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传来墨兰激烈的抗议声,让李陵缩回了准备敲门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嫁给亚特斯王?”墨兰的语气是满满的不敢置信。
“亚特斯英勇善战,他平定了南方的暴乱,统一了南海,他是曼丹的功臣,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嫁给他有什么不好?”说到亚特斯时,雅兰的语气中有着少有的赞赏。那声音绞拧着李陵的眉头变成了一个川字。
“亚特斯是姐姐心中钦佩的英雄,为什么不是姐姐嫁给他,而是我呢?”墨兰娇怯地低声反驳,用尽最后的勇气抗争自己的幸福。
“墨兰!”雅兰的声音陡然提高,便停顿不语,却并没有否认墨兰的话。屋子里静默好半晌,只能听见两人并不平静的呼吸声。
李陵的身体在冰冷的风中渐渐地变得僵硬,有一点一点回暖过来,有点麻木的心被什么东西扎得直痛。他知道自己该转身离去,可是脚却不听使唤。
“你应该明白,我有作为兰族酋长的无奈,你也有身为兰族圣女的职责。难道你是要我把酋长的责任交给你,还是要我带着整个兰族嫁给亚特斯王?”
“我……,可是我害怕,我真得不想嫁给那个冷血的魔王!”
墨兰委委屈屈的样子,让雅兰不由得叹了口气。
“听我说,墨兰,亚特斯并不像传说的那样可怕。我见过他,他其实是个威武的美男子,而富有南海,是许多少女梦寐以求的男子!你不会吃苦的。”
真的吗?怎么她感到自己的话语好像越来越的无力起来。如果墨兰真地对李陵情有独钟,自己这样的决定是不是毁了她一生的幸福?
不,这不可能!墨兰自始至终也没提到一句李陵,单纯的墨兰不会就这样坠入爱情的丝网中!
那么李陵呢?他对墨兰……这样想着,她的心不由得莫名的烦闷起来。
“……如果他不要我呢?”
“什么?”雅兰一愣,适才一时失神,没有听清墨兰在说什么。
“如果亚特斯,他不要我呢?”墨兰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自己自由的空间。她虽然单纯的不问世事,可少女的直觉让她认定,那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亚特斯王,好像是冲着姐姐来的。
“……呃……”雅兰愣了一下,看着妹妹期盼的眼神,倒有几分不忍心起来。
站在门外的李陵,如一根石刻的柱子,僵立在那里,根本没听进去姐妹俩后面的对话。
过了片刻,只见到门“砰”地打开了,墨兰双手掩着脸冲出了屋子,看到他,只跺了一下脚,扭转身子便像城堡的方向跑去。
雅兰紧接着也走出了屋子,倒没想到会看到李陵。微微一鄂,一抹红晕瞬间飘过她的脸颊。
“你?李陵!”你都听到了?疑问在她的眼中,却有些问不出来。
是的,我都听到了!李陵点点头,目光刹也不刹地看着她,脸上却平静得没有一丝异样。
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惆怅是自己的错觉么?
他为何用如此灼热的目光看着自己?是在为墨兰抱不平吗?
两人各怀心思,相对无言。
好半天,雅兰才低低地道:“你该明白,身在王家,有诸多的无奈。……对不起!”
李陵点点头,表示明了,又摇摇头,同样轻声地问道:“对不起?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对于她的生活,自己是一个外来的闯入者,那个亚特斯毕竟与她像是在前。更何况,对方是称雄一方的霸主,自己如今空有凌云之志而孑然一身,如何与之相争呢?
一抹苦笑不觉从他的嘴角滑过,又归于平静。
雅兰看着他平静温和的面容,心想他对墨兰的感情也许还没深到无法接受分离。
“有时间,我接着带你去看看我们的生命之舟。”
“好。”
“我需要你的一些建议。还有关于军队……”
“好。”……即使她的心中装着另一个男人,如果能够这样长久地与她相伴,也是一种幸福吧?
“母亲!”
墨兰扑到兰夫人的膝上,轻轻地抽泣着。
疼爱她的父王,羸弱的身子只怕支撑不了多久了,她不敢去给他增添烦扰。兰夫人虽然不像父亲和姐姐那样亲切,可是也一向容忍自己的撒娇。
“怎么了?墨兰?”兰夫人顺手接过老嬷嬷地来的手绢,擦去幺女脸上的泪水。
“你给姐姐说,我不要嫁给那个亚特斯王嘛!”
虽然年纪尚幼的她,还不知道爱情的滋味是什么,可是对于未来她也早已有少女的憧憬。,她心目中的未来的爱人,该是个文质彬彬,温柔细心,而又宠爱她的男人,不管怎么样,都决不会是那个传说中狂妄而可怕霸王!
“你?嫁人?”兰夫人错愕了一下,抬起小女儿的下巴,仔细地端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已经成长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
这十八年浑浑噩噩,她始终沉湎于丈夫被赐死的仇恨之中,居然把女儿的成长都错过了。
“是啊,你再不过问,酋长姐姐就要把我嫁给那个南海霸王了!”墨兰以为母亲也同情她,嘟着嘴,表达对姐姐的不满。
兰夫人叹了口气。连这样大的事情,雅兰都不曾和她这个做母亲的商量一下,自己倒也被忽略的彻底了!
