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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波尔多斯

达达尼安去了德。特雷维尔的府邸,他决定把发生的事情告诉给德。特雷维尔先生。他相信,德。特雷维尔先生一定能给他带来一些帮助;另一方面的考虑是,德。特雷维尔先生几乎天天可以见到王后,也许他能够从王后那儿得到一些有关这个可怜的女人的消息。德。特雷维尔先生听他讲着,在这整个事件中,队长注意到了一件和恋爱毫无关系的事。达达尼安讲完,他说:“嗯!很容易就能闻到搀和在这一事件中的红衣主教的气味。”“那该怎么办呢?”达达尼安问。“现在你必须离开巴黎,没有其他的办法——绝对没有。我见到王后会把这个可怜的女人失踪的事情告诉她,不过,王后肯定对此事一无所知,知道之后她会想办法。您回到巴黎的时候,也许会有好消息。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您放心地走好了。”达达尼安知道,德。特雷维尔先生很少对人许愿,而一旦他偶尔许了愿,那么,他必将达成愿望。听了这番话,他非常感激,于是向德。特雷维尔先生敬了一个礼,正直的队长对这个勇敢坚强的年轻人也很关心,所以他亲切地和达达尼安握了手,祝他旅途平安。达达尼安向掘墓人街走去,准备回家去整理一下行装。快到门口时,他看到班那希尔先生在门口站着。这时,他再一次记起了谨慎的布朗谢昨天对他说的关于房东那番话,因此,他更加仔细地看了看这位房东。果然,他看出,除了那种偶尔可见的带有病态的、青黄色的脸色,这种脸色证明他的胆汁可能渗入了他的血液,达达尼安还看到了隐藏在他脸上的那些奸诈虚伪的东西。一个坏蛋和一个老实人笑容是不相同的,一个伪善者和一个忠厚人哭泣也是不一样的。虚假总是一副面具,无论它制作得有多么好,只要人们稍加注意,总能辨别得出它和真面目的区别。达达尼安在班那希尔的脸上就看到了这样一副面具。因此,他强忍着内心的厌恶,打算不跟他讲什么。可是,像昨天一样,班那希尔先生叫住了他。“喂!年轻人,”班那希尔说,“这一夜过得不错吧,对吗?现在是早上七点钟,真是见鬼!在别人出门的时候您却回了家。”“别人可不像您,班那希尔老板,”年轻人说,“您是所有正人君子的楷模,不会错的。如果一个人家里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妻子,他是用不着到处奔波去追求幸福的,因为幸福他已经找到,班那希尔先生,难道不是吗?”班那希尔的脸色一下子变白,白得像个死人,只是勉强,它还露出了一丝微笑。“啊,啊!”他说,“您真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朋友。不过,昨天夜里您跑到哪里去了,我的少爷?看来,路上不太干净嘛!”达达尼安低下头来,看看自己那双沾满泥浆的靴子。不过,他发现服饰用品商的鞋袜——那上面同样沾满泥浆,看上去好像他们俩是在同一个地方待过,因为他们靴子上沾的污泥斑点颜色是完全相同的。达达尼安突然想到,那个矮矮胖胖、花白头发、穿着深色衣服像个跟班儿的人,

被组成押送队的那些佩剑军人看不上的那个家伙,就是班那希尔本人!一个丈夫,竟然领着别人去绑架自己的妻子!想到这里,达达尼安真想扑过去,一口气将他掐死,可达达尼安是一个十分谨慎的小伙子,所以他克制住了自己。只是,他的脸色吓得班那希尔想往后退,但是他的身后是一扇关着的门,这样,他不得不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上。“噢,是这样!您真会开玩笑,”达达尼安说,“我看得出,我的马靴该擦一擦了,而您的鞋子也同样如此。班那希尔老板,会不会您也是出去找女人了?您做这种事真是不可原谅,何况,您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妻子哪!”“啊!主啊,我可不是找什么女人,”班那希尔说,

