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海南岛打掉了龙济光反对军政府的嚣张气焰，广东的政局出现了暂时的稳定。但是广东督军多年来都是桂系军政人员，两广军政大权实际上牢牢操纵在桂系的手中。像岑春煊、陆荣廷、莫荣新、陈炳焜都是桂系在两广的实力派人物。广东是各派军、政力量争夺的重点。
1917年12月的一天晚上，护法舰队的同安舰、豫章舰悄悄驶进统治两广的督军总指挥部观音山附近，前甲板两门主炮的炮位上，炮手冯小二对另一炮手说：“炮击观音山督军指挥部，将来我们能脱得了关系吗？”
炮手冷地林拧了拧眉头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谁叫我们吃当兵这碗饭呢。”
“全体官兵注意”，舰长吴志馨在塔台下达作战命令，“各炮位做好战斗准备，目标观音山督军指挥部，听我的口令，全舰炮火齐射。”
军舰上官兵立即全部进入战斗位置，军舰从左向右转动，调整到一定角度后，加速向观音山驶去，舰炮直指观音山，一发发炮弹已经填进炮膛！
“加速，再驶近一些！”舰长吴志馨命令。
舰长吴志馨这时站在指挥塔上，两眼平视前方，双手握住双筒日造望远镜，心里直犯嘀咕：“同安舰舰长温树德为什么停滞不前，迟迟不向观音山靠近呢？”
前不久，吴志馨到广州城去开会，散会出来时已经是下午5点30分了，同安舰舰长温树德快步走到他背后叫住他：“走，我请你赴宴！”
“有什么喜事，请我吃饭？”吴志馨问，“是升官，还是发财？”
“都是，都是，其中也有你！”温树德说着扭过头，“郑副官，你陪吴舰长到东堤吉花酒楼，我马上就到！”
温树德的副官郑小泳是个极灵活又会看长官眼色行事的幕僚，听了温树德的吩咐，忙说：“吴舰长文武全才，要我陪，只怕委屈他，小弟有照顾不全的地方，还请吴舰长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我算狗屁的文武全才，郑老弟谦虚了，都是自家人，何必客套呢！”吴志馨说着同郑小泳一同往吉花酒楼走去。
粤军江防司令魏邦平早就在吉花酒楼等待两位舰长了。
一个月前，陆军少将杨泰伟赶到他家里气冲冲地吼道：“邦平兄，我们省的督军都是桂系，陈炳焜滚了，又来了个莫荣新，你二表兄唐崇春被他抓走了，你知道吗？”
“为什么？”魏邦平问。
“莫荣新的内弟田哲洪是观音山的警备部队头目。你表兄唐崇春去观音山公干，回来时途中看到莫荣新的人将大批我省所产物品运上船。他忙上前问一少尉，少尉……”
原来，唐崇春走到码头，看到码头上堆满大批农产品和工业产品，码头工人正在装船。他走到一堆布匹前问：“运到什么地方去？”
“运到什么地方你管得着吗？”一个少尉没好气地回答，“你们粤人就是这样，自己管不了自己，请我们桂系官员来帮忙管理，吃你们一点，拿你们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本人是江防司令的表兄，无论是本省船队，还是桂系舰船出入粤军防区，必须经司令本人审批！”
“告诉你表弟魏邦平，粤军江防司令又有什么权？都要听我们莫荣新将军指挥！”少尉根本不把魏邦平司令放在眼里，“你哪儿好到哪儿去吧，这里不是你神气的地方！”
