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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明如镜不让阿彩去接,执意要自己接听,她断定是女儿晓云打来的。果真电话里传来了她宝贝女儿的声音,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兴致勃勃。明如镜问女儿学习紧张不紧张,什么时间放假回家,说全家人都盼着她快点回来呢。廖晓云说别人能挺得住,她也能挺得住,很快就可以放假回家了,到时候要阿彩多做些好吃的,好好慰劳慰劳她那早已犯馋的胃。明如镜说天气越来越冷了,让女儿注意添加衣服,不然有个病有个灾的,身边没有亲人照顾,是要把老妈心疼死的。廖晓云说她自己会照顾自己,请老妈放心好了。她又问老爸的身体怎么样,问格格和贝尔的学习好吧,问哥哥嫂嫂工作忙吧,问阿彩也好吧。明如镜一一回答:“都好,都好。”廖晓云突然又问,最近家里有没有好消息向她通报。明如镜愣了一下,刚想开口,王灵丫笑盈盈地从婆婆手里接过话筒:“晓云,我是你灵姐,告诉你一件大喜事——”廖晓云兴奋地问是什么喜事。王灵丫一板一眼地说:“童——姐——要——当——院——长——了!”廖晓云惊呼道:“太好了!快,快叫童姐听电话。”王灵丫微笑着,示意欧阳秋童过去听电话。欧阳秋童接过听筒:“晓云,不是院长,是副院长,不过还没有最后定下来呢。你知道的,我哪是当官的料啊……”姑嫂俩在电话里聊天的功夫,人们都各自回各自的房间了。

廖大勇仰面朝天的躺在沙发上,心里说:都是爱美惹的祸。如果不是王灵丫的美貌吸引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娶个猴精猴能的,连眼睫毛都是空的女人做老婆。最可恶的是,她还动不动要和童姐比个高低,她哪儿配啊?童姐是什么?童姐是天上的月亮,是阳春白雪,是和煦的春风,是夏日里的百合,是姚黄魏紫国色天香中,那一株最为娇艳最为富贵的牡丹。她王灵丫是什么?她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外表漂亮、个性极强的女人。

“发什么愣呢,我的宝贝儿。”说着话,王灵丫腻在了廖大勇身边,紧接着就是一个长长的吻上了他的额头。廖大勇索性闭上了眼睛。对于王灵丫来说,能进廖家的门,能做廖家的二少奶奶,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换来这辈子的福。不然,她这个丑小鸭也许变不成白天鹅,土鸡也变不成金凤凰。她认为她活得明白,想出人头地,想过好日子,是要靠自己的努力,自己争取的,好日子是等不来,天上是不会掉焰儿饼的。所以,她铆足了劲要和欧阳秋童拼个鱼死网破,为的是争得在廖家的地位,也为了体现她的人生价值。她想好了,不能明着跟欧阳秋童斗,要是明着斗,仅仅廖家两兄弟也会把她生吞活剥的,两位老人也不会放过她。再加上廖晓云从来都是向着欧阳秋童的,那还会有她王灵丫的活路吗?到头来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太不值得了。不过,不是有句话叫做明枪好躲,暗箭难防嘛,那好,咱就来个暗箭伤人,就你欧阳秋童个书呆子,保证把你卖掉了,还让你自己点钞票。她诡秘地跟自己笑了笑,又去亲吻廖大勇。而廖大勇找借口说自己头痛得厉害,便把王灵丫推开了。王灵丫还真以为廖大勇犯了头痛病,便说:“宝贝儿,你等着,我到爸妈屋里给你拿药去。”

