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里静悄悄的,我躺在浴缸里,对面的大化妆镜里我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我抚摸着自己的脸,脖子,手臂,将腿慢慢地抬起来,我的皮肤多么的光滑,我全身的每一个地方多么的漂亮。女人是上帝的艺术品,那我一定是这些艺术品中的珍品。是男人的眼睛被一层黑布蒙住了,还是我被一层黑布挡住了?我从浴缸里出来,站在化妆镜前,仔细地看着自己,我从未这么认真地欣赏过自己。光洁的脖子,嫩白的皮肤,漂亮的,纤细的腰身,有弹性的臀部,两条纤长的玉腿,站在我面前的不是罗妖,而是一个美人。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拟了一首诗“冰肌玉骨自天成,温柔之乡可销魂。肤如凝脂雪认输,梅花逊我一身香”。我闭着眼睛,想象着有一双手从我的头上慢慢游移下来,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一种渴望男人的冲动。
我又重新躺在浴缸里,脑子里又跳出一首诗“冰肌本是粉如霜,又向瑶池洗玉妆。肤如凝脂雪逊色,体藏芬芳梅输香”。没有人欣赏我,我自己欣赏;没有人夸赞我,我自己做诗夸赞。不是我长得丑,而是别人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我已经二十六岁了,院子里的人都说我是一个老,这个名字和跟了我六年的眼镜倒是相配。有一天,我走进院子里,听到有人在议论:“罗妖还是一个,真是失败。”二十六岁的女人是一个是我的失败吗?我只想将一个干净的自己交给未来的老公,但属于我的那一个男人会是谁呢?
好友阿娇打电话来让我去她家,她的老公出差了,她一个人寂寞难耐。阿娇是我乡下的好朋友,她长得很漂亮,高中毕业就没有再上学。她老公在C城开了几家连锁店,经营服装。阿娇就全心全意地当老板娘,她掌管财务,她说管住男人就要从男人的口袋开始。
我来到阿娇家,阿娇家装修得富丽堂皇,他们夫妇俩真没有艺术品味,虽然看上去华丽无比,但景色搭配得极不协调,给人的感觉就象走进了一个大杂院。我们躺在沙发上吃东西。
“人的本能和畜生没有区别。”我才懒得削皮,将苹果擦了擦就咬了起来。
“人有时还比不上畜生,畜生不乱交,而有的男人则四处杂交。他,现在找一个处男难呀。C城也许只有你是,但C城找一个处男恐怕比登天还难。”
我转了一个话题,吃完苹果我们躺在床上睡觉,阿娇向我说了很多她和老公的床上功夫,说得我面红耳赤,可却爱听。也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我们都要睡了。阿娇的手无意中碰到了我的,我浑身一颤,身子一缩,就滚到另一边。阿娇打着呵欠说:“你怎么啦?”我没有说话,二十六年来,还没有别人的手抚摸过我全身,我闭上眼睛,DVD中的镜头浮现了出来。我爬起来上了洗手间,我用冷水冲着脸,可心头有一股火却难以扑灭。看着镜中有些沮丧的自己说:罗妖,罗妖,你怎么了?不准你再看什么****三级片。罗妖,你真得找一个男人结婚了。
回到床上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我想起了张凡,那个戴着眼镜斯文的男孩儿,他绝不会是我中意的对象。我想起了王鸣,幻想中王鸣向我走过来,他轻轻地为我脱下睡衣,在我的耳边说着甜言蜜语。阿娇翻了一个身,我的幻想中断了,我又想起了陈总。阿娇抓住我的手说:“妖妖,你的性幻想对象是谁?”
天呀,她怎么知道我此时的心思?好在刚才我关了灯,如果开着灯,她一定看到我的脸红了。我嗫嚅地说:“没有。”
“如果没有,你就不正常。我的第一个性幻想对象是高中的数学老师,你还记得他吗?他总是穿着笔挺的西装,笑起来很可爱的。”
高中的数学老师是什么模样我想不起来了,我满脑子是王鸣,我都奇怪我怎么会想到他?还有陈总,黑暗中我睁开眼睛,好像看到了陈总温柔的目光。我怎么了?难道真的思春了吗?不行,不行,罗妖,你必须以事业为主。
“妖妖,趁早结婚吧。女人过了三十就是残花败柳了。”
我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我是最后一个走进办公室的,老据说由于家中的餐馆升级为酒楼而去忙碌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办公室里大家都在消极怠工。陈丽站了起来,小可大叫:“哇,魔鬼般的身材。”我转过头去看着陈丽,她今天穿了一件紧身白色的莲叶裙,胸前的蕾丝边白色文胸展露无疑。真是只媚人的狐狸,我在心里暗骂道,她去倒了一杯水,在她弯腰的那一瞬间,小可若有所思地说:“我怎么没有看到你的?”一时办公室里爆出了冲天大笑。她的恰如其分地被裙子包裹着,这种有些透明的裙子,即使下面部分有内衬,但由于比较紧身,所以一定能够显露出来。
“你一定没有穿?”小雪大叫。
小可随声附和:“你真够胆,竟然不穿上班,你难道不怕有人攻击你?”
