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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在吴家花园

锄头一拿 有穿有吃

彭总从庐山回到北京。依然早起打拳,晚上散步,吃睡都显得正常。只是,他已经戒了的烟又抽起来了。

有一天,他又给主席写了一封信,叫我送去,说是要求批准他当农民,到人民公社去劳动。后来,据他说,主席回信不同意,说他年纪大了,参加劳动有困难;勉励他读几年书,每年去工厂、农村搞些调查研究。

后来,彭总住进了北京郊外的吴家花园。搬家前,彭总对我说,上级还是要给他配几个人,问我有什么想法。我没吭声。他又讲道:“你这个同志,很老实,工作负责,跟我这些年了,我们也互相了解。但我不好留你,怕耽误了你的前途。”我明白,他是想留我;我也舍不得离开他。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但又考虑到他已经免去了在军队的职务,不再是军队上的人了,我留下来,也就得脱军装,我怎么舍得离开人民解放军这个大家庭?我把这个矛盾的心情如实地告诉了他。后来,上级把我和秘书綦魁英同志叫去,通知我们工作不变。依然属国防部管理局管。这样我就留下来了。

搬家的时候,彭总叫我把他的元帅礼服、常服、狐皮大衣、地毯、名家的字画等等,统统上交。他说:“凡是当老百姓用不着的,我都不要。”我照他的吩咐,把许多东西都上交了,但留下一些好一点的衣服,悄悄地往他箱子里装。可是,他一个个箱子检查。一件件拽了出来,还是交了公;剩下来的,几乎全都是书。

吴家花园是圆明园旧址的一部分,房子不多,也很破旧,但院落宽敞。院子里,有些凋零了的花草。彭总到新居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我给他买来了锄头、锹镐之类的小农具。一个黎明时分,在蒙蒙亮的院子里,我听见有人吭哧吭哧地砍什么,连忙披起衣服走出门去,原来是他在砍一棵花树。

“这是干什么?”我觉得很可惜。

“我把这些花花草草都铲了,翻了地,种粮食。”

见我站着不动,彭总又说:“愿干就动手,不愿干就回去,不要凉着。”

“真要当农民啦?”

他拉长声调说:“锄头一拿,有穿有吃!”他朝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说道:“农民,五亿。不是说,五亿农民事关重大吗?”

我于是脱了衣服,跟着彭总一起干起来。

补旧

来到吴家花园,起初组织上还是要给彭总派护士、公务员,他不要。他说:“我没病,要什么护士。现在是个闲人了,还要人家来打扫卫生,料理生活,那真是岂有此理!”

从此,一应生活上的事,如扫地、洗衣服、补衣服,都是彭总自己动手。他的夫人浦安修那时在北师大做领导工作,只有星期日才回来。

冬天来到的时候,彭总找出了他的旧棉衣在廊檐下补着,一边晒着太阳。我看他干得十分吃力,对他说:“眼花手笨的,还是我来吧。”他说:“你呀,未必有我这两下子。”

我接过来一看,针脚整齐,横是横、竖是竖的,补得就是不错。彭总从老花镜上边看着我,有些得意地说:“多多评头论足吧。”就在这次,他给我谈了他的身世。他童年丧母,家庭很穷,他不但要给人家当苦工,还要照管两个弟弟。“那时候,什么活没干过?什么苦没吃过?”彭总感触很深地说:“今天,住到这个圆明园,皇帝老倌住过的地方呵!”

他的这身棉衣,是抗美援朝期间有次回国,为了外出方便买来穿上“打掩护的”。质料很一般,外头连罩衫也没有。就是这身棉衣,伴着他在吴家花园度过了六七个寒冬,后来又穿着它到了西南。直到他被林彪、江青派来的一伙人揪上北京,我们最后分别时,他穿的还是这身黑蓝颜色、上头闪着一层油光的土布棉衣。

记不得是哪个冬天了,也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彭总在院子里补衣服,我带着家里人照相玩。走过他面前,故意逗趣他说:“这位老大爷,照张相吧?”我们都以为他不会干的,还会说“我这个人长得丑”之类的话。谁知这一回。他抬起头来。笑呵呵地坐正了,说:

“照吧!”

