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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 鲍照《梅花落》之标点与结构

鲍明远《梅花落》诗,久已脍炙人口。然近人于此诗之标点与命意往往其说不一。老友卞僧慧先生有《谈谈鲍照〈梅花落〉的句读和命意》一文(载《学林漫录》二集),于前人之标点与释义多所匡正,予甚韪其言。僧慧标点此诗如下:

中庭杂树多,偏为梅咨嗟。“问君何独然?”“念其(小如按:原文‘其’下有冒号,似可省)霜中能作花,露中能作实。摇荡春风媚春日,念尔零落逐寒风,徒有霜华无霜质。”

其突出之处在于以“摇荡春风”句属下不属上,句无主语,而主语实即下文“念尔”之“尔”,指杂花而言。故于“露中能作实”句圈断。盖诗中“念其”云云与“念尔”云云,句法虽相同,实不宜用之以划分诗之层次段落也。近读钱仲联先生增补集说《鲍参军集注》新印本,其标点正与僧慧之主张不谋而合。予又读辛稼轩词,其[粉蝶儿]《和赵晋臣敷文赋落梅》云:

昨日春如十三女儿学绣,一枝枝不教花瘦。甚无情,便下得雨风,向园林,铺作地衣红绉。而今春似轻薄荡子难久。记前时送春归后,把春波,都酿作一江醇酎,约清愁,杨柳岸边相候。

其上下片之首句句法亦悉同,宜若分作两层矣。然细玩之,则下片“记前时”以下与“而今春似”云云固不相属。予因知此词之作法殆与《梅花落》诗结构相近。“而今”句虽属过片,实与上文一脉相承,共为一层意思;而“记前时”以下则为另一层意思也。可见以句法之近似或相同为划分一诗一词层次段落之依据,乃片面从形式看问题也。且稼轩此词亦赋落梅,意者其或有心规摹明远此诗之结构乎?然则稼轩读鲍此诗,固已得其确解,是以善变化其体而使后之读者不觉其摹拟之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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