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韦伯斯特出版公司成员中,没有马克·吐温的名字,但公众都认为他才是公司的老板。
许多想出书的人都找他,可他应承下的好书都被韦伯斯特拒绝了,韦伯斯特认为他才是公司的主人。只要人家奉承几句,韦伯斯特就满心欢喜,意气风发起来,连看也不大看就把对方的书接应下来。
而且,韦伯斯特还把马克·吐温的一本书《亚瑟王宫廷里的康涅狄格美国佬》尽可能地扣住不发,后来偷偷摸摸地印了出来。由豪厄尔斯和马克·吐温汇编的《幽默丛书》,也被韦伯斯特扣了很久,后来也是偷偷摸摸的印的。
如此一来,马克·吐温与韦伯斯特之间不免产生许多芥蒂,令彼此都无法容忍。
韦伯斯特的脑神经痛得很厉害,他服用德国新出的一种药。医生对服药是有规定的,但是韦伯斯特却有办法大量地搞到。他服用这个药,次数越来越增加,剂量也越来越大。药物把他麻醉了,如同在梦中一般。因此,韦伯斯特平常不上班了,只是隔一阵才来一次。
对于韦伯斯特这个对出版公司有害的人物,必须想办法让韦伯斯特放弃那个地位。韦伯斯特对于该是他的钱总是赶紧收起来,而至于马克·吐温的十万块钱书款,早已被他浪费掉了。生意被他做得快破产了。
经过反复的协商和通信商量,透出了一个口风,说韦伯斯特愿意以1.2万了结,离开公司。于是,马克吐温便开了一张支票给他。
韦伯斯特走后,马克·吐温将公司交由韦伯斯特的助手,弗雷德里克·霍尔去经营。霍尔接手的是个烂摊子。他被前任留下的出版计划搞得焦头烂额,不断地向马克·吐温告急求援。
1889年,马克·吐温的《亚瑟王朝廷里的康涅狄格州美国佬》出版了。它暂缓了公司的破产。
《亚瑟王朝廷里的康涅狄格州美国佬》出版时,引起了众人的一片哄笑和喝彩。但也有少数人被戳中了痛处,发出愤怒的叫嚷。该书不仅深刻地刻画了马克·吐温对人间不平的愤恨,也宣扬了他对平等的坚定信念。
日子在一天天的过去,人们依然生活的贫穷困苦之中。只不过慢慢地,他们学会了反抗。克罗克大头目那个“只为自己捞钱”的政府把持了16年之后,纽约市的选民分们便起来反抗了,大家组成了一个联合竞选团,要推翻坦慕尼的政权。
哥伦比亚大学校长塞思·卢乌参加了这次竞选活动,发挥了他的智慧和才能。在一次联谊会的宴会上,塞思·卢乌发表演说攻击克罗克,他套用了1787年埃德蒙·伯克在议会弹劾沃伦·黑斯廷斯那篇有名的演说词。塞思·卢乌的演说词印了几十万份,广为散发。
“我检举理查德·克罗克”的呼声,在全体纽约市民心中引起了广泛的回响。
在这次反贪污的运动中,年已66岁的马克·吐温亲自参加了百老汇大街的游行示威,在一些街道拐角处演说。
当联合竞选团取得胜利,塞思·卢乌当选市长时,大家都把这次胜利归功于马克·吐温。有一家报纸编了一首歌词:
是谁击败克罗克?
马克·吐温说,是我,
我击败了克罗克,
我这个爱开玩笑的老家伙!