笑声中,我给他拍了一张“老人补旧”的照片。

这张照片的主人已经不在人间了,照片本身也在一场浩劫中化成了灰烬,但是当时的情景,却永远留在我和妻子的心里。

一分试验地

彭总真是个勤勤恳恳的农民,他在院子里开了许多块“荒”,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蔬菜瓜果。还组织警卫人员把原有的小水塘挖深挖宽了,种上了藕,养上了鱼;并且买了小猪、小鸡和小鸭,分给大家饲养;花树砍倒了,满院栽上了果树。这一应农事上的开支,都是他自己掏钱,但所有的收获却又归大家所有。

水塘旁边的那一分地,彭总付出的劳动最多。这块地整得很平整,土质也好,准备种小麦。这是他的一块“试验田”。他亲自丈量过土地的面积。我问他:“干吗刚好开一分地?”他说:“既然是试验,就得讲个科学。一分地好算账。”

彭总在这块地边挖了一条三尺多深的沟,然后按这个深度把这块地翻了一遍,每个土疙瘩都敲得粉碎,又用手捏过。我说:“种庄稼的都像你这样深挖碎捏,一个人怕就只能种两三分地!”他说:“这一分地神啦,少说能产千把斤、几千斤,我和你够吃几年咧。”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他问:“你笑什么?”我说:“你在说梦话哩。”他指着我的鼻子:“不相信?好!你也是个右倾机会主义者!”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坐在地边休息。彭总告诉我真话:“人家说深翻我就深翻;说多下肥我就多下肥;说密、说水,我都照着做。我在这块地里了,我看一亩地到底产多少斤。”我明白了,他种试验田是冲着当时的“浮夸风”来的;他对报纸、电台说的这里那里粮食亩产上万斤甚至十几万斤根本就不相信。他要用自己的实践来证实他的怀疑,是不是真的右倾了、保守了、给群众头上泼冷水了?

为了积肥,彭总不再在有抽水设备的厕所里解手,自己买了一个痰盂,每天早晨都见他端着这个痰盂走向后院的粪池。后来还买了个桶,要大家“支援”他。

一天早晨,警卫班的一个战士跑来告诉我:彭老头(那时我们常这样称呼他)下水塘捞鱼去了。我赶忙跑出去,见彭总两脚糊满了漆黑的污泥,身上也弄脏了好几大块,正踩着池边起皱的浓霜,提起一筐塘泥走上岸坎来。我跺着脚大喊:“嗨!这么冷,小心脚……”彭总的脚是在西北战场上冻伤过的。听人家说,那是一场大战过后,一个战士困倦已极,倒在雪地就睡着了。他把大衣脱下盖在战士身上,没想到自己也睡过去了,直到被雪花盖住冻醒过来。这些年来,凡是气候突然变化的时候,彭总的脚就酸涩胀痛。前不久,我还见浦安修拿艾条给彭总灸烤。现在,这么冷的天,彭总却脱了鞋下水去挖塘泥。我顾不得讲究方式了,夺过那个满是污泥的筐,甩向一边,说:“搞啥名堂!快穿上鞋子吧!”

彭总朝我一个劲挥手:“你不懂!你不懂!干活的不会冻脚,停了才要冻坏哩。”他跑去捡工具时,我看见他的一双脚在地面上打战。

我没法,只好脱了鞋下水。接着,秘书老綦和司机老赵带着警卫战士来了。大家“强迫”彭总洗了脚在岸上接泥。一会儿,他真的累出汗了。太阳出来,霜冻消融时,彭总望着一大堆塘泥说:“池塘挖深了,肥料也有了。今天一天就能晒个半干,把它上到我们的麦地里,肥得很哩。”

这分地,到春后庄稼长得密密蓬蓬的。快收获的时候,彭总成天在地边守护着,不让麻雀儿去偷嘴。最后真正做到了颗粒归“筐”。一过秤,九十来斤。彭总说:“一亩地,八九百斤。算我们功夫不够,加一倍,亩产两千斤,顶天了!”

同农民交朋友

彭总的交往也变化了。

到吴家花园不久,彭总交了不少农民朋友。几年里,彭总和他们你来我往的,像走亲戚一般。

起先,乡亲们不认识彭总,见他对农事感兴趣,他们干什么也常帮着干,只觉得亲切。有天晚上,彭总和一个老头在田坎上抽烟闲聊。那老头问:“老同志,你是农科所的吧?”他说:“不!我在家的时候干过农活,几十年不干了,荒生了,现在想重新干干,来向你们学习的。”

“你贵姓?几十年都在干啥?”