唐崇春听着顿时气得脸像泼了猪血一样，由红变紫，几个随从在左右也气呼呼地不服气。但四周全是桂系官兵，他们不好下手，只好强忍内心的愤恨怏怏而去。回到广州后，他将情况如实报告给魏邦平，不一会儿魏邦平接到电话，是莫荣新的副官、观音山警备队队长田哲洪打来的：“魏司令，莫督军请你马上来一下！”
魏邦平不敢不去。当他走进莫荣新的办公室时，只见卫队都推弹入膛，手指勾在扳机上，分左右列队让他从中间走过去，田哲洪手中的轻机枪跟着他转。
“长官，你们这是欢迎我？”魏邦平壮起胆子，两眼平视，指着那些人问，“我犯了什么事，他们如临大敌一样对待我？”
“听说你阻拦我的东西运走？”莫荣新问。
“我表兄仅仅问问，别的没说什么。”
“今天请你来，几件事你得记住”，莫荣新说，“其一，你是江防司令，要绝对执行我下达的命令，其他的事你就不要多嘴多舌了；其二，你们粤军就那么一点本钱，没有我们桂系作督军，你们便成不了气候，如果你们再暗地跟我过不去，我知道了决不轻饶，无论官大官小，一律处死！”
魏邦平听着不吭声，脸色阴沉沉的。
受到极大侮辱的魏邦平回到自己的司令部，气得发了疯一般，忙对副官命令说：“快把杨泰伟将军请来，我他妈的要杀进莫荣新的观音山，亲手宰了姓莫的才解心头之恨！”
副官赶到少将杨泰伟家，杨泰伟一听忙用电话与魏邦平联络说：“小不忍则乱大谋，过几天找个时间再议，你先压压火气。”
魏邦平在杨泰伟的劝告下总算忍住了这口气，暗暗地寻找机会，准备教训莫荣新。今天，少将杨泰伟怒气冲冲赶来，称他表兄唐崇春被抓。
两小时后，魏邦平的二表兄被莫荣新的内弟田哲洪处死，罪名是带头反对督军莫荣新，企图潜入观音山谋杀督军！
魏邦平下决心荡平观音山，让乱炮炸死莫荣新，以解心头之恨！于是与杨泰伟少将商议，决定动员护法舰炮轰击观音山督军府，由杨泰伟的陆军协同攻打！这一决定告知同安舰舰长温树德后，温舰长当着魏邦平与杨泰伟的面说：“你们粤桂两派不和，我护法舰队本应不介入，但魏司令这口气不出也确实无脸再坐司令的位子，只是我同安舰兵力单薄，火力有限，万一遭到岸炮攻击后果不可想象。”
“吴志馨人很义气，让他率豫章舰一同行动，他不会不同意吧？”魏邦平说。
“对，吴志馨讲义气，豫章舰与同安舰协同炮击观音山，威力大，火力猛，也让莫荣新知道厉害。”杨泰伟说，“我陆军在你们舰炮火力伸延时，向观音山发起冲击，保证占领观音山，击毙莫荣新他们这群横行霸道的野毛猪！”
三人取得了一致意见，只等吴志馨来最后敲定。
现在，豫章军舰舰长吴志馨来了。在魏邦平的盛情款待下，吴志馨与温树德两舰长酒足饭饱之后，魏邦平拍着吴志馨的肩头说：“豫章舰主、副炮强大，炮弹充足，吴舰长权力大啊！”
“魏司令”，吴志馨似醉非醉地道，“你是江防司令，手头又有一支实力可观的兵力，你可是广州的实力派人物啊！”
“吴舰长，我要是实力厚，早把观音山扫荡了，十个莫荣新的头也会挂在我的门前当鼓敲！”
“此言怎讲？”吴志馨忙问。
“魏司令有什么心事不妨讲出来，本人与吴舰长虽仅舰长一职，但有一身义胆，一腔热血！”温树德接着道，“说吧，把心里话倒出来！”
杨泰伟叹气，只是摇头，目光在两舰长之间扫来扫去，好似有千言万语。
“啪！”魏邦平一掌击在桌子上，“他姓莫的欺诈我粤军倒不说，他还打着支持广州军政府的幌子，暗地勾结北洋军阀政府，企图将我军政府的军事支柱护法舰队分化吃掉，派杀手刘华汉、成袋划在广州妄图炸毁永丰舰，就是铁证！”
别的吴志馨并不知道，而北洋军阀政府派来的杀手要炸毁永丰舰他是知道的。
