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一个傍晚,在肯塔基州P城一间陈设华丽的客厅里,两位绅士正对坐饮酒。其中一位矮胖又貌丑的绅士,看上去便知道是个善于钻营的小人。他衣着特别讲究,手指上戴着好几枚金戒指。每次讲到激动的话头,他总喜欢把表链抖得丁当作响,摆出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子。
不过,同他谈话的谢尔贝先生算是一个地道的绅士。房子里的陈设和气派告诉人们,此人家境不凡。
“不过,海利先生,汤姆真是跟一般的黑奴不一样啊,他诚实、稳重又能吃苦,把我的整个庄园管理得井井有条。他走到哪里都值这个价。”
“你说的是黑人的那种诚实吧?”黑奴贩子海利说着,又倒了一杯白兰地。
“不,我说的是实话。他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我已经把全部的家业交给他管。去年秋天我打发他到辛辛那提替我办事,顺带捎回500块钱,他不但如数带回了钱,而且拒绝了几个坏蛋让他逃到加拿大去的劝告。老实说,我绝不忍心卖掉汤姆。我要说,海利先生,希望你能够理解我。”
“嗯,那么在汤姆之外,再加上一个小男孩或小姑娘,行不行?”“唉!不瞒你说,卖黑奴是我万不得已的决定,只要有一点儿办法,我是一个也不想卖的。”
这时,房门开了,一个大约四五岁的混血男孩走了进来。在谢尔贝先生的吩咐下,那个叫哈利的男孩以清亮的嗓音唱起一支在黑人中间非常流行的歌曲,并手舞足蹈,逗得两位绅士哈哈大笑。
最后,那男孩装出一副严肃而神圣的模样,表演罗宾斯长老领唱诗篇的情景。
“精彩极了,这小把戏真了不起!”海利拍着谢尔贝先生的肩膀说,“把这小家伙给我算上,那笔债务咱们就算了结了。你说说看,还有比这更公道的吗?”
房门又被轻轻推开,一个25岁上下的混血少妇走进屋来。她有一对乌黑的眼睛,卷曲的黑发衬托着棕色的脸庞。
她站在那儿正进退两难,谢尔贝问:“有事吗,伊丽莎?”
“对不起,老爷,我是来找哈利的。”于是,那孩子蹦蹦跳跳地跑到他母亲跟前。谢尔贝便打发他们走了。
“哎呀!”海利对谢尔贝称赞说,“刚才这件货色可真不错,如果送往奥尔良,保你发大财。”
谢尔贝冷冷地说:“我不想靠她发财。”为了转移话题,他又打开一瓶酒,并问海利味道如何。海利只好说道:“好吧,那你总得把那个孩子给我吧,我已经一让再让了。”
谢尔贝问道:“我不明白,你要那孩子干什么?”
“我有一个同行想买一批俊俏的小男孩,把他们养大后高价拍卖给阔佬们当听差。”
“海利先生,我不忍心拆散人家的亲骨肉。”
“是啊,强行拆散也不是办法,但为了生意,我们不妨采取一些人道主义的法子……”海利说完一大堆关于人道主义的话语后,便往椅子上一靠,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谢尔贝听了他的说教,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应了一声。“在我看来,你们肯塔基人把黑奴都惯坏了。你该知道,一个黑奴一辈子都得颠沛流离,整天给他们讲什么白人的生活方式呀,什么理想抱负呀,只会害了他们。我敢说,你家里的那些黑奴已经没了奴性。这对你和他们都没有好处,你说对吗?”谢尔贝先生耸耸肩膀,有点厌恶地说:“也许吧。”
双方暗自盘算了一会儿后,海利先开口说:“好,你说怎么办吧。”
“我还得考虑一下。”谢尔贝先生说,“如果你想让事情顺利的话,那就得对我家的仆人保守秘密。不然,想弄走我家的黑奴是不可能的。”
“那当然,我保证只字不提。不过,我得跟你声明一句,我的时间有限,希望能尽快得到你的回音。”海利说完,站起身来披上大衣走了。
房门关上后,谢尔贝自言自语道:“可怜的汤姆,看来我不得不卖掉你啦!”
正巧,伊丽莎刚刚走到客厅门口时,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知道那个黑奴贩子想买她的儿子,在跟她的东家讲价钱。她越想越不安,干活时也魂不守舍了。
在谢尔贝太太面前,伊丽莎打翻了水壶,碰掉了做针线活的小盒子。
太太又一次问:“伊丽莎,你这是怎么啦?”
“啊!太太,”伊丽莎瘫坐在一张椅子上突然哭了起来,“有一个黑奴贩子在客厅里跟老爷谈话,说要把我的哈利卖给他。”“傻丫头,不会的,老爷从来不跟南方那些黑奴贩子打交道。来,替我把下面的头发往上梳梳。”
“可是,太太,您决不要答应。”
“孩子,当然不会,我就是把自己的孩子卖掉,也不会卖掉你的哈利的。”并不知情的谢尔贝太太很有自信地安慰她的女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