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光学仪器厂技术员牛大壮，最近处了一个女朋友姚萍萍，两个年轻人一见面，印象就不错，正要“朝着令人满意的方向发展”呢，麻烦事来了：姚萍萍的父母为了替女儿把好婚姻大关，悄悄到仪器厂打听，得知这牛大壮哪地方都好，就是遇事爱咬死理儿，八头牛拉他不回，因此，大伙背后送他个外号“牛大撞”，意思是，一般犟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他这人是撞倒了南墙也不回头！听了这外号，未来要当岳父岳母的心里能顺畅吗？就对女儿说，你可别剜到筐里就是菜，当心别让他撞着。
父母作梗，使得这一对恋人一开始就转入地下。姚萍萍便婉转地劝大壮：“我爸妈绝对没有干涉婚姻的意思，可你那犟脾气也得改一改呀。”这一句，牛大壮来脾气了：“你怎么也说我？我这人不咬死理，是认真理，哪个违背了真理，任他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服。”这句话堵得姚萍萍满脸胀红，一摔手，走了。
气走了恋人，牛大壮也上火，两眼发红，喉咙肿痛，一昼夜的功夫，人躺倒了。
姚萍萍虽然生气，心里还是疼大壮的，赶紧提了水果来看他。说：“你病成这样，真是太巧了，到我舅舅那里看看吧，‘圣手观音’你听说过没有？”
牛大壮听说过有这么个圣手观音，靠一尊观世音菩萨的塑像来给病人搭脉、取药，小城里传得很响的，原来是萍萍的舅舅！牛大壮也听多人讲过。但他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世上本来不存在什么鬼神，我不信那一套。”萍萍说“说你撞倒南墙不知回头，你还觉得冤；不亲眼看一看，怎么知识存不存在？”牛大壮没话了：“去就去，有言在先：一、不要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二、一旦我发现那是骗局，肯定当面揭穿。”萍萍道：“大壮，你以为我是谁？只要舅舅果真是骗子，任你揭穿，我不但不生气，反而更敬重你。”
萍萍便把大壮说成自己单位的同事，带他看病来了。
其实萍萍的舅舅本身就是中医，退休后自己开诊所，自从结上佛缘，得到那尊菩萨，他就不看病了，说人怎么敢和菩萨比啊。他只不过收诊费时，比医院多出20元钱，但由于是菩萨亲诊，谁也不去计较，专家门诊还得3元挂号呢，何况菩萨。
牛大壮来到圣手观音的诊所候诊的人得排队，好容易排到他，菩萨的助手，一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定要他按规矩给菩萨叩头，亲口央求菩萨相救，事已至此，牛大壮只好照办了。
牛大壮这才看清了菩萨真面目：揭开黄绸，是一尊高不过二尺的塑料制的观音，不同的是，菩萨的双手是活的，左手搭脉，牛大壮觉得这手很薄很转，跟人手的感觉差不多，当然，手是由助手帮助，才搭放在大壮的手腕上的。
诊完脉，令大壮惊奇的情景发生了，助手冲菩萨祷告了一句：“请菩萨给病人赐方。”说完进入内室，端出一只平底果盘，盘里摆放有40多只很精致的小纸盒，那观音的右手在小纸盒上面抚摸，突然就抓住其中一只。助手说：“菩萨赐方了。”打开看，里面一张纸条，写着“75”，助手就到的排药匣子跟前，拉开第75号抽匣，拿出几包药粉，让大壮回去吃，并告诉了剂量。
牛大壮吃下那几包药，病却奇迹般地好了。姚萍萍说：“怎么样？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观音神不神？”大壮说：“20元钱花的不冤，只当我看了一场魔术表演。可我仍然不信真有菩萨在。”“你这人，连政府秘书长都去求观音看病，病好后，还送来5000元的香火钱呢。”“那他是高贵者最愚蠢，等于给假冒伪劣作了广告。”