在进行斗争的同时,马克·吐温身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觉得哈特福德的空气异常凝重。
1891年6月,马克·吐温关闭了哈特福德的住宅,全家乘船去欧洲,一边旅行,一边疗治恼人的风湿病。他们这一走就再没回过这所房子,再也没开启过那扇门。1892年9月,马克·吐温一家来到了佛罗伦萨的一幢别墅居住。后来,马克·吐温对这段美好的生活回忆道:
在佛罗伦萨别墅里的生活是理想的生活。气候宜人而且景色可爱,不论在白天还是夜晚,一片宁静,远离尘嚣,超脱了烦恼,真如同梦里一般。
1893年,十几年来马克·吐温共投资约二十万元的排字机终于宣告失败。他从意大利回来想避免尴尬,但所做的也只能是最后看一眼那一败涂地的悲惨景象。他说:“我完全明白,现在我承认自己是个大傻瓜。”
为了还债,马克·吐温又开始投入写作。1893年,在鲁昂的时候,马克·吐温把价值1.5万元的手稿毁了;1894年初,在巴黎的时候,他把价值一万元的手稿毁了。
马克·吐温是按照杂志上的文章估的价,他生怕这些手稿留在手边,自己会受到诱惑把这些书稿卖出去,因为他自己深知这些书稿达不到标准。他想把没有把握的东西公开出版。只是当时,马克·吐温正深陷于债务之中,摆脱困境的引诱非常强烈。为了赶走这样的引诱,他便果断地把手稿烧掉了。
而夫人奥莉维亚不但没有阻挠,而且鼓励他这样做。因为她关心丈夫的声誉胜过一切。
就在这时,奥莉维亚帮助马克·吐温抵制了另一个诱惑,有人出价每年1.6万元,以五年为期,只要他同意人家利用他的名字作为一家幽默刊物的主编。奥莉维亚帮助他抵制了这场诱惑。
1894年初,马克吐温创办的出版公司的管理者霍尔的一封信,再次将马克·吐温召回国内。他匆匆回到纽约,看着公司帐面上将资产全部抵押后仍亏空的九万多元,他倾囊倒进公司钱柜两万多块钱,想挽救公司,但也只是徒劳而已。
那一年,美国正发生严重的经济危机,企业纷纷破产倒闭,工厂关门停产,工人大量失业,债权人蜂拥而至,瓜分债务人的资产,社会上一片恐慌与混乱。
马克·吐温举目四顾,无处能借到钱了。万不得已,他听从了时任洛克菲勒财团一重要职位的朋友亨利·罗杰斯的劝告,宣告公司破产。
1894年4月,韦伯斯特出版公司倒闭了。公司除了欠马克·吐温6万元,欠奥莉维亚6.5万元外,还欠下96位债权人平均每人1000块钱。
从法律上说,马克·吐温可以将公司现有全部资产抵押给债权人,而不担负偿还剩余债务的责任。但妻子奥莉维亚对丈夫马克·吐温说:
这房子是我的房子,应该偿还给债权人,你的书是你的财产,把书交给债权人。你要千方百计地偿还债务,能够多还些便多还些,只要你人还在,便能再干起来,把余下的欠款赚回来,还清它。不用害怕,欠下的每一块钱,我们准备偿还它一百分。
罗杰斯站在奥莉维亚这一边的,他是唯一能看清形势的人。他看出了这一回的事和类似的情况有所不同,他对说马克·吐温说:“生意有生意的法则,那是对的。不过文人的名誉是他的生命,他不妨在钱上面穷一些,可是不能在品德方面差分毫。你务必一分一毫赚回来,把欠债还清。”
马克·吐温接受了忠告。他要尊重自己的名誉,他要重新站起来。从前那样多的困难也没吓倒他,而今,他一定也能闯过去。
在马克·吐温最不走运的时候,罗杰斯搭救了他。他们彼此遇见的时候,还是陌生人。然而,他们分手的时候已是朋友。罗杰斯不止一次地搭救处于困境中的马克·吐温。
罗杰斯对于自己所做的好事,既不损害马克·吐温的自爱,也不挫伤他的自尊,就像是马克·吐温如自己干的一样,而且没有痕迹,没有一点儿暗示,没有一句话透露出有恩于马克·吐温的意思。这让马克·吐温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马克·吐温意识到,自己必须重新干起来,他必须写出一本书,必须重新回到讲坛。奥莉维亚认为丈夫能在4年中把负债还清。而罗杰斯则说,马克·吐温愿意多少年便多少年,开头的话,不妨是七年。马克吐温认为他说的是一句笑话,但是比奥莉维亚说的四年更符合实际些。
有一天,马克·吐温无意间听到罗杰斯和两个有经验的实干家简短的对话。
一个实干家问罗杰斯:“克莱门斯多大啦?”
