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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奥德修斯的身世

我是奥德修斯,是拉厄耳忒斯的儿子。我的故乡在风景如画的伊塔刻岛。在特洛伊战争结束后,我返回家乡。现在请你们听听我在归途中的漂流故事吧。

那天,一阵大风把我们的船从伊利翁一直吹到伊斯玛洛斯,那是喀孔涅斯人的都城。我们杀死守城的男人,大肆瓜分了妇女和其他的财物。然后我建议赶快离开那里,可是我的朋友们不听我的劝告,他们贪图战利品,并坚持留下来饮酒作乐。而那些逃走的喀孔涅斯人乘机搬来救兵,乘我们欢宴时毫无防备突然向我们猛烈攻击。我们人少抵挡不住敌人的进攻,有六个同伴还没有站起身就被杀死在餐桌上,其余的人幸好逃得快,才保住了性命。

我们继续向西航行,才逃脱了敌人的追击,但心里却为死去的同伴感到悲哀。突然,宙斯从北方吹来一阵飓风。海上顿时波涛汹涌,战船陷于巨浪中。我们还没来得及放下船桅,两根桅杆已被一阵风刮断了,船帆瞬间就被撕成碎片。我们好不容易才靠了岸,在岸边停泊了两天两夜,才把桅杆修好,配制了新的船帆。然后,我们又满怀着热切希望启程返乡了。当我们刚到伯罗奔尼撒南端的玛勒亚时,北方又吹来一阵飓风,把我们又送回到浩瀚的大海。我们在风浪中挣扎了九天九夜才来到洛托法根人的海岸。这个地方居住着一个野蛮的民族。我们以防万一,先派两个同伴在一个使者的陪同下上岸打探情况。他们发现当地首领正在召开国民大会。主人热情而隆重的款待了他们。主人还捧出当地的忘忧果,请他们品尝。这种忘忧果具有神奇的作用,它比蜂蜜还要甜,凡是吃了它的人就会忘记忧愁,乐而忘返,希望永远留在那里。我们派出去的打探情况的使者都不愿回船了,我们只得强行把他们拖回船。

我们又继续航行,来到库克罗普斯人居住的地方。据说那里人们不耕不织,一切听从神祇的安排。这里的土地肥沃,不用耕种就能五谷丰收,葡萄藤上结满了晶莹透亮的葡萄。宙斯使这儿每年风调雨顺。他们没有法律,也不召开国民大会。男人们和妻儿居住在山上的岩洞里,从不与邻人往来。在邻近库克罗普斯的海湾外,有一座森林茂密的小岛。岛上野羊成群,自由自在,从来没有猎人去捕杀。岛上无人居住,因为库克罗普斯人不会造船,没有人能够渡海到岛上去。岛上土地肥沃,只要有人耕种,很容易获得丰收。这里绿草丛生,土质松软,是种植葡萄的好地方。这里还是一个天然的避风港,船只进了海湾不用下锚系缆,也很安稳。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们前往小岛,在黑夜里,神祇为我们指路使我们顺利来到这座美丽的小岛。天亮时,我们在岛上围猎,打到许多山羊。我们高兴地坐在海岸上品尝着美味羊肉,喝着从喀孔涅斯人那儿抢来的葡萄酒。

第二天清晨,我突发奇想,想去看看那里的风土人情。因为那时我们对当地的居民还一无所知。于是我们摇船过去,上了岸,首先看到的是一个高耸的山洞,周围长满了桂树,树下是成群的绵羊和山羊。巨大的石块砌成围墙,墙外是松树和栎树环绕而成的高大围篱。这儿住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巨人,他是一个库克罗普斯人,独自在牧场上放牧。

为了探情况,我挑选了12名最勇敢的朋友,吩咐其余的人都留在船上等我们。我们带上一皮袋美酒,这是在伊斯玛洛斯时一个阿波罗神庙的祭司送给我的礼物,因为我救了他的命。此外,我还挑了一些精美的食物放在篮子里,我想这么多好东西一定能够赢得巨人的欢心。