“我姓彭,几十年都在打仗,干军队上的事情。”

“哎呀!”老头惊诧不已,喊道,“你姓彭呀?莫非是彭老总呀!”

“我姓彭不错,可不是老总!”

消息传开,附近几家人都涌出来看彭总,都要拉他进屋里坐坐。彭总坦然地说:“我现在是个有问题的人,以后在田头向你们学点手艺,希望乡亲们不要嫌弃我。谢谢大家,你们屋里我就不去了。”临别时,彭总告诉他们家住哪里,请他们去做客。

过了一些日子,彭总见没有人来他家串门,就再次向一些老头子发出邀请。大概有人告诉彭总,我们院门口的哨兵不让他们进来。这下可把他的火气引发了:“你们不让我见群众,我就给毛主席写信。我不在这里受憋,我要回家当农民……”我向彭总解释,哨兵不让老乡进来,是出于好意,执行哨兵的职责嘛。我还向他保证:以后只要我们认出是这里的老乡,随来随请。这样他才消了气。

以后,我们院子里就热闹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来串门。婆媳不和、两口子打架,也来找彭总断是非。有一次,一个妇女把个生病的孩子也抱来请彭总看。我向她解释彭总不是医生,她坚持说:“让好人摸摸脉,没有坏处。”

中南海放电影的人也经常想到彭总。他们对我说:“只要彭总想看电影,你打个电话来就行。”放电影的时候,彭总自己把小凳子一排排摆好,叫我们去请老乡来。开始,我们给彭总摆了一张大皮椅在中间,他硬叫搬开。每次看电影,彭总都和乡亲们坐在一样的板凳上,还自己提着水壶给放映员和老乡们倒开水。

中南海管理局的人也十分关怀彭总。我们院里原来的自来水有些苦味,他们派人来专门打了一眼很深的机井,水质很好。彭总跑去告诉附近的群众:“你们来我那里担水吧。”从此,担水的群众络绎不绝。但是从大门进来,要绕一段路。彭总见了,说这事还没办彻底,又叫我们在墙外装了一个水龙头,把打出的井水引出来。这样。群众用水就十分方便了。

一九六三年,一连下了几天几夜的暴雨,住地周围成了一片汪洋,我们院子里水深及腰。彭总头顶雨布,打着赤脚,锳着深水到附近农家去探望。对一些房屋有倒塌危险的人家说:“到我那里去住吧,我把南屋腾出来了……”吴家花园附近的许多居民,至今都还记得!

高墙挡不住

在吴家花园住着一个警卫班。彭总“避嫌”,很少到警卫班去,也从不长篇大论地给战士们讲什么。六年多的时间里,这个班的人换了好几批,有的调走,有的当干部,有的复员还乡,但是,几乎每个人,临走时都要来向彭总告别:首长,这三年你给我们的教育,我一辈子都记得。

各种蔬菜瓜果成熟了的时候,彭总都叫我给战士食堂先送些去,请战士们尝新。有一次,我送去一篮鲜嫩的茄子,战士们把它放了好几天,舍不得吃。班长感动地对我说:“我们都亲眼看到的,这是首长辛勤劳动的果实啊!要是我有办法把一个茄子保存下来,我就要把它永远带在身边,给我家里的人看看,给所有的人看看。”池塘里的鱼长大了,彭总也是叫警卫班先打来吃。每次,战士们吃到他送的这些东西,心情都很不平静。战士们和他告别时的眼泪,代表的是他们的千言万语啊!

许多战士行前请彭总作指示,他总是说:“我的话不能叫指示,我希望你们,好好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学点真本领,脱了军装也要给解放军争光、争气,不管干什么,都要把全身的气力使出来,为人民服务!”也有人要彭总在本子上题字留念,彭总说:“不要把我的名字写在你们的本子上,我这个人名声不好,不要惹你们的亲人朋友见怪,不要给你们自己添麻烦。”

战士们回乡后,常常给彭总来信,还有的从河南等地专程赶回来看望他。

最困难的那一年,有天早上哨兵报告,有个提了一条大鱼的军人,来在门口把鱼往门口一放,说:“告诉彭总,解放军战士给他送来的,他就知道了。”我把这事转告给彭总,他说:“我没叫谁给我送鱼呀!”警卫班的同志担心坏人搞鬼,不敢拿来吃。彭总笑了笑,说:“我把它收下了。”