她,是恨自己的吧?恨她的无情,恨她错把女儿当作儿子来养吗?
看看兰夫人明暗不定的脸色,老嬷嬷赶忙打趣道:“墨兰小姐长得如花似玉,若嫁给那位霸王,英雄美人不正好相得益彰么?”
“我才不要!那个亚特斯分明是……不明白姐姐为什么非要我嫁给他!”
兰夫人又叹了口气道:“你姐姐这样做,也有她的苦衷。你该理解她。”
“可是,可是……”墨兰没想到母亲会这么说,一时倒不知该不该说,亚特斯要得分明不是她。
从小到大,所有的人都把雅兰排在她的前面,雅兰样样能干,而她只需做个温室里的花朵,什么也不需做。
她知道姐姐的责任重大,也知道自己吃不了那样的苦,便自觉地做个姐姐身后的影子,无怨无悔。可是,她未来的一定要交给一个全心全意爱自己的人,不想再成为姐姐的替代品。
更何况她实在没有信心能够应付那个在一夜间踏平南海的人。
“墨兰,你要知道,你姐姐支撑着兰族也很不易,许多事情,都是不得不舍弃的……”
老嬷嬷的话让墨兰的心犹豫起来。自己真得忍心成为姐姐计划的绊脚石吗?
“嬷嬷,不要再说了!”墨兰一抬头,正对上雅兰闪烁着异样光彩的黑亮眼眸。
雅兰看着眼前母女相拥的景象,不知自己心中是怎样的滋味。
“雅兰,墨兰说得可是真的?”兰夫人绷紧后背,语气不由得生硬起来。
“是的,母亲!”她弯腰行礼,保持着客气而冷漠的距离。
“……定了吗?”那平淡而尊敬的语气,让兰夫人有些迟疑。
“一切都要等亚特斯来了,两人见了面后,才有可能决定。”
“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太为难墨兰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雅兰不语。
沉默的气氛让兰夫人突然意识到,仅年长墨兰两岁的雅兰,也还只是个孩子,却已经要独自承担一族的重任。
“我是说……”
“我会的。”雅兰淡淡地打断母亲欲盖弥彰的说明,垂下眼睛不去看三张惊愕的脸,“如果见过亚特斯之后,墨兰仍旧不想嫁的话,那么就依她吧!”
墨兰惊喜地抽了口气,扑进母亲的怀里。兰夫人拍拍她的头,算作安抚。心中却有些惴惴不安。
不想看到那个让她刺目的亲热场情,雅兰说完便转身朝门外走去。快到门口时,她停顿了一下,丢下了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过,墨兰未来的婚姻对象,必须是诸侯国的贵族。目前,兰族需要一个有力的联姻。我想你该有这样的思想准备,才不会错放了自己的感情!”
“母亲!”墨兰声音虽然幽怨,可是心中也明白姐姐说得是不变的事实。
“这是你生来的宿命!”兰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雅兰的宿命!
遥遥地,从海上传来了尖锐的号角之声,传令兵紧急而杂乱的脚步声也由远而近地传来。屋子里三个女人的心不由得都沉了下去。
这号角声,分明是海面传来的报警之声,定然是有船只遭到海岛的侵袭。声音如此的靠近,只怕对方是冲着兰族来的。
雅兰纵身而起,几个飞纵,便来到传令兵的跟前:“快说,出了什么事?”
“报告酋长,东北岛屿上的海盗们,集结围攻了我族北部的铂锡国。他们的一支散部骚扰劫掠了我们的一艘渔船。对方似乎来势汹汹,阿进和李陵公子,已经带邻弟兄们出海防御了!”
兰族在海上有自己独特的传讯方式,往往海中发生的事情,待在陆地上的酋长事无巨细都能够得知。
“铂锡国?怎么,那群乌合之众,居然敢进攻铂锡国?”雅兰倒不太担心海盗眼前的进攻,可是他们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围攻一个诸侯国,必然是有持而无恐了。
“居前方传报,似乎铂锡国内正值动乱,无暇作战,海盗船应该是有备而往。”
“那么说是有内应了?居然联合海盗,灭自己的国家,也真是该死!曼丹朝中,没有派出战船营救吗?”居然蠢到借海盗消灭异己!殊不知引狼入室,与虎谋皮的可怕。
“曼丹朝沿岸自顾不暇,竟没有一支驰援船只。”
雅兰的心中不觉一凉。铂锡国是与曼丹朝最近的诸侯国了,遭到海岛的围攻,居然没有任何驰援船只,那么如果遭受攻击的是兰族的话,只怕也只能自我救济了。
那伙贪婪的海盗,必然不会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如此轻易地拿下了锡箔国,只怕下一个的目标就会是兰族!这里离得最近,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传令下去:即日起,全族警戒!把能够战斗的生命之舟都装备起来,随时准备应战,战士们都在附近候命,无论吃饭还是睡觉,战甲与武器均不可离身半尺之远!伪者军令处罚!”
“是!”
传令兵依令而去。远远地听到命令如海浪般一波一波传递了出去。顿时四周都响起了纷沓的脚步声。
雅兰远远地眺望着翻腾的大海,明白最近的兰族必然会非常的不平静。
生命中的第一个挑战,已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