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赵武灵王北略中山之地[1]，至房子[2]，遂之代[3]，北至无穷[4]，西至河[5]，登黄华之上[6]。与肥义谋胡服骑射以教百姓，曰：“愚者所笑，贤者察焉[7]。虽驱世以笑我[8]，胡地、中山，吾必有之！”遂胡服。国人皆不欲，公子成称疾不朝。王使人请之曰：“家听于亲[9]，国听于君。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公叔不服，吾恐天下议己也。制国有常，利民为本；从政有经[10]，令行为上。明德先论于贱，而从政先信于贵[11]，故愿慕公叔之义以成胡服之功也[12]。”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闻中国者，圣贤之所教也，礼乐之所用也，远方之所观赴也，蛮夷之所则效也。今王舍此而袭远方之服[13]，变古之道，逆人之心，臣愿王孰图之也[14]！”使者以报。王自往请之，曰：“吾国东有齐、中山，北有燕、东胡，西有楼烦、秦、韩之边[15]。今无骑射之备，则何以守之哉？先时中山负齐之强兵[16]，侵暴吾地，系累吾民[17]，引水围鄗[18]；微社稷之神灵[19]，则鄗几于不守也。先君丑之[20]，故寡人变服骑射，欲以备四境之难，报中山之怨[21]。而叔顺中国之俗，恶变服之名，以忘鄗事之丑，非寡人之所望也！”公子成听命，乃赐胡服；明日服而朝。于是始出胡服令，而招骑射焉[22]。
“注释”
[1]中山：春秋战国时期燕、赵之间的一个小国。[2]房子：县名。西汉时属常山郡。[3]代：战国时国名。在今河北蔚县一带。[4]无穷：自代而北，千里大漠，故曰无穷。[5]河：黄河。[6]黄华：黄河一侧的山名。[7]察：理解。[8]驱：使，让。[9]亲：父母。[10]经：准则。[11]此句意谓贵近者能够带头奉法，才能使法令得以推行。[12]慕公叔之义：借助公叔明义的榜样。[13]袭：沿袭采用。[14]孰：即熟。孰图：仔细考虑。[15]楼烦：春秋战国时期的一个小国。在今山西的西北部。[16]负：依仗。[17]系累：拘囚。[18]鄗：赵邑名。在今河北柏乡县北。[19]微：无。[20]丑之：以其为耻。[21]怨：仇。[22]招：号召。
“译文”
赵武灵王向北进攻中山国，经房子城，抵达代地，向北直至大漠中的无穷，向西攻到黄河，登上黄华山顶，与大臣肥义商议让百姓穿短衣胡服，学习骑马与射箭。他说：“愚蠢的人会嘲笑我，但聪明的人是会理解的。即使天下的人都嘲笑我，我也要这样做，一定能占领胡人的领地和中山国！”于是带头改穿胡服。国人都不愿意，公子成假称有病，不来上朝。赵王派人前去说服他：“家事听从父母，国政服从国君，现在我向人民宣传改变服装，而叔父您不穿，我担心天下人会议论我徇从私情。治理国家有一定的章法，总以有利于人民为根本；办理政事有一定的常规，使命令得以执行最为重要。宣传道德要先针对卑贱的下层，而推行法令必须从上层贵族做起。所以我希望能借助叔父的榜样来完成改穿胡服的功业。”公子成拜谢道：“我听说，中国是在圣贤的教化下，用礼乐仪制，使远方国家前来观摩，让四方夷族来效法。现在君王您舍此不顾，去仿效远方外国的服装，擅改古代习俗，违背人心，我希望您仔细地考虑。”使者回报赵王。赵王便亲自前往解释说：“我国东面有齐国、中山国；北面有燕国、东胡；西面是楼烦，与秦、韩两国接壤，如果没有骑马射箭的训练，怎么能守得住呢？先前中山国倚仗齐国的强兵，侵犯我们的领土，拘囚我们的百姓，又引水围灌鄗城，如果不是老天保佑，鄗城几乎就要失守。先王深以为耻。所以我决心改变服装，学习骑射，想以此抵御四面的寇敌，一报中山国之仇。而叔父您一味依循中国的旧俗，对改变服装非常反感，忘记了鄗城的耻辱，这不是我对你的期望啊！”公子成从命，赵王亲自赐给他胡服，第二天他便穿戴入朝。于是，赵王正式下达改穿胡服的法令，号召全国学习骑马射箭。
“点评”
胡服骑射的故事告诉我们，创新是多么重要，保守、守旧是多么可笑。不要害怕吸收外来的文化，一切都要实事求是。赵王首先说服守旧派的代表人物，使改革得以顺利进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