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终还是在他的后宫住下,我未知自他登基以来,竟未纳过一妃一妾,这让我很是吃惊。
空旷的后宫显得格外的冷清,不过也好,至少没有我父君那时的你欺我诈,倒是让我的日子过得很清净。
我再一次把黄花闺女办得实至名归,每日抚琴,偶尔画画,深夜时也跟自己对弈,不开心时,将自己随身的匕首一遍又一遍的擦拭,我想,总有一天会用上。
这大半个月来,阿乔未曾会面与我。
他不喜我,宫里的人都这么说,我笑淡。
偶有一日,我闲来无事外出走走,愕然撞见,他半倚半坐的靠在红木窗台上批阅奏折,薄唇抿成一条线,冰凉白皙的指在奏折边缘关节分明,三千墨发这次并没有速起,只是用一根丝绸绑了起来,他的衣袍几分褶皱而凌乱,他也不管,一随那些年他慵懒的性子。
我站下梅树下躲躲藏藏看了他许久,忘了时间。
黄昏的时候,他放下手中的奏折,随意的伸了伸懒腰,突然他的目光往我这边一扫,我惊得躲到梅树后面,卷缩起来。
久久,我探出头来,却见他趴在窗台下入了眠。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竟庆幸他未见我,又暗笑他在这一刻每个皇帝样。
寒冷的风让我打了个冷颤,也让我清醒起来。
笑容一点一点的僵住了,仿佛冻在里冰窖里,不中用的东西。
手摸到袖子里的匕首,也如同寒冰一样冰冷刺骨,我无声走近他,见他俊美的半边侧脸,喃喃的说着梦话,我愣愣俯身刻意去听,手生生的颤抖了,匕首无声的掉落在裙摆之上,眼里渐渐有了氤氲。
“花落……帮我梳发……。。”
他在梦里这么说着。
是了,他一向讨厌打理自己的头发,却极其喜欢我给他束发。
在大凉山的时候,很多个早上,他总是比我早起,拿着梅花木梳子在我房门待我开门,然后笑的一脸倾城。
我有些动容,抖了声音,我说:“阿乔,你是不是想我了?”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一只长腕牢牢地揽住我的脖项往下拉,我瞪大眼睛,生生接住他眼里的笑虐。
“逮住你了。”他说,有些嚣张,唇瓣生花。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们离得极近,那种恋人间稍微一动就能接吻的姿态。
阿乔看着我,目光渐渐变得复杂,惋惜,无尽的悲伤,很快就消失不见,换而之的是失了常温的寒。
阿乔圈着我的手一点一点的松开,声音苍凉:“给我滚回去。”
“回去,会哪儿去?”我看着他的变化,苦笑开来。
“滚回你的宫殿!”阿乔站了起来,背过我。
我看着他的步伐迈了开来,看着他就要远去的背影,握皱了裙摆,我说:“我不懂,从来都不懂,我只知道,我成了你的妃,你做了我的丈夫。”
他浑身一颤。我接着说,嘴角拉出了讽刺的弧度:“你为什么不愿意靠近我,因为花落么?因为你杀了她,现在觉得愧疚么?”
“闭嘴”他转身眼里抹上鹰勾的尖锐,藏了风暴。
“为什么不愿意听,阿乔,天下人都知道你背叛她,你利用她打探巫国的一切,暗中将巫国收入囊中。”我心痛得冷笑。
他脸上惨白如霜,快速朝我迈过来,举起了手,欲要打我,靠近又缓缓放下,他的字从牙缝里蹦出:“不想死就给我滚。”
我呆呆的看着他的手突兀的筋骨,失了神,他,方才是要打我。阿乔,听到这样的话心里不舒服吧?真是让人心快,也像个笑话让人笑到想哭了。
“滚”他冲我嘶吼,就像一只被惹毛的狮子。
我耳朵一阵生痛,扬起脸,不让泪水落下,如同还是公主时那般孤傲的冲他吐字:“你不用那么动气,我这就走。”
“知道为什么吗?”我冷笑着问他。
“为什么?”他沉声。
“因为我不想死。”我咬唇转身,老天爷似乎动了情,下起了雨,倾盆而下的大雨,打在脸上,落入眼里,涩得不行。
我知道,阿乔一直在后面看着我,一直一直,我感觉到那一道苍凉又滚烫的目光在后背燃烧得发热。
许是因为淋了雨,夜里发起了高烧,我被烧得糊涂,掉进梦境的深渊。我梦见,我为自己,为巫国报了仇,我的剑一如当年他对我那般,毫不犹豫的刺进他的胸口。然后我还来不及高兴,又梦见自己抱着他发冷的尸体哭的撕心裂肺。我不停的叫着他的名字,阿乔,阿乔.。。
朦胧中,似乎有人来到我的床塌,那人的手伸进被子里,抱起了我,我听见他温柔委婉而戚戚的音:“花落,你这么不停的唤我,在梦中的你是想我还是……恨我?”
恨当是必然,无数次的想杀他,可是在不管是在朝古城那一段很长的时间里或是这宫殿里的噩梦,梦醒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就舍不得。舍不得啊!而现实中我,又何不是如此。
我分不清梦里梦外,哭了起来,其实,以前我极少哭,阿乔说过,我很坚强的。可是现在却哭成了泪人,我哭着,嚷着:“我舍不得,阿乔,我舍不得。”
渐渐的,抱我那人抱得越发收紧,有冰凉的东西在我的脸上游走,吻干了我的泪,他拉过被子,抱着我躺下,搂着我极紧,不停的听见那人在耳边喃喃:“花落,花落……”
那般柔情,足以让人心软。
隔日,我在午后醒来,头约莫有些疼痛,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唇瓣,烧红了脸,昨夜倒是做了个奇怪的梦。
在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走过皇宫里的每一块红砖,看过每一颗梅树落了一场又一场梅雨,却再也没有见过阿乔。
原来一个男人要避开一个女人,可以躲得那么彻底。
后来,我走乏了,许是心凉了罢。便不愿意走了。如此一来,我便时常看着窗外的梅林发呆,然后入睡。
偶尔深夜,我听见有人在耳边唤我的名字,熟悉又苍凉的声音。我跟贴身的婢女,说,她竟然以为我心神不好,为我请来了太医。太医摸了一把脉,摸着胡子说什么躺开心胸,接受一切什么的。我揉了一把太阳穴,深深叹了口气。
近日,皇宫里的人太多数都神神秘秘。三日之后,我听闻我的师傅九光夙华进宫来了。我拖着裙摆去见他,在他的卧室里,隔着帘子看见大大小小的臣子跪了一地。我心暗惊,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让这些臣子这么屈膝。师傅他老人家深叹了三口气后,摇着头说:“他窥视了天机,反了天,这是天谴,就算是我,也无力回天。”
“他……是谁?”我揭开帘子,竟抖了声音。
师傅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退下了众臣子,犹豫再三才开口:“花落,你本该在那场战疫中殉国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