后来,我们还陆续地收到过不留姓名的人送来的许多东西。有一次,送来一桶茶油,炊事员看了看,说是湖南的特产。又有一次,送来一袋大米,六十斤,有点发红,做的饭特别香,还是炊事员鉴定出来的,只有江西才出这种米……彭总把这些东西大都送给了大食堂。这些东西,自然是忘不了彭总的人送来的,而吃了这些东西的人,也一定会永远忘不了彭总。

他爱孩子

彭总喜爱孩子,有很多有趣而感人的故事。

在吴家花园,虽说彭总并不灰心丧气,但心情终究比不得从前。读书、劳动、散步的时候突然发一阵呆,黄昏时,莫名其妙地站在大门口。但是,只要见到孩子,他顿时眉开眼笑,好像一切的烦恼都立刻飞到九天云外去了。秘书綦魁英、司机赵凤池,还有我,那时我们都有一个刚会学话的孩子。三个小东西成天绕在彭总膝前,给他消愁,也“消”了他不少的糖果、饼干。

老綦的女儿芳芳,两岁时得了肺炎。经过一段治疗,肺炎好了,却留下了后遗症:耳聋了,口哑了。彭总焦急起来,他请来了名医。每次都是他抱着芳芳给医生看,还自己拿钱给她买药。这样持续了好些年,芳芳的聋哑症状并未消除,但在她心里,却深深地印上了彭总的影子。后来,芳芳大了,识字了,只要在什么地方见到彭德怀三个字,她就难过地低下头去,眼泪花直滚。

我们的孩子都是在刚会走路的时候,就跟着彭总到地里去识别麦子和杂草,“哇哇”地吆喝偷嘴的麻雀,懂得爱惜粮食。有一年,彭总手把手教他们一人种了一窝南瓜,告诉他们说:“给瓜藤浇水、上肥,就像人吃饭一样,吃多了不行,吃少了也不行。”彭总亲手给他们的瓜藤搭了架。不久真结出了好些大南瓜。于是,每天去看瓜,就成了这一老数小最开心的事。

彭总对不认识的孩子,也是异常钟爱的。我们住地附近的居民潘金荣的小女儿,用一块布包着书本上学。彭总看到了,便问孩子:“你的书包呢?”孩子说:“妈妈说,过了年才给我买。”彭总知道潘家孩子多,生活困难,很想送给孩子一个书包。但孩子很懂事,总是说:“妈妈说,好孩子不要别人的东西。”彭总听了,十分尊敬这位妈妈,也更喜欢这个孩子。后来。接触的日子长了,小姑娘信任他了,更加亲近他了。两人建立了友谊,彭总这才高高兴兴地带着孩子上商店,给她买了书包、钢笔,还给她买了一条鲜艳的头巾。

陈家的孩子来挑水,人比水桶高不了多少,走起来,桶底挨着地。彭总问明了陈家的大人病了,便和孩子相约:你每天按时来,彭伯伯给你挑。可是,说什么孩子也不让。彭总就在孩子挑水的时候,悄悄站在他身后,用两手托着扁担。这样来,比挑水还吃力。孩子不得已,只好把扁担交给了彭伯伯,从此,彭总多次把水挑进病人家。

彭总自己没有儿女。他在中南海住时,有几个侄儿、侄女和黄公略的女儿、左权的女儿跟在身边。他对他们,视同己出,关怀爱护,无微不至。在彭总的严格要求和耐心教育下,几个孩子都接下了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好作风,学习努力,衣着朴素,很讲礼貌。彭总从来没有用汽车接送过他们,也从不叫工作人员去为他们办什么事,从小让他们学会自己料理生活。但他又是个真正的慈父。孩子们游泳后,他都要求用冷水冲洗,但又觉得水温过低。担心着凉,便接上一盆盆冷水晒在太阳下,等着孩子们回来。在吴家花园时,他的一个侄女从部队复员回来,安排的工作地点远了些,但是上班不能马虎,他要求她必须按时。这样,吃早饭就等不及了,而他又不让炊事员受累,于是每天提前起床,为她生火做饭。

彭总曾对他的孩子们说:“你们也长大成人了,各自为人民干一点事去吧!我这里不要来了,有困难的话写封信来!”但孩子们还是常来,有时还带了自己的爱人和孩子来。每次来,彭总都是说:“你们又来干什么?要努力工作,要替我为党为人民工作!”