罗杰斯回答:“58岁。”
这个实干家说:“58岁垮的人,百分之九十五再也起不来了。”
另一位实干家说:“你不妨说是百分之九十八,那更正确些。”
听到这些话,马克·吐温一时间陷入了犹豫之中。然而,这种忧郁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奥莉维亚知道了他的烦恼后,拿起笔和纸,令人信服地算出了未来四年之中的进款,算清了结局会是多么的顺利。
马克·吐温认为,妻子是对的。论远见,论智慧,论盘算的准确,论看问题的全面,在他认识的人当中,除了罗杰斯先生之外,没有一个人能赶得上自己的爱妻。
随后,马克·吐温重新振作起精神。为了还清债务,马克·吐温夫妇决定进行为期一年的全球演讲旅行。在此期间,马克·吐温的朋友罗杰斯帮了大忙。
罗杰斯说服了96位债主,保证了马克·吐温夫人的优先债权人地位。因为在出版公司艰难的日子里,向马克·吐温夫人借了6.5万美元的期票。然而公司还是破产了。罗杰斯坚持把版税归她所有,以偿还期票。
罗杰斯对债主们说得道理很清楚,他的态度、声调,以及他的眼睛所表露出来的好心肠与诚意,使每一个有头脑的、有心肠的人口服心服。但是在96个债权人中,只有三四个人主张对马克·吐温采取苛刻的办法,坚决不肯让步。而其余的人都说不妨随马克·吐温的便,慢慢来偿还债务。他们说,决不阻挠他,也不起诉他,他们说话算数。
罗杰斯非常有先见之明。当他为了马克·吐温的版权据以力争,坚决要求归属奥莉维亚所有的时候,马克·吐温还不明白为什么他把这件事看得那么重。
罗杰斯坚持说,这是一笔很大的资产。而马克·吐温说,这根本算不上是什么资产,他甚至无法把版权送掉。罗杰斯说,再等一等,让经济恐慌缓和下来,生意复活起来,到时候他就会明白这些版权会更值钱。
韦伯斯特公司一垮,马克·吐温的书有七本抛到了自己的手里。他要三位第一流的出版商收进,但是他们不要。如果罗杰斯听任克莱门斯夫人和马克·吐温的主张,版权早就让给出版商了。这将会是一个多么大的损失!
罗杰斯的一系列坚持,挽救了马克·吐温,使他有能力为偿还债务而进行环球旅行演讲。
马克·吐温做得最得心应手的事莫过于写作和演讲,只有这两者能使他彻底摆脱债务,走出深渊。于是,他将正在上学的苏西和幼小的吉恩留在了夸里农庄,和苏珊姨妈一起住。而他则带上奥莉维亚和21岁的女儿克拉拉,开始又一次的环球巡回演讲。
1895年7月14日,马克·吐温带着妻女登上了离开艾尔迈拉的列车,踏上环游世界的旅途。路上正值夏日炎炎,后来还受到炽热的森林地带夏季的高温的煎熬,让人好不烦恼,但是马克·吐温和体质不好的夫人还是坚持了下来。马克·吐温作环球演讲的消息在报上一登出来,人们都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所以,尽管天气炎热,但他所到之处仍受到了观众们的热烈欢迎。人们在心里默默地为这位坚强不屈的老人祝福。他先是在国内的大中城市演讲了一个多月,然后去加拿大,演讲了几场后,又从温哥华乘船去澳大利亚。
在澳大利亚的演讲同样备受关注。在街上,马克·吐温随时会碰见他不认识的人向他打招呼,剧场里挤满了热心的观众。
后来,马克·吐温又去新西兰等地演讲了几周,然后他去了印度和南非,并在那里结束了近一年的演讲旅行。
在《自传》里,马克·吐温说:“对罗杰斯先生的好心好意、鼎力相助,我是感激不尽的,而特别该感谢他的是把我的版权保住了。这件事可真是救了我和我全家,使我们不致贫困,保证了我们长期得以过上一个舒适、称心的生活。”
