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拉斯托斯带了几位武士在森林里到处寻找水源,可惜枉费心机。他们遇到一位绝顶漂亮、却又十分可怜的女人。女人抱着一个男孩。她的衣衫褴褛,头发飘散。她坐在树阴下,脸上却透出了一股王公贵族人家出身的神情。阿德拉斯托斯吃了一惊,以为见到了森林女仙,连忙双膝跪倒,请求指点迷津,让他逃离苦难。可是女人却下垂着双眼,回答说:“陌生人,我不是女神。看你一副显赫的外貌,我估计你大概出身于神仙世家。我惟一超人的地方就是一生所忍受的苦难,它比加在世间任何凡人头上的都多。我叫许珀茜伯勒,曾是雷姆诺斯岛上亚马孙人的女王,父亲是威风凛凛的托阿斯。自从我被海盗劫持并拐卖以后,我就成了尼密阿国王来喀古土的俘虏和女佣。这个男孩不是我的儿子。他叫俄菲尔特斯,是我的主人之子,我是他的保姆。可是你们要求我做的事,我很愿意帮助你们。在这片干旱荒凉的地带只有一处水源。除了我以外,谁也不知道它的入口处。那里水量丰富,足够你整个部队解渴止乏!”
妇人站立起来,把孩子放在草地上,哼了一支摇篮曲,把孩子哄睡了。英雄们通知部队,大家都顺着许珀茜伯勒的足迹一路往前。他们穿过茂密的森林,不一会来到怪石岐增的山谷地带,只见一股清凉的泉水涌出来。这时候,大家已经听到一股瀑布飞流的声音。他们发现了一片急流。于是众人和他们的马匹进入河中,痛饮一气。
众英雄时许珀茜伯勒感激涕零,刚到安放孩子的草地上时,众人发现孩子不见了。前边不远处的大树上,一条大蛇正盘绕在树上,肚子鼓鼓的。许珀茜伯勒顿时明白了,正是这条蛇吞食了她可怜的孩子。波迈冬不加思索地投出了他的长矛,将大蛇刺中。可怜的许珀茜伯勒悲痛地把孩子的肢体收拾起来,交给站在一旁的英雄们。他们庄严地埋葬了这细小的尸体。为了纪念孩子,他们举行了神圣的尼密阿竞赛。阿尔席莫洛斯,希腊语即先完成的人,被大家推崇为半个神仙。
许珀茜伯勒被孩子的母亲欧利迪克打入监狱,被残酷地判了死刑,即将执行。幸运的是,许珀茜伯勒的儿子们终于救出了他们的母亲。
“你们也许得到了预兆,知道这场征战该是什么结果了吧!”预言的英雄安菲阿拉俄斯神色阴郁地说。可是其他人却都在回想打死毒蛇的胜利。他们称之为幸运的前兆,于是都兴致勃勃的十分高兴,甚至还嘲笑预言的失灵。安菲阿拉俄斯心情沉重,长吁短叹,可是却毫无办法。部队昼夜兼程。没过多久,亚各斯的士兵就来到底比斯城下。战争的序幕即将拉开!