“昨天,我去了圣芒代,去打听我的一个女佣人的消息,那条路很糟糕,免不了沾些泥浆回来。”圣芒代,它和甚科鲁正好位于两个相反的方向上。这给达达尼安带来了一线希望。如果班那希尔知道他妻子的下落,那么,可以想些办法迫使他开口,讲出他所知道的秘密,要证实他知道他妻子的下落。“请原谅,亲爱的班那希尔先生,”达达尼安说,“因为我现在渴得要命,请允许我去您家里讨杯水喝。”达达尼安就快步走进了房东的屋子,床铺得整整齐齐,班那希尔夜里没有睡过,并且达达尼安判定,班那希尔回来也不过一两个小时。看来,他把他的妻子送到了某个关押地。“谢谢了,班那希尔老板,”达达尼安喝完了一杯水后说,“现在我回家了,要布朗谢去擦我的靴子,擦完我的,如果您愿意,我就吩咐他到您这儿来替您擦。”说完他就离开了。服饰用品商心里不住地骂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达达尼安走到楼上,发现布朗谢的神情十分慌张。“啊,先生,您可回来了!”布朗谢一看到他的主人便说,“又有了一件怪事!”

“什么事?”达达尼安问。“啊!您不在家的时候,有人来拜访过!”“什么时候?”“半小时前,您在德。特雷维尔先生那儿的时候。”“到底谁来过了?喂,你说呀!”“德。卡夫娃先生。”“德。卡夫娃先生?”“是他本人。”“红衣主教阁下的卫队队长?”“对。”“他来逮捕我?”“我想是的,先生,尽管他假装客气。”“你说他假装客气?”“是,尽说好话,先生。”“是这样吗?”“说什么红衣主教阁下对您很有好感,请您跟他到王宫走一趟。”“你怎么回答了他?”“我说,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您不在。”“他又讲了什么?”“他说,要您今天一定到他那儿去一趟,也许这次会见会关系到您的前程,红衣主教非常器重您。”“对红衣主教来说,这个圈套真够笨拙了。”年轻人微笑着说。我就看出了这个圈套,于是,我回答他说,您回来以后,一定会感到十分懊丧的。

“德。卡夫娃先生听了就问我:‘他去了哪里?’我回答说:‘他去了香槟省的特鲁瓦。’‘何时走的?’‘昨天晚上。’”“布朗谢,我的朋友,”达达尼安打断他的话说,“你真是个人才啊!”“先生,我心里是这样想的:如果您想去见德。卡夫娃先生,您可说您根本没有去那里,这样,说谎话的是我。而我,不是贵族,说说谎话无所谓的。”“放心吧,布朗谢,你是不会说谎的。一刻钟以后我们就要动身了。”“这正是我要劝阻您做的。我们去哪儿?是不是我过分好奇了?”“听着:和你所说我要去的地方方向正好相反。现在,我急于要知道阿多斯、波尔多斯和阿拉密斯他们怎么样了。你不是也急于想知道各利莫、莫丝各东和巴赞的情况吗?”“是啊,先生,”布朗谢说,“咱们可以随时走。我相信,这个季节外省空气一定比巴黎好得多,因此……”“因此,快快整理行装吧,整理完了,你到卫队队部和我会合。另外我告诉你,布朗谢,我相信,你对我们房东的看法完全正确。”“啊,先生,我会看相,凡是我向您说的,请您相信,都是对的。”达达尼安自己先下了楼,随后,他再一次到他三个朋友家里转了一圈,仍然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只是阿拉密斯家里送来了一封芳香扑鼻、笔迹纤秀的信,达达尼安装起了这封信。十分钟以后,布朗谢在卫队队部的马棚里与达达尼安会合。达达尼安对他说:“好,现在,你替我把另外三匹马也备上鞍子。”“你以为,我们每个人骑上两匹马就会走得快些?”布朗谢神态狡猾地问。“当然不是,布朗谢先生,这个玩笑您开得不能算是高明,”达达尼安回答,“我们有了四匹马,如果我们的三个朋友还活着,而且我们能够找到他们,就可以把他们带回来了。”“那就交了好运了,”布朗谢说,“但是,我们总应该满怀希望。”“阿门!”达达尼安说着跨上了马。出了国王卫队的队部,他们两个人各自向街的相反一端跑去,出城之后重新会合。这是一个被精确执行的战略措施,达达尼安和布朗谢一起到了彼艾尔费特。应该说,白天,布朗谢要比在黑夜勇敢些。上次旅行时遇到的那些意外布朗谢还记忆犹新,因此他把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当成他的敌人。结果,他不断地把帽子取下来捏在手里,但达达尼安严厉斥责了他的这一行为。因为达达尼安担心,这种过分的礼貌会让别人不把他看成贵族的一个跟班儿。一路无事,所以,我们这两个旅行者最终平安无事地抵达尚帝力。他们走进了上次旅行时歇脚的那家客店——大圣马丁客店。客店老板恭恭敬敬地在门口迎接了他们。达达尼安和布朗谢已走了十一里路,不管波尔多斯在不在这家客店里,他们也该歇一口气了。

