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水县当乡镇党委书记时，镇里学校和政府大院冬季采暖以及骨干工业企业生产用煤，没有少找过王东生，因此他在讲话时格外注意王东生的表情，生怕王东生一根筋似地认真当场卡了壳与他理论讨说法，可是王东生总算还给自己脸面，匡祥讲完话后赶紧掏出手绢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珠，并自言自语地说：“场面热烈，气氛民主，这在平川企业中屈指可数。”
兴许就是“气氛民主”这四个字引发了台下观众的不满，一簇簇的职工站起来指责评分不公。
最为可笑的一个插曲是由于李春山的司机黄九生是古城县人，听到匡祥倾向明显的评价，火冒三丈，在会场后边吹响口哨大吵大闹：“裁判不公，领导不公，纯粹扯淡、胡抬。”
抬是古城人表示动作惯用的词语，听到起哄声赶紧问焦永全，焦永全回答说是古城口音，可能是古城公司的人，江胜景气恼地发泄：“他妈的，真是犯糊，怎么古城公司职工也跟着捣乱，这个吴法平时是怎么管教职工的，尽给我乱弹琴，赶紧轰出去！”
焦永全带着保安去驱逐黄九生时，没好气地斥责：“尽给吴法经理填堵，又没有难为你们古城公司。”
黄九生劲头更大了，回击道：“你莫非喝多了，我不管其它公司，作为桃水公司一员，你们这样公开作弊，即使我们老百姓也决不答应。”
这时焦永全才明白了黄九生的身份，让保安趁黄九生不备，将他拉到了会场外边。
尽管桃水公司的职工还想质问评委和领导，但由于王东生的示意，职工们心领神会压下了火气。
会场虽然重新恢复平静，但这令匡祥不仅极度难堪而且异常气恼，江胜景赶紧借梯下台借口说外面有人找匡祥，这才幸免了匡祥当众出洋相。
为了显示自己的震慑力和威望，江胜景又临场发挥让古城和营盘公司代表队重新上台表演由他作词的平川公司厂歌“煤矿我们的家园”。
刚开始他坐在观众席的头排声嘶力竭地喝彩鼓掌，之后他干脆站在观众席前的空地上领唱了起来。古城、营盘等公司在一把手的带动下都将手掌拍得震山响，但他举目望去只有桃水公司坐位区人们表情淡然无动于衷，不由得怒从心头起。
比赛结束后照例准备了午餐，江胜景照例带着班子成员到各公司餐桌去敬酒。王东生与分公司几个科室负责人坐在一桌，焦永全几次过来说江总邀请他到雅间去，他都摆了摆手，似乎还在为上午的事闷闷不乐。分公司的副总郭涛端着酒杯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王老兄，何必那么较真呢，反正桃水公司也是第一。”
郭涛是桃水人，前几年在桃水县营大矿前进煤矿当矿长。煤矿经营惨淡，那几年职工领不了工资，纷纷上访告状，闹得他无心恋战。正好匡祥是他初中的同班同学，那时已升到了平川市副市长。他便走匡祥的关系调到了平川煤业分公司担任了副总。
王东生知道郭涛与江胜景的关系，含沙射影地说：“一丘之貉，整个一个和稀泥的主。”
郭涛任前进煤矿矿长那时，经常去桃水公司找王东生通融关系结算煤款，虽然现在职务高了，但在王东生面前却一直摆不起架子来。“王老兄，不说别的，就为老交情喝起！”
王东生有心不喝，看到郭涛也让了步，喝干了酒推了一下郭涛肩膀正要说什么，江胜景带着几个班子成员到了跟前。
江胜景脱口而出发泄道：“有什么话不能明着说，非要私下里讲。”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王东生也没多想，一句硬梆梆的话就出了口。
“我今天就是想说桃水车队的事，什么问题不能面对面讲，非要搞什么大纸报之类的政治运动。”
江胜景这几天一直在为桃水车队在平川分公司门口贴大纸报的事发火，那天他正坐着大奔嘴里哼着自己作词的厂歌走到公司大门前，就见一群人正在大门口前围观什么，赶忙打发司机下车去看，原来是有人把反映桃水车队欠发工资的事情以大纸报的形式写了出来贴在了公司门口。
他一听就生了气：“我就知道王东生要闹，你说当领导的不可能都能平衡，一时平衡不了也不能用这种方法发泄，这也太不像话了。”
说起来还是江胜景刚来平川公司那会儿，为了在短时间内打开工作局面，他先后给营盘公司车队投资上千万元购置新型三菱车，使设备陈旧、运行维艰的营盘公司车队重新焕发出活力，一时间货运里程增加，业务量大幅上升，经营效益得到很快回升。而桃水公司所属车队进入市场经济后，一段时期曾依赖上站煤繁荣了几年，随着个体运输业的兴起，市场竞争能力日益减弱，加之汽车年久失修，职工思想保守，不仅不能向公司上缴利润，反过来还得依靠公司资金和政策上的扶持。
