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初，上以《赤伏符》即帝位[1]，由是信用谶文[2]，多以决定嫌疑。给事中桓谭上疏谏曰[3]：“凡人情忽于见事而贵于异闻。观先王之所记述，咸以仁义正道为本，非有奇怪虚诞之事。盖天道性命，圣人所难言也，自子贡以下[4]，不得而闻，况后世浅儒，能通之乎！今诸巧慧小才、伎数之人，增益图书，矫称谶记，以欺惑贪邪，诖误人主[5]，焉可不抑远之哉！臣谭伏闻陛下穷折方士黄白之术[6]，甚为明矣；而乃欲听纳谶记，又何误也！其事虽有时合，譬犹卜数只偶之类。陛下宜垂明听，发圣意，屏群小之曲说，述《五经》之正义。”疏奏，帝不悦。会议灵台所处[7]，帝谓谭曰：“吾欲以谶决之，何如？”谭默然，良久曰：“臣不读谶。”帝问其故，谭复极言谶之非经。帝大怒曰：“桓谭非圣无法，将下，斩之！”谭叩头流血，良久，乃得解。出为六安郡丞[8]，道病卒。
“注释”
[1]赤伏符：曾有儒生彊华自关中奉《赤伏符》来诣王曰：“刘秀发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龙斗野，四七之际火为主。”被认为是刘秀为真命天子的吉兆。[2]谶（chèn）文：谶纬的文字。预言未来事态的神秘文字。[3]给事中：一种加官。给事殿中，以备顾问。[4]子贡：孔子的学生之一。《论语·公冶长》提到子贡有云：“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5]诖（ɡuà）误：贻误，连累。[6]黄白之术：一种以药化为金银的法术。[7]灵台：观测天象的地方。在长安西北。[8]六安：县名。在今安徽。
“译文”
当初，光武帝应验了《赤伏符》的预言而登上帝位，因此相信谶纬，多用来解决疑惑之事。给事中桓谭上书劝谏道：“凡人之常情，忽略所见的事物而看重奇异的传闻。察看圣明先王的史迹，都以仁义正道为根本，并无奇异怪诞的事情。天道与命运，是圣人也难以说清的问题，自子贡以后，已听不到有谁来讲述。何况后世学识浅陋的儒生，能通晓吗？如今一些聪明、有小技能的人，编造图书，言称这就是符谶，用来欺骗迷惑贪婪邪恶之人，贻误君主，对他们怎能不拒而远之呢！我听说陛下穷究方士烧炼丹药点化金银之术，甚是英明，但却愿意听从符谶之言，这又是何等的错误！符谶的预言虽然有时与事实相符，但这不过如同占卜单双之类，偶有巧合。陛下应当听取正确意见，发扬圣明思想，摒弃那些小人的邪说，遵循儒学五经所讲述的正道。”奏书呈上，光武帝感到不快。适逢朝廷为灵台选址进行讨论，光武帝便对桓谭说：“我打算用符谶来决定此事，怎么样？”桓谭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才说：“我不读谶纬之书。”光武帝问原因，桓谭再次极力论说符谶之书不合经典。光武帝大怒道：“桓谭诽谤圣明，目无国法，把他带下去，斩首！”桓谭叩头请罪，直至头部流血。过了很久，光武帝之怒才告平息。桓谭被贬，转任六安郡丞，在赴任途中病死。
“点评”
刘秀的崛起中，利用谶纬制造了舆论。桓谭懂科学，却不懂政治，实在是呆得可爱。桓谭坚持唯物主义，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