达达尼安想到,开口就打听火枪手的事也许不是太妥。达达尼安便什么话也没有讲,下马后,把牲口都交布朗谢,自己走进了一间为不愿意与别人接触的人专设的小房间,要了一瓶店里最好的葡萄酒和一顿尽可能丰盛的午餐。所有这些,越发地加强了老板对他的第一印象。因此,达达尼安的午餐马上就上来了,快得简直让人吃惊。达达尼安带着一个跟班儿,还有四匹骏马,尽管他穿着普通卫士的制服,也不能不叫人另眼看待。老板想过来亲自侍候他,他们之间的话匣子就这样拉开了。“说真的,亲爱的老板,”达达尼安把两只酒杯斟满,道,“我向您要的是您店中最好的酒,如果您欺骗了我,那您就要自讨苦吃了。请端起酒杯,我们一起喝。只是,为了找个干杯的理由,那就为您客店生意的兴隆而干杯吧。”“先生,这真是令我感到荣幸之至,”客店老板说,“我这里真诚地感谢阁下的良好祝愿。”

“不过,请不要误会,”达达尼安还说,“我的意思是,只有在生意兴隆的客店里,旅客才能受到良好的款待;而在那些生意不好的客店里,客店老板自身倒霉不说,旅客也跟着倒了霉。我经常出来旅行,这条路上我就走得更多了,所以我希望客店老板个个都能财运亨通。”“这一说我记起来了,”老板说,“我想不是第一次见到您了。”“啊,我至少在您的店里住过三次或者四次。瞧,大概在十一二天以前,我就来过这里。那次,我带着我的朋友——几个火枪手,一起在这里住了下来。他们之中的一个还与一个不相识的旅客吵了架,那人没事自找麻烦……”“啊,是的,是的!”客店老板说,“先生,您谈起的不就是波尔多斯先生吗?”

“主啊!我亲爱的老板,请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嗯……先生应该记得,他没能继续赶路。”“是这样,他曾经答应要追上我们。可是,我们一直没能等到他。”“他给我们赏了面子,留在这儿了。”“什么?他留在这儿了?”“是的,先生,他留在了这,我们甚至还感到很是担心呢……”“担心什么呢?”“他的某些开销。”“这样?他会照付开销的。”“啊,先生!我们已经垫进去许多了。今天早上外科医生还警告我们,说如果波尔多斯先生不付账,他就向我收钱了,因为最早是我把他找来的。”“这么说,波尔多斯受伤了?”“这您可不能问我,先生。”“为什么?为什么不问您?”“干上了我们这一行,就不能知道什么便说什么了,先生,特别是有人预先警告过我们。”