陈丽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地说:“谁说我没有穿,我穿了。”
“那让我们看一看。”大家异口同声,编辑部的都是女同事,有两位男记者出去采访了。小雪走过去将编辑部的门反锁了,大家都将陈丽包围了。我呵呵地笑着也加入了起哄的行列。
我回到座位上,还好今天我穿的是裤子,她们奈何不了我。不过陈丽对小雪的那一句“太土了”的话,让我如同吃了一只苍蝇在肚里。因为我的和小雪的差不多,被陈丽这么一取笑,心里很不服气,明天我也要去买一条两根带子再配一点点布的“TBack”回家。
陈丽将时尚杂志拿出来翻了翻说:“TBack流行很久了,现在流行的是三根带子的。你们来看,就是用三根带子绕成的。”
“谁敢穿这种?”小可吐了吐舌头。
陈丽抿着嘴笑着,我知道陈丽有这个胆量。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有同事打开了门,外面站着满脸怒气的老:“你们在里面搞什么鬼?我在外面敲了很久的门,一个都没有听见吗?上班的时间不要关门,我要说多少次你们才听?”
我看了看老,他的头上今天竟然没有擦头油,头发乱七八糟的,如同打了败仗的士兵横七竖八地躺在战场上。额头上的皱纹如同一条条小泥鱼慢慢地从泥水中钻了出来;眼睛里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紧紧地缠在黑眼珠周围,有如“红龙护珠”。脸黄黄的,如同打了黄蜡。两个鼻孔就如朝天的喇叭,只是没有音乐吹出来。
“主任,请你签一个字。”陈丽甜甜地说道,同时身子向前倾,我想老的目光正好可以从她的裙子上面开口处一直看到她两座山峰。老盯着她,眼睛不知将陈丽打击了多少遍,陈丽倒乐意成为他眼睛打击的对像,因为那张发票上她至少多报了三四百元钱。主任大笔一挥,王美丽是不会有意见,然后陈丽就可以到财务室取到钱了。
陈丽伸出手扬了扬手中的发票:“主任。”
我听了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于是站起来,想将身上的鸡皮疙瘩抖掉。老大梦方醒一般,嘴巴紧张地一开一合,似乎刚才吃了一块方糖,糖吃下去了,他还在回味其中的独特滋味。拿起笔,老签了字,陈丽抿了抿嘴,一摇一摆地向她的座位走去。老的两个眼球也跟着陈丽的向前走去。
“主任。”我故意叫着他。
他没有反应,手上还拿着笔,身子坐得笔直,眼皮如同失灵的卷闸门始终也拉不下来。我摇了摇头,心想:一个是狐狸,一个是,他们之间不撞出一点火花来只有鬼才会相信。陈丽爬在我头上,就是老强力推荐的,她应该为此有过无私的“贡献”。我真想从《西游记》铁扇公主的手中借来那把芭蕉扇,扇起一阵大风将他们两人送到九霄云外去,他们在这里眉来眼去有碍我的工作。
王鸣走了进来,陈丽抬起头看着他,小可也看着他。我扶了扶眼镜,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今天他穿了一件白色衬衣,下面配一条黑裤,更加显得英气逼人。他是来找我的,在他走近我的时候,我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那股男人香味。我的心狂热地跳了起来,我有些拘束不安,他低下头轻声地对我说,他想请陈总吃饭,到时希望我也到场。我看着他,他的眼睛是多么的明亮,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我全身又激动起来,竟然要忘了要回答他。他一转身就走了,我傻傻地盯着桌上的报纸,眼前一片空蒙。
老到王美丽办公室去了,我听见陈丽在大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只赖蛤蟆,有一天看到了一只白天鹅”陈丽真是太过分了,自恃她美貌过人,又比我高一级,就一直在我头上拉屎拉尿。不等她说完,我“嗖”地站了起来,冲到她面前,指着她冷笑着说:“有种的请将这个故事再说一次。”
“你以为我不敢吗?我刚才说你了吗?我只不过是在说一个赖蛤蟆的故事?赖蛤蟆是你吗?罗妖,杂志社就数你聪明,你怎么对号入座呢?赖蛤蟆只是一个故事。”