一开始,王灵丫并无意要偷听公公婆婆说什么。可当她走到公公婆婆窗下,廖天伦高一声低一句的,她也就放慢了脚步,前边都说些什么她没有听清楚,只听到:“……都是你个老太婆事多。你一会儿说是秋童好的不得了,一会儿又说是灵丫好得了不得。要我说,秋童那孩子谁也比不了,我就是喜欢既本分又懂事的孩子。你见她什么时候多过事,成天就是一门心思搞学问。”明如镜有些委屈的腔调:“我也没说谁能比得上我们秋童呀,那是个多好的孩子啊!有学问,又能干,人还贤惠,可就是命不好……要不是那场大地震,世荣和婉君能撇下这么好个闺女,成了孤儿嘛……这孩子太可怜了。你说,我们两口子谁不把她看得比自己的亲闺女还要金贵?不然,我也不会跟你商量,日后把我们家的那对翡翠镯子留给她……”忽地,王灵丫的脑袋轰的一下炸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廖天伦那个老正统不喜欢她,她并不奇怪。可明如镜不该啊,她在明如镜身上是下了大功夫的。她心里说:明如镜,你个老东西,原来你骨子里还是偏向着欧阳秋童,你竟然轻轻松松的说把那对翡翠锡子给欧阳秋童!翡翠对镯是什么?是过去皇族才配享用的稀罕件儿!那是首饰中价值连城的极品,无论成色还是质地,都堪称旷世珍品。它所呈现出来的鲜鲜亮亮的绿色,是玻璃地儿中的顶级珍品。尤其是自然纹路所构成两个镯子并放时天衣无缝的心型图案,越发彰显它的珍贵啊!当她第一次有幸在婆婆那里目睹它的尊容时,就深深地爱上了它,一心二心想拥有它。这可好,你说给欧阳秋童就给欧阳秋童了。没门儿!走着瞧好了,好戏在后头呢!她眼睛里射出仇恨的光,足以使人不寒而栗。

嫉妒一旦演变成仇恨,也就离跌入罪恶的深渊不远了。

王灵丫哪里还顾得上廖大勇头痛不头痛的,光知道生气,光知道恼怒,光知道仇恨了。她只觉得胸腔里憋闷得慌,只想到外边透透空气。当她走到楼梯半道时,一抬头,看见阿彩正在客厅里拖地板,她自己也一时说不清楚,为什么看见阿彩会不由得眼睛一亮,加快了下楼的脚步。阿彩问灵姨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王灵丫稍稍停顿了一下,眼珠子一转,说是因为阿彩的事让她睡不着觉,所以,她要下来跟阿彩好好聊聊。顿时,阿彩一阵兴奋,心想:莫非灵姨是为了给自己找工作找对象的事来的?阿彩连三赶四收住了手里的活,神秘兮兮的往楼上看了看,同王灵丫说,如果不嫌弃的话,到她的房里坐坐。王灵丫会意地点点头,跟着阿彩去了她的房间,心里快速盘算着下面的话怎么讲好。

“阿彩,我正在为给你找份合适的工作犯愁呢。王灵丫似乎开门见山。阿彩泡了一杯茶,恭恭敬敬递给王灵丫,激动地说:“灵姨,我就晓得你会把我的事放在心上的,我真的没有看错人。”此时,阿彩看王灵丫的目光异常的明亮,是看亲人时才有的目光,是看恩人时才有的目光,是看靠山时才有的目光,是看救星时才有的目光,这目光是天真的,是没有掺和一点点其他内容的。阿彩近乎屏住呼吸等待王灵丫的下文,而王灵丫故作有苦难言状,老半天才用掏心窝子的真诚语调说:“阿彩啊,你知道咱这个家大,人也多,自然嘴也就杂呀!”她用极为爱怜的眼光看着阿彩:“你也来这个家五年了,里里外外的事你也知道得不少,你是亲眼看着的,我在这个家的日子也不是太好过啊!平时,我也只敢给你过过心里话,在其他人面前我是夹着尾巴做人,有时候连口大气儿都不敢喘。咱俩是同命相连,都是苦命人呐!”说着说着,她就泪眼汪汪的了。

