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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林小姐安守乡野间 杨村正探问他乡客

郭潜赞赏了看了李氏一眼,李氏抿嘴笑了。郭潜又把银子分了分,这五两做郭瑾的束脩,这十两是明天请车把式的工钱并路上的花销,剩下的交给郭母,做这些天家里的吃穿用度。分完之后,大家又说了些出门在外,路上天气的话,才各自梳洗安歇了。

第二日,又是郭母和李氏早起,林妹妹体弱,郭母特意嘱咐她不要跟着早起折腾,好好将养着也就是了。林妹妹听了一半,虽不如她们起的早,但也坚持在郭氏兄弟起来时候去给郭母请安。郭母本也是识礼知书的人家出身的小姐,见林妹妹这般守礼,更把她往心里疼爱了几分,一时连郭氏兄弟都靠了后。

一家人互道了早福,围着吃了碗昨儿骨头汤下的面条,郭潜偷眼观察,却见林妹妹一如其他人一般,并不嫌弃这是剩菜,用得十分便宜。林妹妹察觉到郭潜的目光,不由羞道:“大哥可是觉得我今日有何不妥?”

郭潜叹道:“我只是感叹妹妹这般金尊玉贵的人品,富贵窝里的金凤凰,却来到我们这寒门小户,又不嫌弃这等糟糠吃食。”

林妹妹道:“大哥话可偏了,如今的我还是什么金凤凰呢。若不是蒙母亲好心收留,只怕连片遮身之瓦也没有,如何还能像如今存身。”说着又红了眼圈:“我只恨身为女子,只能做个白食厌物,不能如大哥一般支撑门庭罢。”言毕,滴下几滴清泪。

郭母忙放了碗筷,揽了林妹妹在怀里,骂郭潜:“好好儿的早晨,又招你妹妹哭。”

郭潜假意委屈的擦了擦眼睛:“母亲如今偏心太过,我也伤心了呢,就是不招人心疼了。”

李氏也在旁边凑趣儿:“妹妹什么样人物,你连人家脚跟儿也赶不上呢,快别学了那样,东施效颦的叫人笑话。”

说着一屋子的都笑起来,连少年老成的郭瑾也忍不住弯了弯嘴儿。

吃过早饭,各自忙去。郭母拉了李氏和林妹妹进了她屋子,翻了她的压箱底儿,找了几匹布出来,却是上好的杭绸缎子,一匹雨过天青色,一匹银红色,一匹藕荷色。摸着布料郭母有些怅然的对林妹妹说:“这些料子还是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娘给我攒下的,不想这么些年过去了。”

李氏不过乡里平常人家,却没见过这等料子,不由摸了摸:“可真是有钱也难买到的好布料,我再没见过的。”

“可不是,还是当年我爹在余杭做买卖的时候托人在江宁织造捎来的,现在就是有银子想买也不能了。”郭母微笑着说:“拿出来给你妹妹做两身衣裳,老穿嫂子的旧衣服也不像。”

林妹妹忙说:“这等的好东西娘别浪费了,不如留着吧,我现在穿的就很好。”

郭母爱怜的摸摸她如花儿一样的面容:“仙子一样的女儿才配得这样的衣裳,你是我女儿,不给你穿给谁穿呢。”

林妹妹推辞不过,只得说:“我一个人哪穿的了那些,不如给嫂子也做一身,母亲也做一身,我看那雨过天青色儿的就很配母亲,那银红色儿的给嫂子穿再适合不过了。”说着拿银红色的布料往李氏身上一比:“母亲看可是不是?”

