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缪尔成为见习领航员后,也有了一些资历。
有一段时期,萨缪尔的弟弟亨利住在圣路易斯,但没有找到工作。于是萨缪尔给亨利在“宾夕法尼亚”号找了一个职位,当上了二等文书,实际上就是船长的听差。
当时,萨缪尔在这艘快速邮船上当领航员汤姆·布朗的下手。因为毕克斯比并非随时都方便带他,萨缪尔也时常被送给其他领航员带,布朗就是其中之一。布朗是位中年人,“细高个,骨瘦如柴,一张马脸总刮得精光,无文化,吝啬、恶毒、言语粗暴、专爱挑错,小题大作的专横者。”萨缪尔对他痛恨至极,但不能反抗,因为这是行规。
1858年5月,“宾夕法尼亚”号从圣路易斯出发,开往新奥尔良。这是一次令萨缪尔终生难忘的航行。
在顺流而下的途中,亨利从船长那里传话给布朗,要在下游一个口岸停一下。布朗却不加理睬,装作没听见,径自将船开过了那个码头。
船长上来追问是怎么回事,“难道亨利没通知你在这里停靠吗?”
“没有,先生。他上来过,可没说什么。”布朗说。
“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船长问一旁的萨缪尔。
“听见的,船长。”萨缪尔回答。
“住嘴!你绝没听见过这种话。”布朗恼羞成怒。
当亨利再次踏进驾驶室时,布朗便破口大骂,还打了亨利一个耳光,随后抓起火炉旁供领航员取暖的煤块,猛地朝亨利的脑袋砸去。站在旁边的萨缪尔实在是忍无可忍,他猛地扑向布朗,一下子将这家伙掀翻在地,用拳头狠狠地揍了布朗一顿当时轮船由于无人掌舵,随波逐流,幸而没有遇到急流险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布朗不肯善罢甘休,他威胁船长说,他与萨缪尔势不两立,要么他走,要么让萨缪尔滚蛋。船长心里也恨布朗的专横和独断专行,于是私下里同意萨缪尔,船到新奥尔良后由他掌舵。但是萨缪尔感到自己毕竟经验不足,因而产生畏难情绪,他婉言谢绝了船长的聘请。
出于无奈,船长只得继续雇请布朗,准备回圣路易斯后重新找人掌舵,到那时再让萨缪尔回来当助手。
这样,船到新奥尔良后,萨缪尔下了船,随后上了“艾·特·雷西”号。在“宾夕法尼亚”号动身两天后,该船也起锚逆水上行。
“雷西”号在密西西比州的格林维尔停靠时,萨缪尔听了“宾夕法尼亚”号发生锅炉爆炸的消息。船到阿肯色州的拿破仑镇时,一份报上登载了详尽的报导,提到亨利,但说他没有受伤。再往上行时,另一份报纸说亨利受伤了,有生命危险。一路上,萨缪尔的心里非常地焦急。
因为此前,萨缪尔曾做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梦。有一天早晨醒来时,萨缪尔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境很逼真。在梦中,他看到了亨利的尸体躺在一具金属的棺材里,胸前放着一大束鲜花,多数是白玫瑰花,中间是一朵红玫瑰花,棺材搁在两张椅子上。
终于,船到了孟斐斯,灾难的全部详情得以知晓。“宾夕法尼亚”号行至孟斐斯下游60英里处时,正是炎热的6月天的清晨6时,多数旅客和船员都还在睡梦中。
轮值领航员下令全速前进,结果轮船上八只锅炉中的四只突然爆炸,船体被炸成两截,浓烟翻滚,火光冲天,150人葬身水底,约翰·布朗也在其中。
有很多人被气流抛进河里,亨利也被抛出老远落在了河里,离岸只有几百码。他向岸边游去,但他忽然想起自己没有受伤。船从新奥尔良起航前的晚上,哥哥萨缪尔对他说的那番话还在他耳畔回响。
在开船前一天的晚上,萨缪尔叮嘱弟弟亨利说:“万一船出了什么事,不要慌,让乘客们去干蠢事吧。他们自有办法,他们自己会注意的。不过你得冲上最上层甲板,抓住左舷舵手室后面那唯一的一条救生船,听候大副的吩咐、命令。这样,你就能派点用处,船放下水以后,尽量帮助妇女、小孩上船,你自己要注意不必混在里边。现在是夏天,河面照例只有1600多米宽,你不用费什么劲就能游上岸了。”
一想起哥哥的嘱咐,亨利随即转过身,朝剧烈烧着的船骸游去,结果被烧成了重伤。
萨缪尔赶到时,亨利和其他四十多名伤员躺在一个大厅的地板上。萨缪尔守在亨利的身边,照看他。
由于医生和护士人手不够,对亨利和其他受了致命伤的人,只能在抢救待急救伤号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救治。但是,当地一位有名望的、心地善良的老医生佩顿对亨利表示了极大的同情,他采取了有力的措施。经过一周左右的时间,佩顿医生终于把亨利抢救过来了。
有一天晚上11点钟,佩顿医生对萨缪尔说,亨利危险期已经过去了,一定会好起来的。他接着说,这里到处躺着呻吟着的病人,如果乱糟糟的吵闹声影响到亨利,对他就不好。因此可以要求值班医生给他服用八分之一喱的吗啡,不过必须是在有迹象表明,亨利确实受到吵闹后才能服用。
由于亨利夜里常常疼痛难当,悲苦地叫号。后来,一个医学院还没毕业的年轻值班医生,他搞不清怎样算出八分之一喱,于是就想当然地干了起来,把刀刃一头堆着的一大块给亨利服了下去,结果产生了致命的效果。
此时,萨缪尔因为极度的困乏,到一户人家睡了一会儿。恰恰就是他走开的这一会儿,亨利就出事儿,他被送进了太平间。
弟弟的死令萨缪尔伤痛欲绝。亨利是他最亲爱的人,是他介绍亨利上船做事的,是他让亨利上了倒霉的宾夕法尼亚号,是他向亨利宣扬所谓的英雄主义。他觉得自己是一个难以饶恕的罪人。
此时,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孟菲斯的一些太太们凑了60美元,买了一具金属棺材。当萨缪尔到太平间看弟弟的时候,一位太太带来了一大束花,大多数是白玫瑰花,中间是一朵红玫瑰花。她把这束花放在了亨利的胸口上。这一切都和萨缪尔的梦境相同。
为了不使母亲知道这场噩梦,免得她伤心,萨缪尔后来只把这个噩梦记在《自传》里。
不满20岁的善良而又诚实的亨利·克莱门斯,被埋葬在他童年生活过的汉尼巴尔镇。萨缪尔安葬好亨利后,失魂落魄地回到船上工作。在度过痛苦、哀伤的几个月后,1859年4月,萨缪尔领到了正式的领航员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