城里也在紧张地行动。厄忒俄克勒斯和他的舅父克瑞翁作好了一切艰苦的准备。他对集合起来的居民们动员说:“你们应该想想对祖国和城市的责任。你们,无论是青年还是壮年,都应该起来为城市而战,保卫家乡的神的祭坛!保卫你们的父亲、母亲、妻子儿女和你们脚下的自由的土地!占领战壕,拿起武器,站到塔楼上去!仔细地监视每一条通道,别害怕城外有多少敌人!城外有我们的耳目。我相信他们会给我们带来确切的消息。我将根据他们的情报决定行动。”
这时候,安提戈涅也站在宫殿城墙的最高雉堞上。旁边站着一位老人,他还是从前替祖父拉伊俄斯肩扛武器的人。父亲去世后,安提戈涅在雅典国王忒修斯庇护下生活,不久就带着伊斯墨涅回到了往昔父亲统治的城市。克瑞翁和她的兄长厄忒俄克勒斯张开双臂欢迎他们。他们把安提戈涅当怍一个自投罗网的人质,一个受到欢迎的仲裁人。
她看到城外的平地上,沿着伊斯墨诺斯河岸,在闻名于世的古泉狄尔刻的周围驻扎着强大的敌人。军队在不断地运动,到处闪烁着武器和盔甲发出的冷光。她非常惊恐。但她身边的一个老年人却安慰她。“我们的城墙高大而坚固”,他说。“我们的橡木的城门上都有铁栓。这城很巩固,并由不畏恶战的斗士们保卫着。”然后为了回答她的询问,他向她指点着各个领袖。“喏,那个战盔在日光中放光,轻松地挥舞着晶亮的盾,并走在他的队伍前头的,是王子希波迈冬,他生长在靠近勒耳那沼泽附近的密刻奈地方。他身躯高大,如同古代从泥土出生的巨人一样!在右边一点,你看见么?那正骑着大马跃过狄耳刻泉水的人,他穿着类似野蛮人的盔甲——那是堤丢斯,你嫂子的兄弟。他和他的埃托利亚人都拿着沉重的大盾,并以善用标枪着名。我从他的标记上认识他,因我作为一个使者曾到过敌人的营幕。”
“那青年的英雄是谁呢?”这女郎问。“年轻但却有着成人的胡须,他的顾盼这样的凶猛?他正从坟地上走过,他的人马缓缓跟随着他。”
“那是帕耳忒诺派俄斯,”这老人告诉他,“他是狩猎女神阿耳忒弥斯的朋友阿塔兰塔的儿子。但你看到在尼俄柏的女儿们的坟墓附近的另外两个人么?年长的是阿德拉斯托斯,他是这次远征的统帅;年轻的一个,——你还认识他么?”
“我只能看到他的两肩和身体的轮廓,”安捉戈涅怀着悲苦的激情回答。“但我认出这是我的哥哥波吕尼刻斯。但愿我能够飞,像一片云霞一样飞到他那里,双手拥抱着他的脖子!他身披金甲,是如何的闪烁发光——如同早晨的太阳一样呀!但那是谁,这么坚定地执着缰绳,驾驶着一辆银白的战车,并且这么镇静地挥着马鞭子?”
“那是预言家安菲阿拉俄斯。”
“那环绕城坦走着,在测量它,寻找最适宜进攻的地点的人是谁呢?”
“那是傲慢的卡帕纽斯,他嘲笑我们的城,并威胁着要掳去你和你的妹妹,送到勒那泽国去做奴隶。”
安提戈涅脸色惨白,要求带她回去。老人用手搀扶着她走下楼梯,送她回到她的内室。
克瑞翁与厄忒俄克勒斯坐下来商量对策,他们派七位统帅把守底比斯的七座城门。他们想探询一下鸟儿占卜的预兆。底比斯城内生活着早在俄狄甫斯时代就十分有名的预言高手提瑞西阿斯。他是奥宇埃厄斯和女仙卡里克多的儿子,可惜从小就被女神密涅瓦降灾瞎了双眼。母亲卡里克多再三央求女友开恩,恢复孩子的视力,可这个要求超出了密涅瓦的权限。不过密涅瓦让孩子有了更加敏锐的听觉。年长日久,孩子能够听懂各类鸟儿的声音。从这时起,他成了鸟儿占卜者。
提瑞西阿斯年事已高。克瑞翁派他的小儿子墨诺扣斯去接他,将他领到宫殿中来。老人在女儿曼托和墨诺扣斯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来到克瑞翁面前。国王要求他说出过往鸟儿议论底比斯城命运的话。提瑞西阿斯沉默良久,终于悲伤地说:“俄狄甫斯的儿子对父亲犯下了沉重的罪孽,给底比斯带来巨大的灾难;亚各斯人和卡德摩斯族人将会自相残杀;两个儿子惨死对方手下;为了挽救城市,只有一个办法。可是我却不能告诉你们,再见!”
说完话,提瑞西阿斯转身要走。可是克瑞翁不断央求,直到他留下为止。“你真的想要听吗?”占卜者声音严厉地说,“那就听着,可是我先告诉你,你的儿子墨诺扣斯在哪里?是他刚才把我引到这里来的。”
“他就在你的身旁!”克瑞翁回答说。
“那请他赶紧逃离这里吧,越快越好!”老人说。
“为什么?”克瑞翁连忙问,“墨诺扣斯是他父亲的儿子,必要的话他可以一声不吭。可是如果他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拯救我们,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你们逐是听着,看我从过往鸟儿的声音中知道为什么吧!”提瑞西阿斯说,“幸运是会降临的,可是有一座沉重的门槛。龙牙种子中最年轻的一颗必须倒落。只有在这种条件下,胜利才能是你们的!”