“好!我能见见波尔多斯吗?”“当然可以,先生。请上楼去,到二楼一号房间去找他吧。不过,得预先通知他。”“什么,我要预先通知他是我看他?”“是的,不然的话,您也许会碰到什么意外。”“会遇到什么意外?”“波尔多斯先生可能会把您随便当成客店里的什么人,会让您送了命。”“有谁惹过他了?”“我们曾经向他讨过账。”“见鬼!明白了。可据我所知,他的财力还到不了这种程度呀。”“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先生!他住了一个星期,我们把账单送交给了他。可是,我们一开口,他就把我们轰了出来。上一天他赌过钱,这倒是真的。”“什么,他赌过钱,跟谁?”“跟一位路过的老爷。”“噢!这个倒霉蛋会输个精光的。”“是的,连他的马也输掉了,先生。当时我们就向那位老爷提出了,而他回答我们说,我们是多管闲事。并说,那匹马归他了。我们立刻把事情通知了波尔多斯先生。可是他骂了我们,说一个贵族的话是毋庸怀疑的。”“就是这种人。”达达尼安轻声说。“于是,”老板接着说,“他一直没有付账,我想请他到金鹰客店去,去照顾照顾我的那位同行。可是波尔多斯先生回答说,这里是最好的,他哪里也不去,而要在此住下来。我没法非要让他搬走。于是,我退而求其次,请求他把他住的本店最漂亮的那间房子退掉,换个房间。而波尔多斯回答说,他随时都在等候他的情妇的光临,而她是宫里最显赫的贵妇人之一,叫我明白,他赏光住的那个房间,就已经是过于寒酸了。我坚持我的决定,而他,根本不屑再和我谈下去,便将一把手枪放在床头上,宣称有谁胆敢再对他提起搬家之事,要他搬出本店也好,还是要他在店内换一个房间也好,只要开口,他就开枪打碎那人的脑袋。”“因此,从那个时候起,先生,就没有人敢走进他的房间了——他的跟班儿除外。”“那个莫丝各东?”

“是的,先生,他走后五天又回到了这里,脾气变得很坏,对我们来说,不幸的是他比他的主人步履轻健,为了侍候他的主人,他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把这里搞得一塌糊涂……”“的确会如此,”达达尼安说,“我早就看出,莫丝各东是个十分忠心又相当聪明的仆人。”“是的,先生。可请先生设想一下,每年,我要是跟这样既忠心又聪明的人打上四次交道,那我破产了!”“不会,波尔多斯会付账的。”“哼!”客店老板并不相信。“他受宠于一位贵妇人,因此,她不可能让他为了欠您这么一点小钱而陷入困境的。”

“关于这,如果我敢于说出我所相信的……”“您什么意思?”“我还可以进一步说:我所知道的……”“您要讲什么?”“我肯定的是,我认识那位贵妇人。”“你?”“是的,我。”“您怎么认识她?”“啊,先生!请您保证,您不会随便把事情说出去……”“那就讲吧,请相信一位贵族的信用!”“好,先生,我讲。您知道,我很担心,所以做了一些事……”“那您做了什么呢?”“噢!倒完全是一个债主权限范围之内的事。”“究竟做了什么事?”

“波尔多斯先生给这位公爵夫人写了一封信。当时,他的跟班儿还没有回来,他自己又不能离开房间,因此不得不差我们替他跑一趟。”“后来怎样了?”“正赶上我们店里一个伙计要到巴黎去,我就把信交给他,吩咐他把信交给公爵夫人本人。我这样做是为了满足波尔多斯的心愿,因为他把信交我们时曾非常郑重地嘱咐我们,要保证信的安全。我们这样做了。”“不错。”“您知道这位贵妇人是怎么样的?”“不知道。我只听波尔多斯讲起过。”“您知不知道这位所谓的公爵夫人是怎么样的?”“我再一次回答您,我不认识她。”“她,是一位诉讼代理人的妻子,名叫克科那尔夫人,上了年纪——至少有五十岁了,而使我感到意外的是,这样一位贵妇人却住在了狗熊街。”“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收到信后她醋劲大发,大骂波尔多斯先生无情,挨一剑是为了其他女人。”“他挨了一剑?”“啊,主啊!我讲出了什么啦?”“您说波尔多斯挨了一剑。”“是这样。可波尔多斯不允许我讲这件事!”“为什么会这样?”“啊,先生!那天您走了,他声言要把那个人一剑刺穿,可事实恰恰相反,自己却被那个陌生人撂到地上了。他死要面子,波尔多斯先生不愿向任何人承认他挨了一剑。”“那么,使他待在床上,动弹不得,就是因为这一剑?”“这一剑很厉害呀,先生,您朋友身体强壮他才没有死。”“您当时在场吗?”

