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县庞各庄有座贞节牌楼,玲珑精巧,三丈宽,两丈高,上悬一块匾额,中间是“圣旨”两个斗大金字,旁边有两行小字,上款是“崔文煜之妻诚之母于氏”,下款是“乾隆十四年十二月吉古旦。”
原来这里是两百年前,当时的直隶总督方观承为崔家孤孀于氏修建的。
堂堂的直隶总督,为什么要给一个普普通通的贫寒之妇建造这么好的牌楼呢?当地至今流传着这样一件事。
崔文煜之妻于氏,从十九岁守寡,与幼儿崔诚相依为命,过着清贫寒苦的生活,一晃十几年过去了。
一年冬天,崔诚清早起来,打开门吓了一跳,门外倒着一个人,他赶紧跑回屋里,惊惊吓吓的,妈妈于氏把他搂在怀里,问明怎么回事。母子俩壮着胆儿到门口一看,原来是个青年,二十几岁,书生打扮,蓬首垢面,脸色苍白,闭着两只眼,手脚抽搐,眼眉上结着霜,只是嘴里还有热气。
于氏一眼就看明白了,进屋从锅里舀了一碗热水,端到他嘴边,慢慢地伺候他喝了。又扶他走进屋里,让她躺在热炕头上给他盖上被子。
这青年书生终于暖和过来,于氏又喂了他两碗玉米糁粥,然后请来大夫,开了几剂中药,煎好给他喝,书生病渐渐好了。
这个青年人就是方观承,是安徽省桐城人。祖父任工部主事,父亲方式济,康熙四十八年进士,任内阁中书。方观承年少时寄宿清凉山寺,与哥哥方观永徒步到塞外营界,往来南北饥寒劳碌,但仍励志勤学。祖父与父亲去世后,生活越发困难。这次他在进京赶考途中,不幸病倒,在于氏精心护理下,方观承终于恢复了健康却误了考期。
为感谢救命之恩,方观承认于氏做了干娘,并许下诺言:“久后功成名就,必报再生之恩。”
方观承病好以后,来到北京城,以卖字画谋生。一天,有个朝廷大臣在繁华的王府井大街上游玩,突然,一幅字画吸引了他,他停住脚上下打量着那卖字画的白面书生问:“这字是出自哪家高手?”书生答道:“小人不才,刚刚学,见笑,见笑!”“你能当场写几个字给我看看吗?”那个大臣半信半疑。书生并不推辞,摊开一张宣纸,拿起一管大楷狼毫拔下笔帽,在砚台里蘸足了墨,挽起袖口欲下笔又抬头说:“请老爷出字。”
大臣皱了皱眉头,脱口而出:“就写个‘之’字吧。”那书生胸有成竹,落笔不凡,一挥而就。大臣看了,伸出拇指说:“堪称一绝!”围观的人无不交口称赞。
大臣当场出高价买下这个“之”字,并请他到自己家的教书馆。这白面书生就是方观承。
一天,这位大臣从朝廷回到家里闷闷不乐,还拿自己的孩子出气。夫人问怎么回事,他说:“新建了座大殿,皇上要在匾额上题字,命大臣们献词。左一个不好,右一个不中意,不献又不行。还不知哪个字一旦触犯了龙颜,就会功败名裂,甚至满门抄斩。”
夫人听了,也吓得目瞪口呆。
方观承知道此事,对这位大臣说道:“这有何难,何不早说呢?”大臣转忧为喜,赶紧问:“你有高词?”他顺口说了四个字:“紫气豪光”。大臣当场拍案叫绝。
第二天上朝时,大臣一报,果然博得天子欢欣众人喝彩,皇上问:“你怎么想出来的?”这位大臣只得如实讲了。
皇上当即传旨,把方观承叫到殿上,赐给他笔墨纸砚。他当场挥毫,龙飞凤舞,每一笔都倾注了他全身心血,当写道“光”字最后一笔时,他精疲力竭了,手也颤抖起来,连笔管都捏不住了。他索性把毛笔“啪”一下扔在旁边,满朝文武大臣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唯恐皇上怪罪,轻则发配,重则脑袋搬家。
皇上刚要发怒,只见方观承双手一托,把帽子摘掉,甩开盘在头顶上的发辫,浸透了墨汁,然后微微抬起头来,把辫梢正对那“光”字最后一笔上,轻轻低头收颌右摆。然后把头渐渐抬起,这一笔,弯——折——钩,匀匀称称地写出来了,而且是四个字中最精彩的。
皇上看得眼发直,离开了宝座。文武大臣也都围拢过来齐声叫好。
方观承在清水盆里洗净辫梢,向万岁叩首,皇上说了一句:“就这一笔够个总督。”
皇上说话是金口玉言,第二天,方观承就到保定府走马上任了。
方观承做了总督以后,曾几次捎信让干娘进保定城去住,于氏总是执意不肯。不料,一年闹水灾,房屋倒塌,颗粒无收,她又病倒了,崔诚这才扶着妈妈一路要饭来到保定。
到了衙门口,衙役怎么也不让进去,左等右等又不见方观承出来。天黑了,母子两人只好在一棵大树底下过了一夜。
第二天,又在衙门口白等了一天。第三天,有人告诉她:“每月初一、十五,总督老爷要坐轿出去拜庙,你可在半路上拦轿喊他。”
好不容易到十五这一天,娘儿俩很早就在路边等着。等着等着果然从大门里出来一队人马,有开道的,有吹打的,有前呼后拥的文官武将,中间簇拥着一顶八抬大轿,很气派。
有人告诉于氏,那大轿子里坐着的就是总督老爷方观承。轿到跟前,于氏喊了一声:“方——观——承!”一个彪形大汉走过来,扬鞭要打,“停轿!”方观承掀开轿帘,一眼认出了于氏,叫了一声“干娘!”那衙役举起的手又放下了。
方观承把干娘让进轿中,打点回府了。
住下后不久,于氏惦念着家,要回庞各庄。方观承劝她多住些日子,说:“老家的水还没退,回不去。”
又过了很久一段时间,于氏怎么也住不下去了,说:“我得回家种地去。”方观承见留不住,只好送她回家了。
刚到庞各庄东大桥于氏就觉得变了。再往前走,到了十字街往南拐,路东原来她家的几间破房子不见了,只见一所磨砖对缝的四合院矗立在那里。她这才纳过闷儿来:“怪不得他留我在保定住这么长时间了。”
娘儿俩住一座四合院太宽绰了,偏偏这房子被南路厅二府衙门相中了,把孤儿寡母赶出来霸占了房子。
于氏无奈,这才又到保定府第二次找她的干儿子。
方观承上报奏折,撤了二府衙门老爷的职,把房子也退还给了主人。
方观承面陈乾隆皇帝,感动了乾隆,御笔圣旨建了这座贞节牌楼。从此,文官到此下轿、武官到此下马,谁也不敢再胡作非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