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毅蹙了蹙眉,却没有再说什么。他一直都知道钟离筠行事作风雷厉风行,却不想他连副严都埋了暗桩,副严早在是多年前就到了他的手上,虽不是他太在意的一块封地,但怎么说也是属于他们江家的,出于阑阑的情谊,钟离筠只需说一声他便可以让出去,但他却一声不响的夺了他的权,这事说出来,倒是他的无能了。
阳光从半高处洒下来,金缓缓的有些刺眼。
江毅神色暗晦,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顾姜阑偏头看他,不禁好笑:“你别心里不舒服,副严这些暗桩早在是多年前你还没到这任职时,便已经布了一半了,阿筠这人什么脾性你也知道,除了对我的事有些畏缩,其他的事哪样不是雷厉风行?半途而废不是他会做的事,不管什么交情,他都不会因此而弃掉之前做了一半的事,起先他应该是想把副严掌控的,然而你来了,他便把那些暗桩都沉了下去,不到重要的一刻他是不会动的,而我是个易数,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让位,那么阿筠的那些暗桩也会在最关键的时刻起到作用,而不是风平浪静时便浮出水岸。”
江毅脸上神色缓和来些,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倒也没有刚刚那么气闷,伸手对着顾姜阑的脑袋就是一敲,“你倒是笑的好,死丫头,一点良心都没有!”
顾姜阑提起脚步就走,转头对他嘿嘿一笑:“忘了告诉你,昨儿个忘记去市集上称一斤来,不然现在正好掏几个给你看看。”
江毅笑了笑,没再说话,脚步轻快的跟了上去。心里的阴霾彻底散去,他心想自己真是太较真了,其实以他和钟离筠的交情,即便中间不加一个顾姜阑,他把这副严城送给他也无非可厚,现下多了顾姜阑,他更是不应该计较些这种事,左右都是这几家的,何况钟离家和江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不分彼此了,他再计较这些,也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多此一举罢了。
江毅送到城门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给她牵来来一匹千里马,便告辞来,临走前还给了她一块令牌,他说,这令牌可以调动江家在鸢花谷的一切势力,不容顾姜阑拒绝,转身便走了。
顾姜阑看了看江毅疾步离去,有些萧瑟的背影,再看了看手中这块纯黑色的令牌,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良久,她缓缓收起令牌,转身上马,往城外驰去。
她这次走的不是很匆忙,副严城距离鸢花谷大概三天日程,她马不停蹄的赶,大概后日下午便可以到鸢花谷谷口,所以她并不是很急着赶路。
主要的原因还是要归于兰城那两条分叉路,那两条路一条通往鸢花谷,一条通往京城。
兰城是个小城,因为城中开满了兰花,于是命名为兰城,距离副严城大概百里路途,按李家毅他们的马程来算,不是今日便是明日会抵达副严城,她若是走的急,无论走哪条路,到时候都极有可能与他们碰面,那是她极不愿的。于是她索性慢些走,到了晚上再跑快些,这样便可以错过他们了。
暖阳高照,温度一点点偏高,洒在身上犹如身在烤炉旁,千里马不愧有此日行千里的称号,在这样一个热火朝天的日子里行了半日,却没有一点气喘吁吁的迹象,倒是顾姜阑,一上午都在阳光下暴晒,虽然是走走停停,不一会儿找个地方歇会脚,却也把她热的够呛。
伸手拂了拂头上的汗珠,她眯眼看了看头顶上刺眼的太阳,心绪却渐渐飘远。
以前在鸢花谷的日子大多烦琐,她不是忙着学习这个长老安排的武学,就是忙着悟出那个长老昨日里提点过的难处,难得空出一点时间,不是和江毅鬼混,便是费尽心思对父亲顾烁,后来她青出于蓝甚于兰,顺顺利利成为了顾家下一任家主,琐事虽说松弛来些,却仍然是紧着时间忙前忙后,不用再练习这悟出那了,却又要忙着应对父亲丢给她的那些家族琐事,整日里由李家毅陪着忙前忙后,那时候她曾想,人这一生是不是一定要忙前忙后没有空闲的时间才算是充实的?可笑当时想事情太过单纯,想到了什么,便总是一根筋的朝着那一个方向想,不晓得变通为何物,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多努力,再努力,父亲总有一天会看到并且因此而被打动,对她的态度有所改观,然而后来的现实却告诉她。
有些事不是你努力来就有收获的,收获往往卡在石头缝里,不管你怎么努力用手去抠,都不会随你的意掉下来,除非玉碎瓦全,碎了那石头,全了你的意。
却不曾想,若是石头碎了,再想把那收获卡进去时,又该如何?
这世道向来如此薄情,谈不上谁对不起谁,谁又辜负了谁,一切的一切其实不过是过往的一些过错和执念,说到如今,她对父亲的恨意倒也没多少了,应该说从她拔剑自刎的那一刻起,就算是释然来吧,这次回去她也不准备对父亲有什么态度,一切都回归原点也好,父亲对她照样冷冰冰的,她也不似从前那般执着难缠,一切从新开始,顾烁还是他的父亲,她顾姜阑还是他的女儿,都不曾变化过,变得只不过是人心深底的那份不该有的执念而已,这些年过去来,事情事实该如何也够她来参透了,左右不过是他们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尘归尘土归土,到了一定的时候自然会迎刃而解,与她也没多大关系,亲人间哪有什么隔夜仇,更何况那还是她得父亲,血浓于水,树岔掰开来树身也还是树,左右打着骨头连着筋,断的了上辈的恩恩怨怨,断不了那摆在事实眼前的父女之缘。
父亲那是她不准备插手去管,爱恨情仇都是属于他与她母亲的那一代的,没道理她投了这一胎便要替他们受那些怨,她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瞅见什么事都要路见不平拔刀一吼,她还不想管的那么宽,也没有那个能力管那么宽,再怎么计较,也不过那么一回事,人都进土了,硬是要纠出个真相来,对谁都没什么好处,只不过是徒增压抑罢了。
日头攀的有些高了,火一样的温度拢在身上,皮肉里不禁溺出细细的汗珠,恰巧她是个怕热的,一热便习惯性的出汗,以前不曾出门过,有些事情自然不会这么明显,现下日日窝在太阳地下,暴晒下热汗淋漓,还有什么心情都保持好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