“天哪!”克瑞翁喊叫起来,“你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卡德摩斯的最小的孩子必须献出生命,整个城市才能获得拯救。”
“你要求我的可爱的儿子,我的儿子墨诺扣斯死亡么?”克瑞翁傲慢地向前一步。“滚你的罢!离开我的城池!我没有你悲观失望的预言也过得去!”
“因为真情使你悲愁,你便觉得它是无用的吗?”提瑞西阿斯严肃地问。现在,克瑞翁感到恐惧,他跪在他的面前,抱着他的双膝,指着他的白发请求他收回他的预言。但这预言家很坚定。“这牺牲是不可免的,”他说。“在毒龙曾经栖息的狄耳刻泉水那里,必须流着这孩子的血。从前大地曾用毒龙的牙齿把人血注射给卡德摩斯,现在你必须以血债偿还,使它接受卡德摩斯亲属的血,它才会同你友好。假使墨诺扣斯同意为全城牺牲自己,他将由于他的死成为全城的救主,阿德拉斯托斯和他的军队便不能平安回去。现在只有这两条路,克瑞翁,请你选择罢。”
提瑞西阿斯说完,就和他的女儿离开宫廷。克瑞翁深深地沉默了片刻。最后,他终于惊恐地喊叫起来:“我多么愿意亲自去为我的祖国去死啊!可是你,我的孩子,我能牺牲得起吗?逃走吧,我的孩子,逃得越远越好。离开这座可诅咒的城市,穿过特尔斐、挨陀利亚,一直到多度那神庙,躲在神庙的佑护下!”
“行,”墨诺扣斯眼中闪烁着光芒,他应声回答,“我一定不会迷路的。”
克瑞翁这才放心,又去指挥作战了。男孩却突然跪在地上,虔诚地向着神明祷告:“原谅我吧,保们在天的圣洁之灵,我用错误的语言安慰了我的父亲,因此说了谎。如果我真的背叛了祖国,那我该是多么可鄙和胆怯啊!请听我的誓言吧:在天之神,仁慈地收下我的一片真心!我愿意用死来拯救我的祖国!我愿从城墙上跳进又深又暗的龙穴。正如预言中说的一样,我要用我的牺牲解脱祖国的灾难。”
说完,男孩高兴地跳了起来,朝雉堞走去。他站在城墙的最高处,一眼就看到了对方阵营的分布。墨诺扣斯神色庄重地诅咒他们,希望他们尽快地灭亡。然后,他抽出一把贴身的宝剑,朝自己身上抹了一把,并立即从高处栽倒下去。墨诺扣斯跌得粉身碎骨。
克瑞翁哀痛万分,他深知这是不可抗拒的神谕。战斗开始了,七个英雄率领七队人马,努力使每一个可以攻击的地方都有保卫。阿耳戈斯人跨过平原向前推进,攻城战正式打响。
首先,女狩猎家阿塔兰塔的儿子帕尔忒诺派俄斯领着他的队伍,以密集的盾牌掩护,向一座城门突进。他自己的盾牌上刻绘着他的母亲用飞矢射杀埃托利亚野猪的图像。预言家安菲阿拉俄斯向第二座城门进军,在他的战车上载着献祭神祗的祭品。他的武器没有装饰,他的盾牌也是光亮而空白的。希波迈冬攻打第三座城门。他的盾牌上的标记乃是百只眼睛的阿耳戈斯监视着被朱诺变成小母牛的伊娥。堤丢斯领着队伍向第四座城门前进。他左手执着的盾上绘着一只大狮子,右手愤怒地挥舞着一只大火炬。从故国被放逐的波吕尼刻斯领导着对第五座城门的进攻。他的盾牌的徽章是一队骏马。卡帕纽斯的目标是第六座城门。他夸耀着他可以和战神玛斯匹敌。在他的铜盾上刻画着一个巨人举起一座城池,并将它扛在肩上,这在卡帕纽斯心中是象征着底比斯所要遭逢到的命运。最后一道,即第七道城门则由阿耳戈斯王阿德拉斯托斯负责。他的盾饰乃是一百条巨龙用巨口衔着底比斯的孩子们。