当我们来到山洞时,巨人还没有回家,他仍然在牧场上放牧。我们走进山洞,里面的陈设让我们感到非常惊讶。大块的乳酪饼装了一篮又一篮,在羊圈里挤满了绵羊和山羊,地上到处是篮子、挤奶桶和水罐。我的同伴建议我们马上把乳酪拿走,把绵羊和山羊赶上船,马上离开这里。但我没有听从他的劝告,因为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心想看看山洞里究竟住的是什么人。我希望得到他赠送给我的一份礼物,而不是将他的东西偷走,然后悄悄地离开这里。于是,我们点起一堆火献祭神祇。我们也吃了一点乳酪,等待主人回来。

天快黑了,主人终于回来了,他宽阔的肩膀上扛了一捆巨大的干木柴。木柴被扔在地上,发出一阵可怕的轰响声。我们吓得跳起来,躲在山洞中的角落里,看着他把母羊群赶进山洞,而公绵羊和山羊仍留在外面的围栏里。然后,他搬来一块巨石封住了洞口。巨人坐在地上,一面挤绵羊和山羊的奶,一面让羔羊吸母羊的奶。他把一半的羊奶倒入无花果汁中搅拌成凝乳,并装在篮子里,让它慢慢变干。他又把另一半羊奶盛在大盆里,这是他一天的饮料。做完这一切,巨人才开始点火,他这时猛然发现有陌生人挤在他山洞的角落里。这也是我们第一次清楚地看到这个高大的巨人。他像所有的库克罗普斯人一样,额间长有一只闪闪发光的眼睛。他的两条大腿犹如千年橡树,双臂和双手又粗又壮,巨大的岩石放在他手里小的像一个小皮球。

“你们是谁?”巨人粗暴地向我们问道,声音如响雷。“你们从哪里来?是强盗还是做买卖的?”我们被吓得心惊胆战,最后,我壮起胆子回答说:“我们是希腊人,刚从特洛伊战场上回来。我们在海上迷了路,到这里来请求你的帮助和保护。请敬畏神祇倾听我们的请求吧。因为宙斯保护那些寻求保护的人,他将严厉地惩罚那些危害哀求者的人!”

但是那个库克罗普斯人却发出一阵可怕的笑声,并开口说:“外乡人,你根本不知道在跟谁讲话!你以为我会敬畏神祇,害怕他报复吗?你这个傻瓜,就是雷神宙斯和其他的神祇加在一起,我们库克罗普斯人也不会害怕。我们比他们强大十倍!除非我愿意,否则决不会放过你们!现在你们必须老实告诉我,你们把船藏在什么地方?”

狡猾的库克罗普斯人竟然问我们这个问题,可是我们早已有提防,因此回答得更狡猾。“好朋友,我们的船已经被大地的震撼者波塞冬在山岩上摔得粉碎。只有我和这12个人逃了出来!”巨人听了以后一声不响,他伸出两只大手,抓起我的两个同伴,像扔两只小狗似的把他们摔在地上,两人顿时脑浆迸裂、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巨人将他们撕开,像饿狮吞食它的猎物一样吞食他们的肉,而且把内脏、骨髓、骨头都吃的精光。我们悲痛难忍,只有高举双手向宙斯祈祷,控诉巨人的罪恶。

巨人吃饱后,又喝了点羊奶,然后就躺在山洞的地上睡觉。我想走过去,用利剑朝他的胁部刺去,结束他的生命。但很快我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这样做恐怕会害了我们。但怎样才能把巨石从洞口搬开呢?要是挪不开,我们仍会活活地饿死在洞里。因此,我们只能任他酣睡,在恐惧中坐待天明。第二天早晨,库克罗普斯人起床点着火,又开始挤奶了。他做完这些事后,又抓起我的两个同伴作他的早餐。我们恐怖地看着他吃完,然后他搬开洞口的巨石,把羊群赶出山洞,准备出去放牧。离开前把石头塞住洞口。我们听到他挥着响鞭,吆喝着牧群走开了。我们被留在山洞里,默默地等待着自己被巨人吃掉。