那天，忠于军政府，忠于护法舰队的任波引爆鱼雷，与杀手史良桥同归于尽了，而杀手左明之只炸断了右大腿，被永丰舰上的韩长福救起，经过紧急抢救，他从昏死中醒过来，第一句话就说：“快报告孙先生，桂系督军莫荣新，勾结北洋政府派来的杀手成袋划，要谋杀孙先生，谋杀军政府要员，颠覆我护法舰队。北洋政府主谋杀手刘华汉，已经将金条送到莫荣新手里，要他协同行动。”
“你是怎么知道的？”韩长福问。
“成袋划告诉史良桥，我悄悄听到的！”
“不怕，史良桥死了，我们马上通缉成袋划。”
“听成袋划说，莫荣新正着手训练敢死队，协同龙济光收拾军政府，还说首先要收拾护法舰队！”
这些来自伤兵与各方的消息、情报使吴志馨日夜不安。有一天夜里他跑到同安舰去见温树德，述说了所见所闻，温舰长苦苦一笑说：“我们护法舰队是北洋政府的眼中钉，也是莫荣新他们桂系的肉中刺。程总长、林司令官都表示总有一天我们会收拾他们的！”
“什么时候下手？”吴舰长问。
“听永丰舰副舰长江南天说，有情报，北洋政府派来搞颠覆的家伙都住进了观音山，跟莫荣新混在了一块儿。你想想，莫荣新这个广东督军，油水有多厚自不必说，而且是广东的太上皇，呼风唤雨，八面威风，我们军政府若强大起来必然要取代他，他甘心让我们推倒吗？”温舰长说。
“攻下观音山收拾莫荣新！”吴舰长愤怒地道。
“没到时候，等与陆军联络好了，迟早是要收拾这帮桂系的。”
“粤军一样不是好东西！”吴志馨说，“反对桂系，反对北洋政府，他们能与我们同一个心眼？”
“桂、粤矛盾很深，很复杂”，温树德说，“看军政府的决定吧。对于我们护法舰队，莫荣新一时半会还不敢怎么样，特别是教训龙济光后，反对我们的人老实多了。”
“魏司令”，吴志馨不能再回忆、沉默了，“你说怎么办！”
“只要魏司令作出决定，我与吴舰长冒死也干！”温树德说。
“二位舰炮一响，我陆军一气杀进观音山，扫荡莫荣新的司令部！”杨泰伟少将响应说。
“周五夜炮击观音山，二位舰长干不干？”魏邦平问。
“干，死也要干！”温树德“唰”地站起来回答。
“同安舰上的官兵个个是汉子，我豫章舰上的官兵也不是狗熊。只要魏司令下命令，周五夜我舰炮击观音山，炸不死莫荣新，也要让他知道，军政府的护法舰队不是从北到南游玩的！”吴舰长说。
“吴舰长鼎力相助，我代表粤军将士首先向你表示感谢！”魏邦平说，“陆军怎么样，泰伟兄？”
“保证协同舰炮，一举夺取观音山！”
“好，就这么定了，明天晚上研究作战方案！”魏邦平一看火候到了，忙拿出讨莫檄文让各位签字。
今天正好是约定炮击观音山，协同陆军扫荡督军司令部的时候。吴志馨舰长一看时间已到，忙命令：“各炮注意，准备，放！”
“轰……”豫章舰上的主副炮向观音山齐射，顿时观音山一片火海，颇为壮观。
“报告舰长，同安舰没有开炮！”信号兵报告。
吴舰长一惊，忙拿起电台受话器：“温舰长，为什么不开炮？”
“你们炮击后，地面杨泰伟的陆军没有行动”，温树德说，“是不是情况有变？”
“你能与魏邦平、杨泰伟任何一个联络上吗？”吴舰长问，语气有些气愤焦急。
“联络几次都没有联系上，我也很着急。”温树德说，“撤吧，万一有事不好办！”
吴、温各自率领军舰撤下来了，广州城闹了一夜。然而，更可怕的阴谋正向海军护法舰队逼来。
护法舰队，又处于可怕的恐怖笼罩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