当初为了还债,马克·吐温曾打算卖掉几部小说的版权,罗杰斯却劝说他保留住版权,因为版税会给他带来长期的收益。果然,马克·吐温在版税中取得了可观的收入。
对于这次难忘的演讲生活,马克·吐温曾经幽默地回忆说:“我们一边在演讲,一边在掠夺。”每当演讲获得一定收入时,马克·吐温就把钱寄给罗杰斯先生,请他代为还债,但罗杰斯坚持最后一起还债,这样可以给马克·吐温夫妇带来不少的利息。
1896年7月,马克·吐温回到英国,租下一所地处偏僻的房子,集中全部精力把这一年的经历记写下来,即是1897年出版的《赤道环游记》,所得稿酬也尽数用来还债。《赤道旅行记》,描写了旅途生活中看到的白人对“有色”人种的迫害和屠杀,谴责了殖民主义者的暴行。
1898年底,罗杰斯给在维也纳的马克·吐温打来一份电报,电报上说:
已如数不折不扣地清偿了所有债权人欠款。尚余1.85万元,如何处理,盼告。
马克·吐温回电说:“投入联邦钢铁公司。”罗杰斯照办了。只有1000块钱没有投入,两个月后取出,利息达百分之一百二十五。
在好友的热情帮助下,马克·吐温终于渡过了难关。还清欠债的时间和当初奥莉维亚预料的完全一致,用了四年。
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境遇中,奥莉维亚总是高高兴兴的。而且她总是能把高兴的心情感染给别人。在一家贫困、负债的日子里,奥莉维亚总是能够说服丈夫马克·吐温不要绝望,要在茫茫云雾中看到光明的一面,并且确实设法让他看到了光明。
在这段日子里,马克·吐温每晚都发表演讲,虽然这么艰苦,可是奥莉维亚到达温哥华时,能和启程时一样健康。从这一天开始,她的身体好了些。虽说夏季连续了五个月,中间没有停歇过。他们到达澳大利亚的悉尼,在赤道以南34度,那正是澳大利亚的夏季时光。在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塔斯马尼亚停留期间,全都是夏天。
1896年1月1日,从墨尔本开船时,也还是夏天。至于在锡兰,也正值盛夏季节。他们到达孟买时,孟买的英籍居民自称是在冬季,可是对马克·吐温他们来说,自从1895年7月中旬在埃尔迈拉启程以来,他们没有见到气候有什么变化。对他们来说,全印度都还是夏天,一直到3月17日为止。
当时,杰普尔的一个英国医生劝马克·吐温他们飞往加尔各答,立即离开印度,因为热天会随时来临,对他们会造成危害。因此,马克·吐温一家从拉瓦尔品第赶往加尔各答,搭船前往南非。
尽管如此的奔波劳累,但是奥莉维亚的健康仍然有所改善。马克·吐温在南非演讲旅行的过程中,她和女儿克拉拉一直陪伴着他。
在九年的困苦日子里,马克·吐温从没有见到妻子奥莉维亚对全家处境的变化有一句怨言,孩子们也从来没有过。她对孩子们进行了教育,而女儿们也从母亲那里,继承下了她那坚忍不拔的性格。
奥莉维亚的身体因为过分操劳而有所虚弱,但是她又不肯请帮工。而一些必要的社交应酬也不利于她的健康。在纽约繁忙的冬季社交季节,马克·吐温来往的书信很多,使他和秘书都忙不过来,于是奥莉维亚就分担了他们一部分的任务。这就使她更加的劳累了。他们希望回到美国的家中。
1900年10月16日,纽约港驶进了一艘船,只见甲板上站着一位白发的老人,他就是在困境中挣扎、搏斗,在国外漂泊多年,终于回家的马克·吐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