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会每年举办一场志愿者联谊会，有朋友建议我加入到模特队学走猫步。强身健体，何乐而不为呢？听听有经验的人介绍，翻翻相关知识的书，再看看电视中模特儿大赛的节目，脑海中似乎有了印象：走猫儿步不难。训练开始了，教练讲解、示范，那一招一式真叫到位。可轮到我走时，突然不知该先迈左腿还是右腿，勉强迈出时，东施效颦，惹得姐妹们大笑。
这已是几年前的事了，每当想起总会联想到自己做心理咨询，何尝没有经历这样一个过程呢？怀揣一腔热情，蜻蜓点水般读了几本书，拿到了心理咨询师证书，便粉墨登场，自以为胸有成竹。面对我的第一位来访者，总在想：“她是什么问题？我用认知疗法，还是行为疗法……”结果全然不知来访者在说些什么，空摆出一副倾听、共情、尊重来访者的架子，无疑是在作秀罢了。
从美妙的云中漫步栽到在地上，那种挫败感是可想而知的。也正因为这样，让我有了一个长长的反思。古人说的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那一段时间图书馆成了我的最爱，也留意从生活的经验中学习，并以有意义和建设性的方式实践。
记得一次接待一位中年女性。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工作，长期的家庭暴力使她已出现了明显的受虐女性综合症的典型症状：无助、迷茫、自责。如果在过去，我会主动向她提供自己以为能令她振奋精神、自强自立的智性谈话，也会用大量的所谓典型催她猛醒。因为有了以往的反思，我意识到来访者的问题或困惑才是我帮助她的焦点所在，而不是我用自己所谓的价值观去衡量来访者，利用这样的机会为她“授课”，显示自己的重要。结果会是饱受低自尊之苦的受虐女性不但没有真正被关注、被理解，反而会更加自卑、更加迷茫。所以当这位女性坐到我面前时，我用心倾听她的诉说，感受她的感受，以咨询师的责任心和对来访者问题的敏感性加以慢慢的引导。经过近10次面询，她渐渐从无助感中摆脱出来，开始考虑自己该选择怎样的生活。后来在总结时，我感受到润物细无声的咨询过程更适合这样的女性，就像一个在黑暗中生活的人，她希望有光明的生活，假如我们猛然为她打开一扇窗，让耀眼光芒射进她的心房，结果只有两个，要么她会失明，要么她在极度恐惧之中退回到更黑暗的地方去。
单纯的模仿、照搬或硬套一些咨询技巧，就像走猫儿步，那只能练个形似，永远达不到神似，更谈不上形成自己的风格。要达到神似的境界，仅仅靠读专业的书籍是不够的，最重要的是咨询师是否在用心，是不是一个整合较好的人，是不是一个有人格魅力的人。一个咨询是否有效，咨询师的个人素质是关键。尽管我们的价值观会或多或少影响我们的来访者，但这也应该是来访者自己自由的决定，而不是我们教化的结果。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据说如果你把带籽的苹果核扔在地里，它可能会长成一棵苹果树，但结出的苹果会很小、很硬、很酸。我们今天吃的香甜的苹果都是杂交的结果。心理咨询也这样，我们如果僵化地局限于一种治疗取向或仅掌握一两套治疗技术，那我们就难以更好地为我们的来访者服务。从我咨询的经历看，我更倾向于心理咨询师应始终保持一种灵活性，采取开放的态度，折中或整合更适合我们国情的技术，这其中也要培养我们的机智和灵活性。其实道理很简单，我们更愿意吃香甜的苹果。
这使我又想起我接待的另一位女性，她因为丈夫曾犯过的错误耿耿于怀。她想忘却，但在同丈夫的交流中又不断的、不自觉的讽刺挖苦对方，家庭关系异常紧张。通过她的述说，我判断她是一位悟性较好的知识女性。当她希望我给予指点时，我环顾我们温馨的面询室，灵机一动，请她身子不要动，只将头转动近180°看墙上的那只黑的摆动的钟，直到她不想看时告诉我。大概近10分钟，她说她很累，也看烦了。我请她转过头看她的前方，问她看到了什么，她说看到了一束美丽的花，还有墙上给人美感的画。接着，在我的提问下，她领悟到自己的思维固守在过去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上，忽视了夫妻间其他更多美好的东西，结果造成了自己更大的痛苦。
在灵活性上，我们不仅要拿来国外的东西，还要挖掘我们本土的东西，比如唐诗宋词、古老的谚语、民间的故事等等，都可以为我们所用。这些年针对不同的来访者，我尝试过各种咨询方法，如唐诗疗法、故事疗法、苏格拉底式对话法等等。就像我们走熟了猫儿步一样，接下来就可以加上上肢的动作，自如的在舞台上表演了。
从学习模仿到建设性的实践，到博览群书、人格的砺练，到灵活的运用，这是一个不断向上的过程。只有这样，我们心理咨询师才能在工作中具有弹性，适应来访者的具体需要，适应她们不同的人格特质，游刃有余。现在，教练说我的猫儿步已经有感觉了，进步很大。我感谢教练的指导，同时也感谢研究会为我提供的舞台，感谢在学习心理咨询过程中教导我、帮助我的老师、姐妹们和同道之人！
2006年4月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