自然,彭总的心里是非常惦念他们的。有时,孩子们被什么事绊住了,没来或者来晚了,彭总就久久地站在门外,忧郁地望着暮色中的汽车站。

坐公共汽车

国内经济生活开始好转时,彭总的情绪也开始好转了。有一天,我陪他散步,走到一个公共汽车的中途站,彭总突然提出:“我们坐一会公共汽车,好不好?”我问:“你要到哪?”他说:“不到哪,随便走走。”我请彭总戴上口罩,还把帽檐给他往下拉了拉。彭总像孩子似的高兴起来,搓手擦脚的,挤进了排队等候公共汽车的行列。

上了公共汽车,来到农村的一个集市贸易地点。彭总这里看看,那里问问,不外乎鸡蛋怎么卖,红薯多少钱一斤。有个卖东西的要彭总出个价钱,彭总说:“我不买,只问问。”那个人白了彭总一眼,彭总忙扭头问我:“带钱了吗?”我摆了摆手。他说:“可惜!可惜!”

后来,彭总找到一个卖鸡蛋的老太婆,和她攀谈起来:“卖了蛋买什么?”老太太说:“买头小猪。”彭总又问她:拿什么喂猪,村里多少户,养多少猪……老太太笑眯眯地向他夸赞起“新”政策来了:“他大哥,只要我们喂猪,肉管吃。”彭总连连点头说:“对,大养其猪对!大养其猪对!”

当彭总逛了集市,搭乘公共汽车往回返的时候,正赶上散集,等车的人排了更长的队伍。彭总说:“好多的人啦!这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又同排队的人聊起来。人家告诉他,到了星期六下午,队排得更长。彭总点了点头,又转身对我说:“难怪梅魁她们星期六回来得晚,等上一趟车不容易啊!”

这天,彭总回到家的时候,十分高兴,说:“今天你算开恩了,让我坐了趟公共汽车,增加见识不少哇!”

再次回湖南

一九六一年冬天,彭总给毛主席写了信,要求回湖南看看。不久,中央办公厅答复说,毛主席同意了。中央办公厅还派了一个同志给他做秘书。他对我们说,他准备在他家乡住几个月,调查一下上、中、下三种不同情况的大队。

在湖南,接待彭总的是省委书记兼湘潭地委第一书记华国锋。华书记从长沙陪同彭总到湘潭,一路上,向他介绍了很多情况。华书记如实地讲了“共产风”、“浮夸风”给生产建设和人民生活造成的极大危害,也讲了正在采取的措施。华书记为了给彭总下去调查创造条件,各方面都做了周密细致的安排。

彭总回到家乡一看,他家的老房子都重新整过了。从地委招待所运去了崭新的被褥和一些日常用具,使我们感到吃住都很方便。后来我们了解到,华书记派出了省、地、县各级公安干部,精心负责彭总的安全。我们随行工作人员很是感动。“文化大革命”中,华国锋也为这事受到了牵连,居然有人来找我们了解:华国锋和彭德怀是什么黑关系?

那次,彭总的调查遇到了我们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就在第二天早上,我刚醒来的时候,便听到外头人声嘈杂。原来是群众听说彭总回来了,都要来看他。执勤的干部不让群众进屋,说要请示。老百姓才不听这套,自己闯进来了。头批还没走,后头的又挤上来了。彭总只好来到屋外禾场上同乡亲们谈话。群众围着他,七嘴八舌的,有的说这个,有的说那个。一整天,彭总没有坐过。我给他端了一条板凳去,却怎么也不能叫他停下来落座。有个白发老人一边往禾场上走来一边喊:“德怀,德怀,你回来了!你在哪里?”他们见了还不算,还要摸摸他。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对群众说:“乡亲们!大家歇会儿,让彭总把饭吃了再说话吧。”乡亲们听懂了,说:“让他吃,让他吃,我们等他吃了再说话。”

彭总回到屋里,坐在桌边,哪里吃得进去?彭总问他的侄儿:“他们吃饭了吗?”侄儿答道:“好多人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来的,半夜就起身了,哪里吃饭?可是这么多人,我们家也招待不起呀!”

