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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国有独资商业银行的发展及其改革难点

国有独资商业银行是指中国工商银行、中国农业银行、中国银行和中国建设银行这4家国有商业银行,由于其所有制结构为国家独资,故称之为国有独资商业银行。国有独资商业银行在我国金融业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到 2000年底,其存、贷款的市场份额约为62%,储蓄存款则占全部金融机构储蓄存款的66%,分支机构达14万余家,从业人员150余万人,营业网点遍布城乡。

一、国家专业银行的恢复和设立

从1979年开始,中国经济体制改革和对外开放政策在全国开始实施,自此,我国经济开始打破原有的计划经济体制,多种所有制成分开始出现并迅速发展壮大。在改革开放初期,为适应经济体制改革的需要,先后恢复了中国农业银行、中国银行和中国人民建设银行,开始打破单一的“大一统”的银行体系。1983年,国务院又决定,中国人民银行专门行使中央银行职责,同时分设中国工商银行。至此,以国家专业银行为主体的中国金融组织体系初步建立,银行在市场经济中的作用开始逐步发挥。

(一)恢复中国农业银行

1955年,国务院批准建立中国农业银行,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反映出农村金融业务量不大,客观上缺乏建立专业银行的经济基础,在业务上与人民银行业务交叉,增加了资金周转环节等问题,因此,1957年国务院决定撤销中国农业银行,在中国人民银行设立了农村金融管理局,管理全国的农村金融业务。1963年 10月,党中央、国务院决定恢复被撤销的中国农业银行,从上到下建立了农业银行的机构。1968年,“文化大革命”开始,金融体系遭到严重破坏,刚刚恢复不久的中国农业银行又被并入中国人民银行。中国的经济体制改革首先是从农村开始的,为适应农村经济体制改革和发展的需要,加强国家对支农资金的管理,支持农村经济的发展,1979年1月,根据中共中央的决定,国务院发出《关于恢复中国农业银行的通知》,1979年 3月 13 日,中国农业银行正式恢复成立。中国农业银行属国务院领导,由中国人民银行代管,自上而下建立各级机构,并将农村信用社、农村营业所划归农业银行领导。中国农业银行的主要任务是,统一管理支农资金,集中办理农村信贷,领导农村信用合作社,发展农村金融事业。中国农业银行恢复以后,经过努力,形成了由农业银行统一管理,农业银行与农村信用社分工协作的农村金融体制。

(二)恢复中国银行

新中国成立后,对中国银行进行了接管,没收其官股,保留私股权益,改组董事会,使中国银行成为中国人民银行领导下经营外汇业务的专业银行。1952 年,中国银行与中国人民银行的国外业务局合署办公。1979年,国务院决定将中国银行从中国人民银行中分离出来,中国银行总管理处成为中国银行总行,同时成立了国家外汇管理总局,直属国务院领导,中国银行与国家外汇管理局对外两块牌子,对内一套机构。中国银行作为国家指定的外汇专业银行,在经营外汇买卖业务、筹集利用国外资金、扶植出口生产和办理国际结算、执行侨汇和增加侨汇收入等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三)恢复中国建设银行

1954年在财政部系统内建立了中国人民建设银行,承担保证基本建设资金及时供应和合理使用的管理,作为财政部的所属机构,对外保留建设银行的牌子,银行的职能和作用未能发挥,不成其为真正的银行。1978 年国务院批准中国人民建设银行为国务院直属单位,并在全国设立分支机构,以加强对基本建设资金的拨款和监督。1979 年,国务院决定中国人民建设银行从财政部分离,成为一家独立的银行,当时建设银行受财政部委托仍代理行使基本建设财务管理的财政职能。

(四)分设中国工商银行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化,中国人民银行一方面执行中央银行职能,另一方面又办理工商信贷和城镇储蓄业务,这种身兼二职的状况,不适应改革开放的需要,不利于加强宏观管理。1983 年国务院决定,中国人民银行专门行使中央银行职能,分设中国工商银行,专门办理工商信贷和城镇储蓄业务。1984 年初,中国工商银行作为主要在城市从事金融业务的国家专业银行正式成立。