“我看了,不过决斗者并没有看到我。”“整个过程是怎么样的?”“啊!时间不长,他们都摆出了防守的架势。随后,那个陌生人做了一个假动作,接着向前冲去,剑刺进波尔多斯的胸脯足足有三寸深。波尔多斯先生向后倒了下去,那个陌生人立即用剑尖顶住他的喉咙,波尔多斯先生便向他的对手认输。当那人听到他叫波尔多斯先生而不是叫达达尼安先生时,便伸出胳膊,扶他回到客店。随后,自己上马走掉了。”“这么说,那陌生人要找的是达达尼安?”

“像是。”“您知道那位先生的下落吗?”“不知道。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很好。我想我一切都清楚了。您说,波尔多斯的房间是二楼一号?”“是的,先生,本店最好的一个房间。我已经失去了十次租它出去的机会。”“好啦!放心吧,”达达尼安笑着说,“钱会付给您的。”“啊,先生!不管她是不是公爵夫人这都没什么关系,只要她肯解开她的钱袋子就成。然而,她可有话在先,对于波尔多斯先生的一再要求她已经感到厌烦,她不会付钱了。”

“她的这个回答您是否告诉给了您的房客?”“我没告诉他,否则,他会看出我们替他送信的方式。”“所以,他一直在等她寄钱过来,对吗?”“啊,主啊,是这么回事!昨天他又写了一封信。”“您说那位诉讼代理人夫人又老又丑?”“至少五十岁,先生,谈不上漂亮。”“那就请放宽心吧!她的心会软下来的。再说,波尔多斯也欠得不太多。”“什么,不太多?已是二十来个皮斯托尔了,医生的诊疗费用还没有包括在内呢。”“好吧,如果情妇扔下他,他还有朋友呢,这一点我可以向您担保。所以,我亲爱的老板,您把心放进肚子里。”“先生,您已经答应过我,一、不向他提到诉讼代理人夫人;二、不提他受伤的事。”“这件事我们已经谈妥啦,相信我的承诺吧。”

“啊,不然的话,他会杀了我的!”“不会的。”老板对他十分注重的两件东西——债权和生命,都感到稍许放心了。走上楼梯,达达尼安敲了一下门。里面的人叫他走开,他却走了进去。波尔多斯躺在床上,正和莫丝各东玩朗斯格内消磨时光。一根铁叉上串着一只竹鸡,在炉火上转动着。大壁炉两边的两个角落里,各有一个小火盆,上面都放着一只小锅儿,小锅儿在沸腾,从里面飘出白葡萄酒烩兔肉的味道和鱼汤的味道。波尔多斯一看是自己的朋友,便高兴地大叫了一声,莫丝各东也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把位子让给达达尼安。“见鬼,怎么是您?我太高兴了,您知道我发生什么事了吗?”“不清楚。”“客店老板什么都没有对您讲?”“没有。”波尔多斯的呼吸似乎均匀了些。“您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我亲爱的波尔多斯?”达达尼安接着说。“是这样的:对手已经中了我三剑,我正冲过去想第四剑把他刺死,结果,我踩在一块石子儿上,一滑,膝盖给扭伤了。”“是这样?”“当然!算那个混蛋运气。”“后来他怎么样了?”“半句话也没有讲便溜之大吉。可您,我亲爱的达达尼安,您的事情怎么样了?”“就因为扭伤了膝盖,”达达尼安接着问,“您就卧床不起了?”“啊,主啊!是的,不过,再过几天我就可以下床了。”“那您为什么不叫人把您送回巴黎去?待在这样一个鬼地方一定闷得要死的。”“本来我是打算这么办的,可是有件事不得不说。”“一件什么事情?”“是这样,因为我实在感到无聊,就像您说的那样,为了散散心,我把一位路过这儿的贵族请了上来,要跟他玩骰子,他同意了,可是我的钱全输了。不过,您怎么样,我亲爱的达达尼安?”“真没办法,亲爱的波尔多斯,一个人不能处处都交好运,”达达尼安说,“您知道,有这句谚语说:赌场失意,情场得意。由于您情场上总是左右逢源,所以,赌场上,您的手气就会差些了。不过,钱是身外之物,你的公爵夫人肯定会来拉您一把的,不是吗?”“对极了!我亲爱的达达尼安,”波尔多斯用天下最潇洒的神气说道,“所以我给她写了信。”“后来呢?”“后来!她大概去了她的领地,她连封信也没有写过来。”“是这样?”“是这样,所以昨天我又写了第二封信。不过现在您来了,我亲爱的朋友,我们来谈谈吧。”