彭总为难了。他想了一阵,向地委的一个同志提出,能不能帮他买一点粮食,让他招待远地来的乡亲吃一顿饭。

这天下午,从远地来的一部分人留下吃了一顿饭,用了一百多斤米。第二天,第三天,来看他的人更多了。几天吃米五百斤。后来,饭是招待不起了,但人群还是不断地涌来。有许多人是从几百里外的其他各县赶来的。

彭总只好同意派人到半路上去劝阻。可是劝阻不住,有的地方还吵了起来。没法子,彭总只好离开他的家外出调查。可是,无论走到哪都跟上一大群人。彭总问别人的少,别人问他的多:“这几年,你到哪里去啦?”“身体还好吧?”……这样,跑了几个地方,彭总不想再走了。他对我们说:“行了,我不能住了,回去吧。”他在家乡只住了二十几天,便离开了。

临行的那个晚上,彭总把我和老赵叫上,打着手电筒去看了看他的亲戚邻居。每走一家,彭总先把老老少少都看看,再望望缸里有米没有,床上有被没有。对缺东少西的人家,他都留下一点钱。挨家挨户走了十多家,天就快亮了。到动身回城的时候,群众又赶来送他,有的拉住他的手,有的牵着他的衣角,恋恋不舍地让他上了车。车缓缓地开出老远,我回过头去,还望得见乡亲们一动不动的身影。

事情过去十几年了,我对彭总这次回乡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还使我深深地激动。

二十多箱书

彭总的家,好比书屋。桌上、床上、柜子里、箱子里,到处是书。他说:“别看我是个粗人,我可知道孔夫子的用处。”他把孔夫子作为了书的代名词。从中南海搬出来,这也要交,那也要交,独独一再叮嘱我:“书,一本也不能丢!”现代的、古代的,平装的、线装的,搬来吴家花园,装了二十多箱。后来他又买了一些,还在杨献珍那里要了一些。于是,他的新居又成了图书馆了。劳动之余,他就钻到书堆里去了。

那时候,劳动和读书,成了彭总主要的乐趣。他读到什么称心之作,常拿起书本,举在空中,迈着有弹力的步伐,喊着:“好呀!好呀!对极了!我拥护!”有一次,我请彭总吃饭他不理不睬,拍着一本什么书说:“不对不对,这个仗根本不是这样打的!”接着就指着书上的作战示意图,跟我讲起来。讲着讲着,他生气了:“歪曲!歪曲!纯粹是歪曲!”可惜,我当时没留意,不然,我今天可以告诉那个写书人:彭总对他的大作可有意见了。

为了多读点书,读得更好,彭总常到高级党校去找老师。党校负责人指定了两个教员,辅导他学习政治经济学。他还注意研究农业,常给我们谈他的学习心得:“干什么光凭好心肠不行,得先学习,先调查。”他亲自参加农业劳动,到住地附近访问,又去湖南调查,都是闲中不闲呀!他把亿万农民的甘苦装在心里,时刻准备为改变我国的面貌出一把力气!

彭总不仅自己学,也督促我们学。常说:“你们在这里事不多,正是学习的好机会。可是你们呀,就是爱吹牛皮……”他还跟我说过:“有的人只爱他的命,却不爱惜他的时间。时间都白白地过去了,他那条命除了用来吃饭屙屎,还有什么用咧?”所以,我从不敢在彭总跟前偷闲。彭总当国防部长的时候,曾经给我规定过:“出去要带书报。我去办事,你就在汽车上学习。”有的时间,碰上我们正上文化课,彭总又要外出,若是事情不紧急,他就说:“我等一会,别耽误你听课。”彭总去高级党校学政治经济学时,也叫我坐在一边听。我说听不懂,他又请党校领导把我和司机安排到文化班。回来,彭总不但检查我们的学习,而且帮助我们逐字逐句地批改作业。

有一次,我们学习了《朱德的扁担》。彭总问我:“这一课是什么意思?”我说:“这一课简单。”立刻给他复述了教员讲的中心思想,段落大意。他听后,说:“这一课才不简单哩。我看你还不懂,差了十万八千里。”接着跟我讲:这条扁担说明了我们中国共产党是干什么的,说明了我们共产党的领导、我们的干部和旧社会官老爷的区别。一个共产党员,不管他地位多高,权力多大,都是人民中的一分子,应该和人民同甘苦,按人民的心意办事情,人民靠扁担挑粮吃的时候,我们不能坐着吃现成的;人民肩膀上还压着扁担的时候,我们不能自己躲到一边去图清闲、享清福。彭总还说:学文化不是为了学几个字记豆腐账,是为着学一门本事为人民担责任,学出一个好脑袋为人民想点问题。