实际上,恢复中国农业银行、中国银行和中国人民建设银行,以及分设中国工商银行,并不是按照商业银行的思路进行的,而是按照计划经济的行业管理思想进行的。四大专业银行分别在工商企业流动资金、农村、外汇和基本建设四大领域占垄断地位,并且业务严格划分。在这一阶段,还不存在商业银行的理念和经营思想,只是想进一步搞好用活国家资金,以便更好地发展国民经济。

二、专业银行的企业化改革阶段

专业银行企业化改革是在建立社会主义商品经济条件下,认识到“资金是特殊商品”的必然结果。改革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由机关式管理方式向企业化管理方式过渡,目的是在各种外部条件和内部管理体制基本不变的前提下,全面推行责、权、利相结合的企业化管理改革,打破分配上的“大锅饭”,调动基层银行的积极性,提高金融系统活力。二是打破资金分配上的“大锅饭”,逐步强化银行的资金约束,并打破银行间的业务限制,拓展业务范围,使专业银行由“准企业”向真正的企业过渡。典型的是在各专业银行的基层机构和各级营业机构,普遍实行了各种形式的承包制和岗位责任制,并把经营成果与银行干部职工的切身利益结合起来。这一阶段的改革措施主要有:

1.改革传统的信贷资金管理体制。从1980年实行的“统一计划、分级管理、存贷挂钩、差额控制”管理体制,到 1985年实行的“统一计划、划分资金、实贷实存、相互融通”政策,其实质是把中央银行与专业银行之间的资金往来由计划分配改为信贷关系,初步解决了专业银行在信贷资金上吃中央银行大锅饭的问题,迫使专业银行逐步做到资金自求平衡,也使它们有了更多的信贷经营权。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各专业银行进行了资产负债比例管理和信贷资产风险管理试点,开始实施审贷分离、依法管贷,以及指标考核、评比、稽核等一系列商业银行信贷资金管理办法,进一步走向商业银行的规范经营。

2.实行业务交叉和相互竞争。客观经济的发展,要求为企业提供本外币、长短期资金的综合服务,各专业银行在保持业务特色的同时,都开办了城乡人民币业务和外汇业务,出现了“中国银行上岸,农业银行进城,工商银行下乡,建设银行进厂”的竞争局面;银行和企业之间也可以自由选择,一家企业可以同时在几家银行获得服务,银行也不再承担对一批固定客户提供贷款的义务。通过业务交叉,打破了垄断,给各专业银行形成了市场竞争的压力,促进了管理水平、服务水平和经济效益的提高。

3.进入金融市场进行资金横向融通。随着同业拆借市场、票据贴现市场、外汇调剂等货币市场在全国范围内的逐步建立,各专业银行利用信贷资金周转过程中的时间差、地区差、行际差,在金融市场上相互拆借,平衡资金头寸的暂时性余缺,提高了资金的使用效率。

4.加快内部经营机制的转换。在各专业银行的基层机构和各级营业机构,普遍实行了各种形式的承包制和岗位责任制,并把经营成果与银行干部职工的切身利益结合起来。同时改革劳动人事管理制度,实行中层干部聘用制、任期目标责任制、干部定量考核制度等。专业银行的机关化管理逐步转向企业化管理。

专业银行企业化经营的改革,是对专业银行性质和发展方向的一种探索,这种探索为以后确立专业银行向商业银行转变的改革目标提供了依据,也为这种转变做了准备。

三、把国家专业银行办成真正的商业银行

但在1993年以前,“国有商业银行”的概念并未明确提出,改革集中在企业化经营或经营机制转换上。1993年,《国务院关于金融体制改革的决定》提出,要把国家专业银行办成真正的商业银行。至此,专业银行正式定位于商业银行。并对国家专业银行转化为国有商业银行的改革定出四条方向性的原则:贯彻执行自主经营、自担风险、自负盈亏、自我约束的经营原则;国有商业银行总行要强化集中管理,提高统一调度资金能力,分行之间不能有市场交易行为;各国有商业银行总行对本行资产的总流动性及支付能力负全部责任;国有商业银行不得投资非金融企业,实行银行业与保险业、信托业、证券业分业经营。这些原则的提出,既借鉴了国际经验,也是基于对我国专业银行十几年发展过程的经验和教训的总结。