不管如何说，病好了是事实。牛大壮一连几天就苦苦琢磨，世上本来不存在鬼神，那菩萨当然可以由骗子制造，如今民间的工艺制作，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这可以理解；然而，这病痛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怎么可以假的了？还有，他亲眼见的，观音抓住的盒内是“75”号方，那助手也是拉开75号抽匣取的药，而在他前面的几位患者所服的药不同，有中草药，有丸、散、膏、丹，这是怎么回事？牛大壮苦思多日，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到半月，体格棒棒的大小伙子竟然瘦掉一圈，来阵风就可以刮跑的样子！
恋人病成这样子，姚萍萍自然心疼：“是不是圣手观音出了差错？”牛大壮说：“菩萨没错，病根儿在我自己身上。”他主动要求，再去圣手观音那瞧病。姚萍萍见这么犟个人都转变了，很高兴。
牛大壮二次看病，主动烧香、焚纸、叩头、祷告，求得观音诊了脉抓到的药方是36 78 115.年轻的助手拉开药匣，前2个是草药，让牛大壮兑在一起煎服；115号匣子里只有一张条，上写：“愁多损神，气大伤肝”8个字！
这不奇了？难道那观音真的能看出牛大壮对她的法力产生怀疑，从而警告他不得胡思乱想？难道唯物论靠不住？牛大壮想不通。如果说是姚萍萍把他的怀疑反馈给她舅舅了？那么，这观音抓药方一事又怎么解释？
姚萍萍一边煎药，一边对牛大壮说：“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你的心事告诉那边。老实讲，起先，我也怀疑真的有什么佛缘，可自己看了几次病，都那么灵验；连舅舅这一生正直的老名医都心服口服了，你说我还有什么说的？”
“说的好！都什么时候了，假如真有什么神啦、菩萨啦的，那他们只要现一下原形或者说法相，告诫凡人不要胡闹，一切都解决了。所以，我认定圣手观音治病肯定有假，关键是怎么揭穿它。”
牛大壮吃下圣手观音抓的药，那病也像被抓走一样，好啦。不过，这一回呀，用他的话，那叫“除了病根”，他找到圣手观音治病之谜了！
牛大壮又约了姚萍萍，在一个小雨霏霏的夜晚，叩见未来的舅丈人，也是第三次会会那圣手观音。姚萍萍的舅舅已是70多高龄的老人，他端详了牛大壮半晌：“小伙子，你以前来看过病？”
“老人家，感谢观音大士两次治好了我的病，更感谢他帮我解开了一个谜。”
“嗯？”老中医不由一愣。
“您可能是位神医，但这观音是假的。您难道会为区区20元钱，装神弄鬼哄骗大众？”
“错了，小伙子，这观音大士看病非常灵验，你不是也受益了嘛，怎么又敢讲她的坏话？”
牛大壮说：“您现在把那些小盒端出来看。”
“可没经叩拜祷告，不经诊脉，菩萨是不会抓药的，你看。”老中医让他的小儿子，也就是平时菩萨的助手，将果盘端来，那菩萨的手在小盒子上抚摸了半天，果然无动于衷。
老中医哈哈笑了：“硬是不顾事实，同样也违背科学真理的。”话音未落，他两眼大睁，张着的嘴巴合不拢来，只见那菩萨的右手紧紧抓住了一只小盒子！
“怎么样，不用跪叩，她也给了我面子嘛。”牛大壮微笑着说‘明讲了吧，这盒子是我仿制的，而您那小盒子，还没来得及放进果盘里呢，“大壮，你……”姚萍萍见牛大壮又认起真来，生怕与舅舅面子上不好看，急忙阻止他说下去。
老中医却爽朗的大笑：“没关系的，假如我败了，情愿认输，这才叫后生可畏呢。小伙子，你乘我没注意时，放时这仿制的小盒，对不对？你成功了。那你是怎么瞧出我这观音的假来，说说看好不好？”