正是那几年,在彭总的影响和督促下,我才学了点文化,读了点书。可是,离他对我的要求太远太远了。

彭总的二十多箱书,后来又随着他全部搬到了西南。可惜,在彭总被揪上北京后,他的屋子被抄得一塌糊涂。那些经他圈点和批注过的书,绝大部分都“飞”了。

“我们以后会说通的”

庐山会议后,彭总还担任着中央政治局委员和国务院副总理。党中央和国务院仍然给他发文件,每逢国庆节还是通知他去观礼。观礼他没去过,对文件却看得很仔细。有一次,他看了调整国民经济的“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叹了口气说:“是咧,早就该调整了。在庐山会议上,比例失调这问题就扯过了。”但是,他并不泄气。更多的时候,我见他从文件上抬起头来,望着窗外的天空,眉头有时松开,有时紧皱,有时又陷入沉思。发脾气的时候也有过。一次,送来了一个会议的文件,上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彭总气得暴跳如雷,叫住我说:“你给我去买纸,我要写信,我要把我的一生写给毛主席!我的错误、我的想法,一条都不隐瞒。”我一听又要写信,就不愿意给他纸。他又慢慢平静下来,放缓了语气跟我说:“小景,人家说我里通外国啊!嗯,我不向毛主席说清楚,你叫我把这个罪名背到棺材里去么?”他又激愤起来,放声哭了。

我跟彭总十多年了。在朝鲜战场我跟他一起挨过敌人的炮弹,在海边防我跟他一起承受过暴风雨的袭击,庐山会议后,我又长期分担着他的焦躁不安和冷落寂寞,但是我没有见他流过泪,别说放声痛哭了。“里通外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罪名啊!别说对彭总,对我们这些长年跟随彭总的战士也是一个侮辱啊!我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了,立刻给他买来了纸张。彭总着手写信了。一连写了几十天,写了厚厚的一叠,然后请秘书老綦和司机老赵给他抄写。彭总说:“我写的都是实话、心里话,写出来了,见马克思也心甘了。”

彭总叫我坐在他的身边,把手放在我膝头上,轻轻拍着说:“小景,我想过了,若是为了我彭德怀自己,写不写信,申不申冤都没多大意思。我是在想,我是一个党员,我是一个老兵,心里有什么,能不向党掏出来么?敢于说话,这是一个党兴旺的好风气咧。你怕什么?我们都保卫过延安,保卫过毛主席,要说打仗,这也是打仗啊……”这段话感动了我,也鼓励了我,我终于鼓起勇气把这封信发走了。

谁想到,后来这封信株连的人可不少。“文化大革命”中,林彪、“四人帮”控制下的一个专案组把我和老綦搞去,一个劲追问:谁看过这封信?彭德怀写这封信的时候谁去过?我们说,不知道。真的,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他们问的这些事。但我们知道他们为什么对这封信恨之入骨,为什么他们一伙对这些事追得那么紧。因为,我听老綦、老赵说过:彭总的这封信里揭了一些人的老底,指名道姓说了哪些人不老实,他对哪些人的怀疑。

彭总写过这封信后,同我谈到重大的政治方面的问题比以前多了。我印象最深的,是每当他谈到他对毛主席的态度时,总是充满了深切的怀念和崇敬之情,谈得非常真诚、非常激动。彭总说:“我没见过像毛主席那样能把马列主义讲得那么深透易懂的,没见过他那样学问渊博的。我每听他谈一次话,好多问题都清楚了。我不想对别人说的话,坐到他面前就不得不说出来。”我问他:“过去在井冈山、在延安,你也给毛主席写过信?”彭总说:“那个时候写什么信,有问题,跑到他那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又不打个什么稿子,和他争吵、怄气的事也不是没有呀。”他一再充满信心地说:“我们以后会说通的!”

再点将

一九六五年秋天,彭真同志在人民大会堂代表党中央接见彭总,向他传达毛主席的意见,要彭总到西南领导大三线建设。彭总回来时,对我说:“我没答应,我不懂工业,也不想搞和军队有关的事(他指的是军事工业),因为我早和军队脱离关系了。”后来彭总寄了一封信给毛主席,还是要求调他到国营农场去,说他还是愿当农民。

过了几天,大清早,毛主席亲自来电话了。毛主席对彭总说:你来吧,我等你。彭总知道毛主席有夜间工作的习惯,说:你工作了一夜,休息吧,我另找个时间来。毛主席说:你这个人,叫你来你就来嘛,我们好久不见面了,你快来,我们好好谈谈。彭总只好立刻赶到中南海颐年堂去。这次我跟彭总去了。车子一到,毛主席已经在颐年堂外等着了。彭总急忙迎上去,同毛主席紧紧地握着手。

