在富者云集的长安城,荠菜论斤卖,价格不菲;而在穷人扎堆的农村,荠菜遍地是,需者自掘。高力士回想着当年在长安的无限风光,流放巫州无人理的痛苦溢于言表。即便如此,他对玄宗的忠心依然不改,史书记载:“高力士遇赦还,至郎州,闻上皇崩,号恸,呕血而卒。”虽然,高力士当年在唐玄宗身边狐假虎威,坏事也做了不少,但他对玄宗的忠诚倒是无人能及的,玄宗死后唯一要求殉葬的便是这位亦奴亦友的宦官。
中上层的宦官一般俸禄较多,加之一些灰色收入,倒也生活富足,可谓苦尽甘来,一旦出宫,也能依靠往日的积蓄度日;而下层宦官们俸禄微薄,不仅从事着宫廷中繁重的体力劳动,还要受到上层宦官的盘剥,生活异常悲惨。历朝历代,除了宦官俸禄较丰厚的宋朝之外,其他朝代,尤其是清代宦官的俸禄一般都入不敷出。因此,等到短暂的一生在宫廷劳碌中消磨殆尽,年老体衰,被赶出皇宫的宦官们不但要忍受生计之苦,还要躲避世人鄙夷的目光。不少被赶出的宦官转徙四方,躲入寺庙中了却残生,很多甚至毙命街头。作为皇宫中最下贱的奴仆,少数宦官在人前的风光,也难掩绝大多数宦官背后的凄凉。
从一开始,这便是一条注定是悲剧的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