当这七个英雄逼近城门,他们就以投石,弓箭,戈矛开战。怛底比斯人这么顽强地抵抗他们的第一次攻击,以致他们被迫后退。但堤丢斯和波吕尼刻斯大声吼叫:“同伴们,我们难道要等着死在他们的枪矛之下吗?要在,就在这瞬间,让我们的步兵,骑兵,战车一齐向城门猛攻吧!”这话如同火焰一样在军队中传播,阿耳戈斯人又鼓舞起来。他们像浪涛一样地汹涌前进,但结果也仍然和第一次的攻击一样,守城者给与迎头痛击,他们死伤狼藉。成队的人死在城下,血流如河。这时帕耳忒诺派俄斯如同风暴冲到城门口,要用火和斧头将城门砍毁并将它焚为平地。一个底比斯的英雄珀里刻律迈诺斯正防卫着城垛,看见他来势汹汹,就推动一块城墙上的巨石,使它倒塌下来,打破这围城者的金发的头,并将他的尸骨压为粉碎。厄忒俄克勒斯看到这道城门现在已经安全,他就跑去防守别的城门。在第四道城门,他看见堤丢斯暴怒得像一条龙,他的头戴着饰以羽毛的军盔,急遽地摇晃着,手中挥舞着盾牌,周围的铜环也叮当作响。他向城上投掷他的标枪,他周围拿着盾牌的队伍也将矛如同雹雨一样的投到城上,以致底比斯人不能不从城墙边沿后退。
这时厄忒俄克勒斯赶到了。他集合他的武装战士如同猎人之集合四散的猎犬,率领他们回到城墙边。然后他一道城门又一道城门地巡视着。他遇到卡帕纽斯,后者正抬着一架云梯攻城,并夸口说即使朱庇特也不能阻止他将这被征服的城池夷为平地。一面说着傲慢的话,一面将云梯架在墙上,冒着矢石的暴雨,用盾牌掩护着,顺着溜滑的梯级往上爬。但他的急躁和狂妄所得到的惩罚并不是底比斯人所给与的,而是当他刚刚从云梯上跃到城头时,等候在那里的朱庇特用一阵雷霆将他击毙。这雷霆的威力甚至使大地也为之震动。他的四肢被抛掷在云梯周围,头发被焚,鲜血溅在梯子上。他的手脚如同车轮一样飞滚着,身体在地上焚烧。
国王阿德拉斯托斯以为这事是诸神之父反对他这次侵略的兆示。他率领着他的人马高开城壕,下令退却。底比斯人看到朱庇特所给与的吉兆,从城里用步兵和战车冲出,与阿耳戈斯军队混战。车毂交错,尸横遍野。底比斯人大获全胜,将敌人驱逐到离城很远的地方,才退回城来。
战斗结束了,克瑞翁和厄忒俄克勒斯率众退回城中。此时,亚各斯的士兵重新聚集到城前。
厄忒俄克勒斯决定派使者要求对方罢兵。他站在城堡上对双方士兵大喊:“亚各斯的士兵们,你们远道而来;还有底比斯人,你们根本用不着一边为波吕尼刻斯,一边为我,即他的兄弟丢却自己的生命!让我自己亲自前来接受战斗的危险,与我的兄长波吕尼刻斯决一死战,分个高低。如果我把他杀掉,那么我就留在底比斯的王位上;如果我败在他的手下,那么国王的权杖就应该归属于他。你们亚各斯人应该回到自己的国土去,别在异国他乡的城池前,作无谓的流血牺牲。”
波吕尼刻斯顿时从亚各斯人的行列里跳了出来,朝着城墙大声呼喊,愿意接受兄弟的挑战。两方面士兵欢声雷动,双方签订协议。各自的首领相互宣誓,表示坚决照此办理。
决定命运的战斗开始之前,两边的占卜者都忙碌地祭供牺牲,借以标志战斗是从祭祀的火焰中开始的。他们获得的预兆也是模糊不清的,好像双方都是胜利者,又都是失败者。波吕尼刻斯恳切地举起双手,转过头,看着远方的亚各斯国土,祈祷说:“朱诺女神,亚各斯的女君主,我在你的国土上娶妻,在你的国土上生活。保佑你的居民取得战斗的胜利吧!”
厄忒俄克勒斯也回到底比斯城内密涅瓦的神庙,乞求着说:“啊,朱庇特的女儿,保佑我舞动的长矛一直取得最后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