毛主席说:你这个人啦,平时总不来。写信是不写则已,一写几万言。

两个人都发出了笑声。然后,毛主席拉着彭总的手,两人肩挨着肩,进了颐年堂。

我心里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高兴地想着:两个老战友终于又见面了!我和司机在外面等了约两个小时,快近中午的时候,有人来领我和司机去吃饭。我们正准备往食堂去的时候,就看到朱总司令、小平、彭真,还有陈老总等人的车都来了。他们的警卫人员有许多都是我的老朋友,见了面,一拥而上,捶打着我的胸脯和肩膀:“你小子,这些年钻到哪去了?”他们指指彭总的车,问道:“又出来了?是吗?太好啦!”

到了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毛主席、周总理、朱老总等首长送彭总出来,每个人都和他久久地握手,送他上车。

在车上,我看到彭总红光满面,微笑着。我问他:“喝酒啦?”他说:“喝了!毛主席点了我的将,我同意去西南。他请我喝酒,我就喝了几大杯。”彭总平时是不大喝酒的,最多一小杯,半两不到。这次喝了那么多,那是高兴啊!

接着,彭总告诉我:“毛主席把我说通了。今天我们两个都讲了好多好多的话。主席讲了历史,讲了我们革命到今天不容易,大家要团结,要齐心协力发展革命的胜利,建设好我们的国家。主席说,我们共事几十年了,不要庐山一别,分手分到底。我们都是六七十岁的人,应当为后代多想事、多出力。庐山会议已经过去了,是历史了,现在看来,真理可能在你一边……”

往后,无论在去西南的路上,或者在西南各地视察,尤其是又受到别人的误解,直到看出林彪、“四人帮”对他露出杀机的时候,彭总向我不知多少次地谈过毛主席对他的这次接见,感情深重地回忆着毛主席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体会得到,他是多么感谢毛主席对他这一生的帮助和教诲,多珍惜两个老战友又“说通了”的那次难得的会见!

他说过,毛主席一见到他,就提起了他在吴家花园写的那封信。问: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来,写个纸条来,花那么大的工夫写长信干什么?你费了力气,我也看不大懂,彼此都不满意,何苦?我们还是谈谈,吵架可以,骂娘也可以,你有话可以说。你还是政治局委员么,你还是我们的同志么!

毛主席还说:历史上,真正的同志绝不是什么争论都没有,不是从始到终,从生到死都是一致的!有争论、有分歧不要紧,要服从真理,要顾全大局,大局面前要把个人的意见放一放。

毛主席说,我送你几句话——既往不咎,意见保留,努力工作,作出成绩,必要时再带兵打仗去。

毛主席针对彭总自己说的“臭了”,批评了他,要他不要发牢骚,不要把事情弄得一成不变的,真臭了也可以香起来。还说:对你的事,看来是批评过了、错了,等几年再说吧。但你自己不要等,要振作,把力气用到办事情上去。毛主席还说了:我没有忘了你,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的事。你也不要记账,日久见人心,我们再一起往前走吧!

给彭总谈工作的时候,毛主席还特意对在西南工作的一位负责同志说:“彭德怀同志以后给我写信,你们要快点给我送来。对他没有什么可保密的,他要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要看什么就看什么。要对下面说,多创造条件,方便他的工作。”

从中南海出来,一路上,彭总都很高兴。只是谈到毛主席的健康的时候,他才收住笑容,担心地对我说:“我好久不见毛主席了,他比前几年老多了,头发白了好一些。他太忙了!这样大的一个国家,担子够他担了。”

回到吴家花园,彭总便忙着打点行装。由于动身太急,他的夫人浦安修未能随同前往。老夫妻俩约定以后在西南见面。但是,“文化大革命”很快开始了,这一愿望未能实现。后来我才得知:直到一九六七年夏天,彭总被拉到北师大批斗时,浦安修也被拉去陪斗,老夫妻才得“重逢”。而这次“重逢”,也就成了他们这对多年相处、十分和睦的老夫妻的永别!

后来,到了西南后,面对动荡不安的形势,彭总想起临别时毛主席的吩咐,曾经含着泪给毛主席写了几次信。信一寄走,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叨念:“天知道,能不能到毛主席手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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