紧跟着,阿彩的泪珠也不打招呼滑落下来了。又听王灵丫带着哽咽的腔调说:“阿彩,给你找个合适的对象,再找份合适工作的事一天不落实,我这心里就一天不是滋味。一个女孩子家,小小年纪就出外谋生,偌大的省城连一个亲人都没有,挺可怜的。我吧,不管怎么说,还有个弟弟在这里。可你呢?你是真正的举目无亲呐!我不操你的心,让谁操你的心呀?!所以,从今往后,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亲姨吧,你的事,我是非管不可的。”阿彩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是一个劲地点头,不住地说谢谢灵姨。王灵丫轻蔑地笑了一声,继续说:“咱这个家呀,就数你童姨最不是东西。我一说给你张罗找对象找工作,她就在你奶奶面前使坏,给我设置重重障碍,使你的事至今一件也办不成。”她发觉阿彩猛地愣了一下,担心她的话露陷,又补充说:“其实,你并不了解你童姨,你看她成天盛气凌人的样子,她会有同情心吗?一个没有同情心的人,怎么可能去关心别人?又怎么可能给你张罗找对象找工作呢?”

几个问题下来,阿彩沉默了。她搞不清,王灵丫为什么会如此真心诚意的跟她说了这么多的话?更搞不懂,王灵丫为什么在背后说欧阳秋童的坏话?有一点她是明白的,王灵丫没有把她当外人,是当成自己人,而不像欧阳秋童,别说把她当成自己人了,就是想多跟她说几句话都难得很。人和人就是不一样,王灵丫和欧阳秋童都是廖家的媳妇,在阿彩看来,谁把她当成自己人,谁就是好人;谁不把她当成自己人,谁就不好。问题明摆着,王灵丫把她当成自己人了,王灵丫就是好人;欧阳秋童没有把她当成自己人,欧阳秋童就不好。别看她秀秀气气的,可她爱憎分明,敢爱敢恨,是可以为把她当成自己人的好人上刀山下火海的。王灵丫看中她的,也恰恰是这一点。王灵丫预料之中的,多少用了些心计,阿彩就轻而易举地上钩了。

于是,王灵丫发狠了!她要让欧阳秋童在廖家无地自容,狗屁不是。

正当王灵丫和阿彩密谋的时候,廖大龙两口子还在议论晚饭时的话题。廖大龙说:“我就看不惯王灵丫那猴精猴能的样子。你看她整天跟演大戏似的,一会儿装人,一会儿扮鬼,谁知道她是人还是鬼?凭着她那三寸不烂之舌,整天就听见她呱呱,死蛤蟆能缠出尿泥来,就她的理多。我就不相信,让你当副院长的事,她一点也不知道。组织上去你们医院考察一次又一次,谁不知道?还说这个瞒着她啦,那个瞒着她啦,你看她那委屈样,装她个大头鬼吧!”他翻身坐了起来,点上支香烟,皱着浓眉一口接一口地抽。欧阳秋童也坐了起来,先把他的烟掐灭,说不会抽就别抽了,又拿了件棉睡衣给他披上:“这么冷的天,小心点吧,别感冒着凉了。”廖大龙说自己没那么娇贵,身体棒着呢,要秋童不必担心。欧阳秋童也披了件棉睡衣,同廖大龙并排靠在床头上:“要我当副院长的事,并不是医院每个人都知道嘛。我想,灵丫也许真的不知道。她是护理部主任,一会儿是门诊,一会儿是病房。她还兼着内三科的护士长,要管的病人都是有头有脸的领导干部,前前后后够她忙的了,她哪还会有闲心管别人的闲事。你也知道,她比谁都要强,啥事都争强好胜,内三科也就是干部科,全院的模范科室,那么大一摊子事,她也挺不容易的。再说了,知道不知道要我当副院长,对她来说并不重要。你不要再责怪她了……”她还想说什么,却被廖大龙一把拽进被窝里:“好了,好了,睡觉。别说她了,说她我就闹心。”两口子相拥着睡下了。

谁也没有料到,灾祸正向这个家,向欧阳秋童一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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