“看来,客店老板对您不错,”达达尼安一边说,一边对病人指着两只装满了的锅子。“还凑合,”波尔多斯回答说,“就是三四天以前,那个不懂礼貌的家伙跟我要账,我把他赶了出去。因此,您看到了,我坚守阵地,担心受到攻击,便整日佩剑不离身了。”“可我看出……”达达尼安笑着说,他指指那些空酒瓶和炉子上的锅子。“不幸的是,所有这一些都不是我干的!”波尔多斯说,“这个可恶的扭伤将我困在了床上。不过,莫丝各东可以出去,他可以带很多东西,”波尔多斯接着说,“您看,我们的增援部队到了,因而我们的给养也得增加。”“莫丝各东,”达达尼安说,“您一定得帮我一个忙。”“什么事,先生?”“把您的烹调技术教给布朗谢。要是他像您一样,用您伺候主人的方式来使我得到享受,我是不会感到不满意的。”“天啊!”莫丝各东神情谦虚地说,“没有比这更容易的事了,只要手脚灵活,别的都不需要。我的父亲空闲时是一个偷猎者。”

“那么其余时间他干些什么呢?”“先生,他干着一种我始终认为相当幸运的行当。”“什么行当?”“天主教派和胡格诺教派作战的那些日子,他为自己创立了一种混合的宗教,这就是,有时候他是天主教徒,有时候他是胡格诺教徒。他经常肩扛一支喇叭火枪,在小路旁边的篱笆后面散步。他看到一个单身的天主教徒走过来,他托起他的火枪,向那人瞄准,结果差不多总是来人扔下他的钱袋,逃之夭夭。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因此,连他自己也闹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仅仅在一刻钟之前,他怎么能对我们神圣的宗教的优越性产生怀疑?”“您的这位可尊敬的父亲最后结局如何?”“有一天,他在一条低凹的道路上与他以前曾打过交道的一个胡格诺教徒和一个天主教徒同时狭路相逢。于是,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他——他被吊死在了一棵树上。随后,他们到附近一个村子的小酒店里吹虚他们的丰功伟绩。可巧,我的哥哥还有我,我们也在那个小酒店里喝着酒。”

“那你们做了些什么?”达达尼安问。“我们让他们讲下去,”莫丝各东接着说,“后来,他们出了小酒店,各自走向一条相反的道路。于是,我的哥哥跑过去,埋伏在了那个天主教徒所走的道路旁,我向另外的方向跑过去,埋伏在了那个胡格诺教徒所走的道路旁。两个小时,事情结束了。我们也同时赞叹父亲富有远见——看来他早已有了提防,让我们哥儿俩各自信了不同的宗教。”“他还是个偷猎者?”“对的,先生,他教会了我打猎的技巧。因此,当我看到我们那位坏蛋客店老板给我们吃的全是一些肥肉,我就悄悄拣起了我的老行当。我在亲王先生的树林里散步,在一些兔子出没的地方放下活扣,在亲王殿下的湖里的水下放入钓丝。正因为如此,我们不缺少竹鸡、野兔、鲤鱼和鳗鱼,以及各式各样易于病人消化、营养丰富的食品。”“可是葡萄酒呢,”达达尼安问,“葡萄酒由什么人来供应?客店老板吗?”“是,也可以说不是。”“这话怎么讲?”“说是,酒确是他的。说不是,是由于他并不知道他有这份荣幸。”

