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辽大跑步,一共丢过三回车,捡到4.30元钱。捡钱的事后面讲,先说丢车。这三回车是一台,即备受阿富汗人民称赞的凤凰牌自行车——最近新华社记者到阿富汗采访,问及对中国货的认识,齐曰:“凤凰车。”车未受小偷所窃,偷三回都偷不走,天下哪有这么笨的小偷。准确说,车被保安收缴三回,我每次都以跑步练就的直觉觅回帐下。
按说自行车不许乱停乱放,我们——你说这帮跑步的人有啥觉悟——随便一放,就进操场尽情玩耍。出来一看,傻了,车没了。所有的车全消失了,证明这是保安干的。找他们问,说不知道,并正正大檐帽、捋捋皮腰带,表示执法。他们也不容易,我看过两个保安抬一辆上锁的自行车,像蚂蚁挪一只蝗虫大腿,吃力地搬到什么地方。好容易搬到一个地方,再告诉你,车不白搬了?“不知道!”保安严正回答。
但车,他们不会抬到校长办公室作战利品,这么短时间也卖不掉。吾车不远,肯定在附近。因为上锁,他们不好抬。但应该在一个视线遮蔽的地方。妥,我直奔10舍后身,那有一个废弃的锅炉房。一看,亲爱的车呀,正斜倚煤堆,做闲愁无限状。
第二回,车没了之后,我在方圆百米内遍寻无踪。保安们又动了什么心眼?我想,必是鱼目混珠法。到几个自行车停放处找找。找了三处,最后在较远的外语系的存车棚找到敝车。它放在尽头,和长年无人认领的鳏寡车混在一起。保安们蛮有创意嘛。见到他们,很想拍拍彼等肩膀用湖北红安口音说:小鬼,好好干!
第三回丢车,我有点懵了,该找的地方全找了,没有。我估计让学生骑走了,那就不是藏哪儿的问题了。但我怎么能失去这辆深受阿富汗人民喜爱的坐骑呢?找。我突然感觉它就在某座楼里。此楼邻近操场,是刚分配工作的单身教师或工友们的住宅楼,里边不论几口人全住一间屋,在过道做饭,上厕所没法下脚,老鼠在水房奔突。走廊永远是黑暗的,要平伸着手前进。那么,是谁告诉我到这里找车呢?天意。一般说,在某些问题上,我也能获得神启。进楼,摸索着找过了——当然在走廊,而不是人们房间。没有呀?神的指导难道会错吗?但是没有呀。上二楼看看,怎么会是二楼?但我还是上了二楼,并找到了我的自行车。手摸车把,抚昔思今。我真想写一篇赋什么的,贴在墙上。“昔我来兮,走廊肮脏。今我来兮,有车放光”,给藏车那人看看,证明我们俩想一块儿了。就这一次找车的经历,我觉得有人应该站出来,说此举不同寻常,是思路开阔、不按老经验办事、跳跃式发展之典范,评高级职称,外语免试。
我在辽大跑步的6年中,一共在操场上捡过3串钥匙,一副墨镜;捡过12次现金,总计4.30元,其中以一角硬币居多,最大面值两元。有人说,现在一元钱掉地上都没人捡了,怕人家笑话。我说,要是地上有钱,包括一分钱,你不弯下那个破腰捡起来必遭天谴。有人问我“你老跑步干吗?”竟无言以对。现在则可以说:捡钱。
但我说的不全是车与钱的事。说,前不久上辽大跑步,内有水急,径直驰篮球馆旁草木深处而去。穿过松林、柏树和牵牛花的扯绊之后,我发现了一部崭新的赛车,好哇!这车细胎,是公路赛车,把是台湾的。再看飞轮,西班牙的。拎一拎,钛合金,轻。好车!我一直想有一部赛车,当然不是这辆,这是别人的。我再一看,锁环了,人工破坏。肯定小偷干的,把车藏进树丛,晚上来偷。这哪行,幸亏被我发现了,要不今晚被偷走了。不容分说,我把这部“大赛”搬到蓝球馆的门口,这是最引人注目处。它的主人一见阳光下蓝瓦瓦的车,该多么高兴。
尔后,我到操场跑了几个200米变速,眼睛看着远处的车,忽悟,无论什么人来骑走,都不知是否其主人。放到这儿,丢得更快。但如果把车交给保安,不用说就是保安的了。怎么办?我把它藏起来。此计即定,我把“大赛”藏到排球场那边的树丛里。也就是说,当偷车的人晚上到蓝球馆树丛找而无获时,自然逃逸。而真正的失主会像我一样上下求索,结果在这里找到了!当然这只是我想的。在我做了一组杠铃之后,又想,假如偷车人不死心,跑到排球场树丛找到呢?
我跑出操场拦住一位同学,要来纸笔,写道:
“就算你找到也不能偷!”
进树丛,将纸夹在车的前把上。这话一石二鸟,失主与偷者目睹皆有心灵震动。而且,我反复揣摸这句话的语感——就算你找到也不能偷,音韵好,×××、××、××××,挺那个,还像港台歌词。
至于这车到底到了谁手里,不能想。不管什么事儿,想前半截就挺好,后半截不是咱们想的事,那叫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