但我一直在寻思着一种逃生的办法,终于我想出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好办法。在羊圈里有一根巨大的木棒,这是库克罗普斯人新砍下的橄榄木,像大船上的桅杆一样。我用它削了一根六尺长的杆子。我请朋友们一起将它磨滑,然后把杆子的一端削尖,再放在火上烤使它变得更加坚硬。一切都弄好后,我们小心地把它藏在山洞一边的粪堆里。最后我们抽签决定,在巨人睡着时由谁帮我把尖木杆戳进他的独眼中去,抽签选出了四个最勇敢的人,他们正是我所要挑选的人。

傍晚时,可怕的巨人又赶着牧群回来了。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让一部分羊留在外面的院子里,而是全部赶进洞里。也许他已经怀疑我们了,也许是神祇决定帮助我们。

像昨晚一样,巨人又把石头堵住洞口,并抓去我的两个同伴。他正在吞食时,我解开随身携带的皮袋,把浓香的美酒倒进木桶,送到巨人面前,说:“库克罗普斯人,请喝吧!吃人肉喝这样的酒真是再好不过了。你应该尝尝,我们在船上带了一种多醇的美酒。我特意把它送给你,希望你可怜我们,放我们回去。但你待我们这样凶狠,但愿以后没有人再来找你。”

库克罗普斯人接过木桶,一声不响地便将桶里的酒一饮而尽。看得出酒的芬芳和浓烈使他感到心满意足。他第一次用友好的语气说道:“外乡人,再给我喝一桶,告诉我你的名字,以后我也会送一件让你满意的礼物。我们库克罗普斯人也有美酒。为了表示感谢,现在让我告诉你我是谁:我叫波吕斐摩斯。”

听他这么说,我倒愿意再给他喝更多的酒。于是我接连给他倒了三桶,他也连续喝了三桶,乘他酒兴发作,神志迷糊时,我灵机一动,对他说:“库克罗普斯人,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吗?告诉你我的名字很奇特我叫‘无人’。”库克罗普斯人说:“好的,我将赠送给你一件礼物作为对你的回报!我将最后一个吃你。无人,你对这份赠礼满意吗?”

巨人说到这里舌头已经僵硬,说不清楚了。随后,他身子向后仰去,倒在地上,粗壮的脖子歪在一边,呼呼地打起鼾来。我赶快把尖木杆插进火堆里。当它烧起来时,我迅速把它抽出来,由四个朋友帮助我,抓住木杆,狠命地戳进巨人的那只独眼里。我们快速地转动着木杆,就像木匠在木头上钻孔一样。巨人的睫毛和眉毛都已烧焦,发出吱吱的声音。那只被烫瞎的眼睛也吱吱作响,如同灼热的铁块突然浸入冷水一般。巨人痛得大叫,声音响彻山洞,让人感到格外恐怖。我们惧怕地蜷缩在山洞的角落里,以防被他抓住。

波吕斐摩斯将木杆从眼睛里拔出丢得远远的,眼里血流不止。他像一个疯子似的,尖声叫喊起来,大声呼唤其他的库克罗普斯人。住在山上的本族兄弟急忙跑来,围着山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巨人在山洞里愤怒地说;“兄弟们,无人刺杀我!无人骗了我!”外面的库克罗普斯人听到他的回答,便劝他说:“既然无人伤害你,你在这里乱叫什么?莫非你真的疯了吗?这种病我们库克罗普斯人可不会医治。”说完,所有库克罗普斯同胞一哄而散。我们听完却高兴极了,连胸膛里的心儿也发出了呵呵的笑声。

这时,瞎了眼的库克罗普斯人正痛苦地呻吟着,伸出一只手,不断地摸索着来到洞口,把挡在门口的巨石掀开,自己则坐在洞口,想抓住趁机往外逃的人。我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一个好办法。我看到周围都是毛皮特别厚实的肥羊,我悄悄地用柳条将它们每三只捆在一起,在中间一只公羊的肚子下系上我们的一个人,旁边的两只正好可以做掩护。我自己也选了那只最大的公羊,抓住羊背,骑了上去,然后慢慢地把身子转到它的肚子下,紧紧贴住。我们就这样身在羊肚子下,等着天亮。