为了给专业银行向商业银行转化创造宽松的外部环境,将国家专业银行承担的政策性金融业务分离出来,1994年国家先后成立了国家开发银行、中国农业发展银行和中国进出口银行3家政策性银行,把4家国家专业银行所承担的政策性金融业务划归政策性银行,使专业银行开始作为国有独资商业银行,真正从事商业性金融业务。与此同时,按照把银行办成真正商业银行的要求,从加强国有商业银行一级法人体制、建立商业银行经营机制、银行与所办经济实体脱钩、强化内部管理和风险控制、改善金融服务等方面,进行了一系列改革。1995年7 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商业银行法》正式颁布,首次以法律形式明确规定了我国商业银行的权力和义务,包括四大国有独资商业银行在内的我国商业银行的发展进入了法制化的轨道。

从1994年以来到今的几年内,国有独资商业银行的商业化改革进展很快,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强化统一法人制度。我国国有独资商业银行的机构设置基本上是按照中国的行政区划与行政机构对应设置的,在改革初期,以简政放权为主的改革思路下,于是形成了国有独资银行的省级分行和计划单列市分行在事实上的以法人资格经营管理的局面。专业银行省级分行和计划单列市分行基本上自主决定经营业务(贷款、拆借等),有时还擅自对外投资,擅自开办新业务,这种经营的分权状况,在经济过热时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1993 年下半年以后,国有独资商业银行相继集中了资金管理权和贷款管理权,推行授权、授信的管理制度,强化内部控制。如1995年建立了1000 户企业信贷网,1996年对重点扶植的 300 户国有大中型企业签订了《银企合作协议》,推行主办银行制度,1997 年又增加到 512 户。银行贷款的集中使用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社会的有效供给,对抑制通货膨胀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同时,按照分业经营的原则,与所办经济实体脱钩,不得从事商业银行业务之外的非银行金融业务。1998年财政对国有独资商业银行注资2700亿元,扩大了国有独资商业银行的资本金,使资本充足率达到了“巴塞尔协议”规定的8%的水平。

二是逐步建立以资产负债管理为核心的自我约束机制和风险防范机制。1994年初,中国人民银行下发了《关于对商业银行实行资产负债比例管理的通知》,对商业银行实行贷款限额控制下的资产负债比例管理。1996 年中国人民银行对国有独资银行实行资产负债比例管理基础上的贷款规模管理,再次下达了商业银行资产负债比例管理监控、监测指标和考核办法,并把外币业务、表外项目纳入考核体系,以全面反映银行的资产风险情况。1998 年 1 月 1日起,取消对国有独资商业银行的贷款限额管理,全面推行资产负债比例管理,对国有商业银行不再下达指令性贷款计划,而改为按年(分季)下达指导性计划。国有独资商业银行以法人为单位对资金来源和运用实行自求平衡。取消对国有商业银行的限额控制,为国有独资商业银行向真正的商业银行转化提供了新的契机,使国有独资商业银行的经营自主权进一步得到落实,同时也对国有商业银行的经营管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三是逐步构筑权责明确的内部治理结构。国家政策性银行的建立,以及政策性金融业务与商业性金融业务的分离,为国家独资商业银行的改革创造了条件,借助建立真正的商业银行运行机制还在于构筑权责明确的内部治理结构。通过几年的努力,正在逐步构筑约束和激励相结合的内部管理体制。如建立贷款约束机构,实行审贷分离制度。建立行员制,突出技术性,淡化行政级别观念。完善法人治理结构,规范内部监督结构等,以提高商业银行的运行效率,增强透明度,逐步建立按现代企业制度运行的国有独资商业银行运行机制。

四是剥离不良资产,改善国有独资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结构。长期以来,由于国有独资商业银行在控制贷款质量方面缺乏有效的内部机制和良好的外部环境,不良贷款在经营过程中越积越多,不良资产的大量沉淀,对经济和金融运行构成了严重的威胁。为改变这种状况,防范化解金融风险,1999 年,我国先后成立了信达、华融、长城、东方资产管理公司,专门收购并经营、处置四大国有独资商业银行的不良资产。这4家资产管理公司的主要任务和业务包括:通过债务追偿,资产置换、转让及销售,债务重组及企业重组,债权转股权及阶段性持股,资产管理范围内的上市推荐及债券、股票承销,直接投资,发行债券等形式,以最大限度保全资产、减少损失为主要经营目标。资产管理公司的成立是我国金融体制改革的一项重要举措,对于防范和化解金融风险,依法处置国有商业银行的不良资产,最大限度地保全资产,减少国家损失,改善银行资产结构,加强对国有商业银行的考核,降低不良贷款比例,促进我国金融业的健康发展,以及减轻国有企业和社会压力等,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四、国有独资商业银行“商业化”改革进程中的难点