郭母笑:“我儿安排的就很好,就按你说的做吧。”

李氏不曾想还有自己的份儿,喜出望外,这样好的料子这辈子还没上个身哩:“既这样,我去拿了针线剪子来,咱一起做。”

这里娘儿三个一床坐了裁布捻针,说说笑笑不提,单说郭潜吃了早饭,便去了村口的车把式老杨头家里。老杨头今年五十余岁,赶车赶了快三十年,除了每月赶集的日子充作马车夫带村里人去镇里外,其余时候也四处替人拉货接人。

今儿不巧了,郭潜去他家的时候,只剩他老伴并闺女在家,一问才知道去给隔壁村的拉货去了,得晚间才能回来。郭潜无法,只得再四的跟杨婆子交代,晚上务必等他,有急事儿相请。

离了杨家,并无甚要紧事儿,郭潜一个人在村儿里慢慢溜达,村子靠着绵绵大山,风景到能入目,不似现代的钢筋水泥。郭潜一时兴起,沿着前人踏出来的山路进了山。前面不过树林,稀稀疏疏,落叶铺地,偶见小动物诸如松鼠兔子的一闪而过。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方圆百里的村子靠着山,却没听说哪个村子用过,最多不过几个猎户打些野味。郭潜暗道可惜,心里筹划着,要在山里找些门道出来。思索间不觉深入,再抬头时已是苍郁森森,似有不知名猛兽潜伏其中。郭潜便退了出来,回到村里小道上。正在那儿闲晃着,忽打路对面儿来了个中年大汉,揖礼唤他:“郭大郎安好,正有事儿找你呢。”却是村儿里的村正杨德江。郭潜还礼不迭,问有何事。

杨德江问:“你家里可是来了客人,昨儿贱内去你们家的时候恍惚见了生人,却没见着面儿。不知短住?长住?”

经他那么一问,郭潜方想起来。本朝规矩,村正负责乡里检察非违,催驱赋役。这生人入村的事儿,按律也是要过问的。只是平常都不在意,今儿问起这个,少不得要好好说道了,何况林妹妹以后是自家人。当下笑言:“杨大哥可是说着了,是我母亲远方亲戚的一个妹妹,因家里双亲都去了只舍下她孤零零一个小姑娘。前天投奔了来我家,故我母亲收了她做女儿,以后也是长住我家了。”

杨德江恍然道:“原来如此,旁人多嫌孤寡事端,怕惹闲气,又怕养出口舌是非。只你母亲向来心肠慈善的,收留孤女也是功德。”

“可不是,都是亲戚,哪里虑得了这些,能眼睁睁看着孤女饿死不成,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郭潜言道:“我这妹妹腼腆,虽家里没人了,却是大家出身,所以不见外客。就托大哥周旋一二,给村里人说说,回头整治些好饭食请大哥喝酒。”

杨德江亦知郭家原是有些来头的门户,有几门外地高亲也是常事,又见其客气上道,遂笑:“都是街坊邻居,哪里用得着这些,你且忙去。”

郭潜应了,忙拎脚回了自己家。在郭母屋子里寻着了正在一处做衣裳的娘儿三个,如此说了一般。又嘱咐林妹妹以后只管在二进屋子待着,少见些生人。林黛玉笑道:“哥哥可是白吩咐了,即便不说,我也再不出这二进院子的。”

郭潜虑的倒不是别的,只是林妹妹这般人品样貌,怕被外面儿的人看着了惹出闲事。李氏深知其夫,亦说:“可不是担心妹妹去了外边儿,迷住了别人家的鱼儿啊燕子啊花儿啊草儿什么的,邻居不依,打上门儿来叫赔,连我也不敢让外人见着妹妹的。”

一席话说得各人轰然大笑,林妹妹羞不可遏,啐道:“还是嫂子呢,这般说人。”

郭母亦说:“可是说话讨人嫌的,那些人哪敢打上门儿,不怕冲撞了仙女儿不成。”这下林黛玉更羞,只捂了绯红的脸儿说:“连娘也这般,女儿不依。”

一时郭母又问:“车把式可找好了,杨老头可应了?”

郭潜答曰:“老杨头去邻村儿给人送货去了,我已给杨婆子说了,下午再去。”

郭母点点头:“总得早些定下来才好,以免临时忙乱。就是村正那里,也得好好打点,那村正娘子的嘴最是琐碎的,别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又见日头到了晌午,吩咐李氏生火做饭。郭瑾午饭在学堂吃,不过娘们三个并郭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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