大家放下手中的笔,都惊诧地看着我和陈丽,我想都没有想,举起手就给了陈丽一个耳光,同时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得到王鸣,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要得到他。大家都惊呆了,陈丽站了起来,她的脸上通红,眼里又涌出了“马尿”。我转过身想马上走开,她从背后抓住我的肩膀,她的指甲修长而又锋利,在她掐我的那一刻,我只感到疼痛,“唉哟”地叫出了声,同时侧过身,挥着拳头就砸在了她的脸上,她尖厉地叫着,就如一颗原子弹爆炸了。她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我一把头发,而且她不断地扯着,我一手抓着她的脖子,一手地抓她的脸。我们如同两头斗红了眼的牛,非得拼个你死我活。小可和小雪急坏了,大叫着,众人赶过来抱住我们,我们依然没有松开手。王美丽和老跑了出来,王美丽大吼了一声:“都给我住手。”我和陈丽都没有松开手,我只知道陈丽伤害了我的自尊,我必须为我和自尊而战,至于后果我没有想过。杂志社所有的同事都围过来了,编辑部里挤得水泄不通。
“罗妖,你给我住手。陈丽,你必须松手。”王美丽气得脸都变形了。
我和陈丽都松开了手,地上一地的报纸,书稿,我看见了陈丽的脸上脖子上在流血,我感到自己的头上脸上也是火辣辣地疼,用手擦了擦脸,手上有血。陈丽的手上正抓着我一大把头发,我如同一只失去理智的狮子,突然又向陈丽扑了过去,当着全体杂志社所有人的面,我给了她一记耳朵。她哭喊着:“罗妖,我不会放过你。”她被小可和小雪死命地抱住。我从座位上拿过我的包正想回家去,我累了,我真的感到累了,我只想休息。
“罗妖,你到我办公室来。”王美丽愤怒地对我说。
我丢下包,木然地跟着王美丽去她的办公室。是的,刚才当着所有人的面我打了陈丽一记耳光,现在谁都知道我不是淑女,我脱下了那件淑女的外衣。我苦心经营的形象倒下去了,也许我再也不可能将我的形象扶起来。
“你是一个女人,你怎么能和陈丽在办公室打架?”王美丽坐在她社长宝座上使劲地拍着桌子向我大发雷霆。
我知道我早就想揍陈丽一顿,谁也不会知道我有这个想法,这场战争在我的心里打过无数遍了。我终于打了架,我终于打了我想打的人,一场心里模拟的战争变成了现实,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有一种失落,一种巨大失落包围着我。也许是因为陈丽伤了我,也许是因为我打陈丽那记耳朵时正好被王鸣看到。但我明白,所有的男人当时都被我吓坏了。我得离开杂志社了,马上得走,我不能再呆下去。
“罗妖,你好好检讨检讨你自己,你告诉我,你们是为何事打架?上次不是已经解决了问题吗?女人怎么可以在办公室打架呢?你们影响多不好,如果他们都学你们的用武力解决纠分,那杂志社不成了打架社了?”
其实我本不想打陈丽,我从来没有打过架,可是今天我不仅打了架,而且当着那么多人打的。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呢?我后悔吗?不,不会,陈丽是该打。我不会侵犯别人,如果别人侵犯我,我会扞卫自己的尊严。每一个都有一种侵略别人的欲望,陈丽也不例外,可她太小看我了,在我的面前,谁也不可能做掠夺者,因为我是不可受欺负的。这场架,是对轻视我的人一个回击,虽然武力解决不了问题,但武力能够证明自己的存在。
“你说说,你让我如何处理?”王美丽气急败坏地说。
我浑身都感到疼痛,我想陈丽一定比我更疼痛。我抹干了脸上的血说:“等明天再处理吧。今天是处理不好的,我需要冷静。”说完我就走出了王美丽办公室,陈丽已不见人影,老盯了我好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我大笑:“你现在见识了?我就是这样的女人。”
拿起包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在下楼的时候,我碰到王鸣,他向我点了点头说:“你不要紧吧?”
“没有什么。”
“好好地去睡一觉吧。”
我心里有几分温暖,笑笑,从他的身边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