天终于亮了,公羊争先恐后地跑出洞外去吃草。母羊的乳房鼓鼓的,咩咩地叫着,等着有人去挤奶。

那倒霉的巨人在每一头往外窜的公羊的背上仔细地摸着,摸到上面没有人为止。愚蠢的巨人根本想不到羊肚下藏着人。载我的那只羊最后才走到门口。波吕斐摩斯摸着它说:“我的好羊,你今天怎么落在最后了?你平时总是走在羊群的最前面。你总是第一个走到草地,第一个走到溪水边,到了晚上,你也总是第一个回到羊圈。你是不是在为主人悲哀呢?如果你跟我一样,也能说话,那么你一定会告诉我,伤害我的可恶的人和他的同伴藏在哪里。我要把他的脑袋摔的粉碎,我才会解恨。”

巨人说着也让这头羊走出洞口。现在我们总算都到了洞外。我第一个从羊肚子下面钻出来,然后将我的同伴一个个地从羊肚下面解下来。现在我们只剩下七个人了。我们为死去的同伴感到悲哀,难过地抱在一起。我们控制住伤心,赶快把羊群赶到船上去。等我们都上了船,在海上航行了一段距离,确定巨人没有追过来,我才朝山坡上的库克罗普斯巨人嘲弄般地呼喊:“喂,波吕斐摩斯,你的对手并非等闲之辈,你罪有应得,你最终将受到神祇的惩罚!”

波吕斐摩斯听到了这句话,气得怒不可遏。他随手从山上抓起一块石头,顺着喊声朝我们的船掷来。他掷得很准,差点砸中船舵。巨石激起的波浪和水花,把我们的船冲回到了岸边。我们拼命划,才使船离开了岸边。我又一次朝岸边大声呼喊起来,虽然我的朋友们担心巨人再用石头砸来,都竭力劝阻我,但我毫无顾忌地大声叫着:“听着,库克罗普斯人!如果有谁问你,你的眼睛是怎么戳瞎,你最好能给他们一个正确的回答,不要像上次那样回答!告诉他们:你的眼睛是让征服特洛伊城的英雄,拉厄耳忒斯的儿子,伊塔刻的奥德修斯戳瞎的!”

库克罗普斯人听到这些话,愤怒地吼道:“难道古老的预言真的灵验吗?多年前欧律摩斯的儿子,预言家忒勒摩斯就说过,我的眼睛将会被奥德修斯戳瞎。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又高又大的家伙,跟我一样是个巨人,而且力大无穷,能跟我单独决斗。想不到他竟然这么弱小,他用酒诱惑我把我灌醉,再乘我熟睡时,把我的眼睛戳瞎!可是,奥德修斯,我请求你回来,这次我会把你当做我的宾客,并恳求海神保佑你一路平安,你要知道,我是波塞冬的儿子。”说着,他就祈求父亲波塞冬让我的归途多灾多难,最后还说:“即使他能回到故乡,也要尽量拖延得久点,让他受尽漂流之苦,让他在船上忍受孤独的折磨,让他回家后也遭到不幸!”

我相信,海神一定答应了儿子的请求。不久,我们回到了小岛,其余的船只还停留在这里。朋友们见我们久久没有回来,正焦急万分。看到我们安全回来了,他们都高兴地大声欢呼。我们上岸后,立即分配从库克罗普斯人那里带回的战利品。朋友们都愿意把载我逃生的那只公羊分配给我,我把它献祭给宙斯,并焚烧羊腿献祭他。可是神祇拒绝接收祭品,不愿宽恕我们。神祇已经决定要毁灭我的同伴和所有的船只。

当然,我们并不知道神祇的这个决定。我们高兴地坐在一起,尽情地饮酒食肉,直到太阳落下,我们无忧无虑地躺在海岸上,直到进入梦乡。第二天,太阳升起时,我们又上了船,向故乡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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