虽然向国有商业银行转化的目标已经确立,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国有独资商业银行的“商业化”过程仍面临内部和外部许多困难,改革任务十分艰巨。目前,国有商业银行存在的主要问题:

一是国有金融企业的发展主要依靠国家信用。国外有些人认为,中国的国有商业银行从技术角度讲已经破产。这并非危言耸听。如这次“广东国际信托投资公司事件”就是一个明证,很多投资者(包括国外投资者和国外的一些评信机构)对国有银行信用抱有信心,很大程度上是对中国国家信用有信心。如没有国家信用支撑,国有商业银行的经营环境将马上恶化。

二是高度的行业垄断和网络垄断。形成国有商业银行的高度垄断性,既有历史的原因,也有体制的原因。根据 1998年末全国金融业资产总量、贷款总量和存款总量来计算,4家国有商业银行的垄断率分别为 63%、62%、66%,其垄断程度是相当高的。在结算业务、外汇业务、分支机构设置及网络建设方面更具有绝对的优势。虽然1986年后相继成立了一些新的股份制商业银行,但其资产、机构、人员、网点等均无法与四大国有商业银行相提并论。历史的原因,形成了4家国有独资商业银行基本垄断全国金融业的局面。而且近年来由于一些地方性中小金融机构的倒闭、破产、合并,居民对中小金融机构的信心下降,存款更大量向四大国有独资商业银行集中,进一步增加了其垄断程度。这种绝对优势和高度垄断的情况,一方面为4 家国有独资商业银行带来了较多的垄断收益,另一方面无法形成规范、平等的竞争环境,使国有独资商业银行外无压力,影响其向真正的商业银行转化。其表现就是:不良资产比例持续攀高、存量庞大,人员臃肿、费用大、效率低、违规严重。

三是管理体制比照国家机关,实行官本位。国有独资商业银行机构按行政区划层层设置,从总行到一级分行、二级分行、县支行、办事处、分理处、储蓄所多达7 级,分支机构遍布广大城乡,有些机构设置不符合经济效益原则。机构层次多、职工人数多和网点重复,导致各国有商业银行决策慢、成本高、效益低、资金分散、工作力量分散,难以发挥整体功能和综合优势,无法形成规模效应,人均效率低。并且由于国有商业银行是政府独资的银行,行长理所当然由政府来任命,尽管国家机关进行几次改革和调整,4家国有商业银行没有被列入国家机关系列,但其与国务院的行政隶属关系一直没有改变。政府对银行行长业绩的评价往往不是看银行经营效益的好坏,而是看银行是否按照政府的批示办事,对国家的贡献大小。20年来,国有商业银行的各项改革实际上对其治理结构并未触动,一人出了问题,挪一个地方照样当官,充其量是领导不力。这样的结果,就使大量的国有资产不明不白地流失。有的领导者的精力不是放在经营上,而是放在做官上,推进国有商业银行的商业化经营也就无从谈起,更不会有根本的起色。

国有商业银行存在的上述三大问题,使国有商业银行行为上具有以下明显的行为特征:(1)国有商业银行职能中有很多政府管理职能成分,银行本能地具有行政管理色彩。(2)国有商业银行承担着大量的政策性任务,有许多不可推卸的社会责任,国有商业银行往往负责社会物资储备的资金安排,给国有企业职工工资贷款、安定团结贷款,维持低效甚至亏损国有企业运营等。(3)国有独资商业银行的分支机构设置和内部管理源于一系列行政准则和制度,如分支机构按行政区划、行政级次设置,形成了多级管理、一级经营的状况和机构、人员过度膨胀的状况;银行经营者和员工都有行政级别,其收入取决于行政级次和行政区划的区别,而与经营成果关联不大。(4)国有商业银行分支机构一般都具有较强的独立性,在资金调拨上依赖总行,而在招工、建设住宅等方面依赖地方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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