“老人家，我不算个聪明人，也还是要动脑。首先我不信有菩萨，后来，我发现，您果盘里的小盒儿也就40个左右，但是，菩萨抓出来的药方却有排到120多号的，而您这些药匣子至少有300多，也就是说，300多匣子都可能被菩萨抓中，那么，这40个盒子绝对不够用。我想，一个盒子只装一个药方，会不会大量药匣是虚设的呢？不会，这两次我暗记住一些患者所吃的药，可以推断，每个药匣子都有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在操纵这菩萨，指定要她抓某只小盒，所以，这只小盒第一是在真正的开方人手中；第二，它必有与众不同处，以便让菩萨去‘抓’。我想到了磁石与铁。我在第二次，故意搞了只铁顶针戴在左手中指上，当菩萨抓方时，我将手指凑过去，感觉到菩萨手指上有磁石……”
老中医的脸刷地变了色，他站起身，翘着大拇指：“聪明，聪明！一人制谜，百人难猜，你来过两次，就把我的骗术揭穿，老朽真的很佩服。”老头子激动得银须乱颤，“今天算是遇见知音，我干脆，什么都说了吧。”
原来，老中医是这个城市中医院的医学权威，行医一生，积累了不少宝贵经验，他多么想在垂暮之年，把他的毕生所学传给他的小儿子，让儿子继续治病救人，为民造福啊。可他小儿子对医学不感兴趣，一心研究电脑软件。老头子心里一动，与小儿子共同研制出一种仪器，它通过计算机程序，能把病人脉博的反应结合老中医的临床经验，闪电般地推算、对比，得出确诊结果，这可真是人类的福音啊。老中医高兴得跟孩子一样，他认为自己的医疗经验再丰富也是有限，倘若把许多名医的经验综合起来，通过计算机进行对比、综合，那么，他父子创造的这种仪器无疑会成为当今最杰出的名医，假设把它批量生产、推广，这对人类的健康事业，该是多大的贡献！
产生这种想法后，老中医开始四处联络医术高超的同行，一边向当地政府申请科研经费，他申明，一旦研究成功，他将分文不取，成果全部无偿献给国家。有关领导听了他的说法后，表示坚决支持，这是弘扬民族医学，为本地人民争光的好事嘛。可当听到搞这个项目还需要钱的时候，领导立即十分为难：“如今经济不景气，这样吧，你千万不能把此想法告诉外人，待我们有了经费时，绝对帮你办。”这一拖，就是二年，半点音讯皆无。老中医向同行联系的想法出得到了反馈，对方表示，无保留奉献，但是，如今这个时代，不能再固守老传统，亲兄弟，明算帐，你说给多少钱吧。还有，这知识产权的事，也不能当儿戏，你发明这么种仪器，万一成功了，很多当过大夫的，是不是得砸饭碗呀。就这样，老中医的愿望破了产。
“我这个人，天生有股犟劲儿，当年，我的同行们哪个没收过患者的红包？就我坚决不收。我这不也照样生活过来了？但是，眼下搞这个科研项目，没有钱呀。第一，我们这个观音虽然能诊脉，可毕竟有些粗糙，有待于请专家协助完善，这需要钱；第二，我一个人的临床经验也太有限了，假如那科学仪器问世，人们往往会过分依赖，万一出了问题，危害就大了，想最大限度地搜集名医的临床经验，不用说，没钱也不成。小伙子，我现在用观音治病，一是想攒点钱，二是想有朝一日，当众把自己的内幕揭穿，在破除迷信这一点上，能起到报刊电台的宣传所达不到的效果，没想到，让你提前给我揭穿了，这就叫‘后生可畏’呀”。
牛大壮听完老中医的叙述，十分感动：“老人家，如果您不嫌弃我，我也做您的助手好吗？咱们明天就把观音治病的内幕揭开，然后，想办法取得政府的支持，我不信这样宏伟的计划得不到重视。您说是不是，舅舅？”
姚萍萍在一边制止：“哎，你这人，哪个批准你叫舅舅来着？”
牛大壮笑了：“我这人，牛脾气又上来了，这舅舅非叫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