“请您说清楚些,莫丝各东——跟您讲话大有益处。”“是这样的,先生。我在各地游历时遇见过一个西班牙人,他到过很多的国家,其中包括新大陆。”“新大陆,写字台和柜子上的酒瓶,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呢?”“耐心些,先生,耐心些,每一样东西都会讲到的。”“是的,莫丝各东,我相信您,我听着。”“那个西班牙人有一个跟班儿,陪他一起去过墨西哥。这个跟班儿是我的一个同乡,我们很快成为好朋友,我们对打猎的喜爱超过了一切。因此,他告诉了我潘帕斯里的那些土著人捕猎的方法——他们只是在绳子的末端打一个活结,将那活结扔向那些可怕的野兽,就可以套住它们的脖子。当初,我根本就不相信人的技术会达到如此高的程度,可是,活生生的事实教训了我,使我不能不承认他讲的故事的真实性:我的朋友把一个酒瓶放在三十步以外,他扔出去的活结每次都能套住那个瓶颈。我开始用心做这种练习了,所以,今天,我扔起套索来,不会比世上任何人差。怎么样,这您明白了吧?我们的客店老板有一个地窑,里面的藏酒十分丰富,可地窑门的钥匙他从不离身。但是,那个地窑有个通风口。它成了我往窖里扔套索的好地方。喏,先生,新大陆,写字台以及柜子上的酒瓶,它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现在,您是否愿意尝尝我们的葡萄酒?”“多谢了,很遗憾我刚吃完饭。”

“好吧!”波尔多斯说,“摆桌子!莫丝各东。在我们吃午饭的时候,就让达达尼安把他离开我们十天以来的情形告诉我们。”“非常愿意。”达达尼安说。波尔多斯和莫丝各东开始了午餐,他们的胃口非常好。达达尼安把去往英国路上的详细情况说了一遍。不过,达达尼安就说了这么多。他只是说,他从英国回来时带回了四匹骏马,随后,他告诉波尔多斯,给他的那匹马已经安置在了旅店的马棚里。这时,布朗谢走了进来,可以赶到科赖蒙去过夜了。这时,达达尼安还急于要知道另外两个朋友的消息。他告诉波尔多斯,接着去寻找另外的两位朋友,并打算以后仍从这里经过,返回巴黎。他还告诉波尔多斯,七八天后,如果他仍旧在这个大圣马丁店住着,那么,他会在回来时接他。波尔多斯告诉达达尼安,他这段时间不会离开这里,再说,他还得在这里等待他的公爵夫人的回信。达达尼安再次叮嘱莫丝各东,要好生照顾波尔多斯。随后,他跟客店老板结清了账,重新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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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如海,社会如潮,怀揣着成为一名刑警的梦想、且毫无背景的李翔,则像是一滴不起眼的水珠,翻滚在大时代推进的浪花前头,而后,不知何时、不明终究,再浸润于沙滩的泡沫之中,然后,自然而然,被历经桑田,被磨砺沧桑...
  • 三国杀传奇之卡牌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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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无聊的你是否想去创作,或者去剽窃一个有意思的游戏然后去看着许许多多的人在这场游戏中为之奋斗的场景呢这本书就是这样的故事这本书就是描写了一个这样的故事这或许是不一样意义的三国杀传奇,但它诠释的会是让许多人为之慨叹的传奇如果有时间,就来读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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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剧学院学生李慕月在影视城中迷了路,推开一扇陈旧的木门,被一团白光笼罩后穿越到平行时空架空朝代,意外地成为了云端山庄少主人林佑风的妻子“沐玥”,在与林佑风朝夕相处中日久生情。原以为这是上天赐予的缘分和幸福,当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彻底舍弃现代的所有,一心一意只做他的“沐玥”时,真正的沐玥却出现了。在搅乱了平静生活的同时,真相浮出水面。这一回,她——李慕月该何去何从。
  • 青丘狐之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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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变异失忆,六亲不认,唯独她。。。一次老大毁了他生活了整整一百多年的家,女王不惜一切代价尽管是自己的孩子,只要能让他们远离危险自己这么做也是值得的,风波过后,找回散落在人间的孩子,恢复老大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