为了使车队与公司脱钩，真正成为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法人实体，王东生可动了不少脑筋，先后试行过汽车承包经营，但仍然收效不大，不能使车队起死回生，恢复活力。经过与班子成员的研究讨论，决定进行改制。报告打到平川分公司，江胜景以为是王东生也想给车队争取资金。本来他反对车队改制，因为如此一来，分公司所属的企业将越来越少，他的统筹管理人财物的权力也意味着越来越弱，这是他极其不想看到的。尽管如此，他还是同意了桃水公司的意见，因为他实在拿不出资金来支持。除控股几个市营煤矿到建设选煤厂，平川公司已经向银行先后贷款达上亿元。他还想，桃水车队改制后，一旦有该公司车队的职工上访，不仅他有理由不管，而且还能借机狠狠地批评一下王东生。因此，他在批复上龙飞凤舞地强调要按照省市有关精神在百日之内完成桃水公司汽车队及几个三产企业的改制工作。
王东生看看江胜景懊恼埋怨的神情，刚直不阿地说：“我敢以党性保证，我没有怂勇职工采取这种行为，相反正在进行操作改制，一个月后就能完成。”
江胜景把酒杯啪的一下拍在餐桌上：“我真怀疑某些领导同志到底党性何在，良心何在，竟然干出对不起上级也不能向职工交待的事来。”
王东生虽然性格直爽，但一向能克制住自己，可能是对方的话激怒了他，只见他额头太阳穴上的青筋暴突，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党性和良心都让狗吃了，我不敢说桃水公司的所作所为能否对得起党性良心，但起码能对得起职工。”
郭涛见王东生又较起真来，赶紧把王东生拉到一边坐下，让服务员上了些饮料，江胜景也在杨新平的说劝下离了席。一场本来气氛热烈的晚宴因为两人的突然离开而不欢而散。
一个月后，桃水公司车队和煤矿物资经销处先后完成改制工作，职工身份得到置换。桃水公司三产实体先后关门走人，甩掉了沉重包袱，主业轻装上阵减轻了企业的负担。
15、孤立无援
正当王东生激情满怀地投入购置县营煤矿的调查论证时，省总公司县级领导工作测评领导组来到了平川。
为了防止王东生指使桃水公司的参评人员从中做鬼，江胜景专门安排平川市煤业分公司办公室主任焦永全将座位号调整为平川市煤业分公司其它公司的领导与桃水公司的参评人员相邻，以检举桃水公司的参评人员的行为，杜绝出现令自己难堪的局面。
然而那天正好平川市煤业分公司其它公司的领导有事缺席，两个桃水公司的参评人员坐在一起，焦永全指使平川市煤业分公司机关工作人员让两个桃水公司的参评人员调整座位，苦于难以安排，只好就范。
测评结果宣布后，江胜景感到异常的惊讶和失落，因为他的票数竟然不过三分之二，这不能不让他震惊震撼之余倒吸一口凉气。他认定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操作，竟然一齐对他采取毁灭性的否定，一定是王东生，别人也没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于是他准备对王东生采取点动作，否则王东生不知道马王爷头上长几只眼，这时常维民从龙市省煤业总公司打来了电话：“总公司想组织全省煤业系统召开一个实体化运作现场会，你们的桃水公司在这方面成绩显著，届时考虑让王东生在会上作个典型报告，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再一个就是这次测评，你的情况可不算好啊，看来以后得注意一下工作方法！”
江胜景不由得瘦脖子一下变得猪肝一样褐红褐红的，“桃水的工作确实干的比较突出，但我认为他们有些过头，不考虑我们煤业系统条管利益，只注重为块块经济服务。再一个平川分公司测评过程存在舞弊行为，是王东生从中煽动滋事。”
常维民将信将疑地说：“是吗？我看桃水整体的工作还搞得不错，尤其是近年来创办大阳市场，跨地区成立大阳洁净煤公司和并购县营煤矿等结构调整和实体化运作方面确实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这个不能抹杀呀！测评结果尽管出人意料，毕竟是依照程序民主评价的结果，任何人都不可能左右大家的意见，这方面我们当领导的可不能胡乱猜测和听信谣言。”
江胜景在常维民挂断电话之后陷入了一种孤立无援的境地。本来到平川之后，自己想干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业，这就要求上级领导的支持撑腰和下属广泛的响应拥护，现在王东生首先公开唱反调不理自己的茬，地方上陶玉龙又对自己态度暖昧，上头常维民受陶玉龙影响也不敢公开肯定他，往后还怎么样推行自己准备实施的一揽子改革发展举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