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时候,洛阳城又降了场雨。大雨淅淅沥沥的落了两三天依旧未停,春寒料峭,人们虽然厌恶这样的天气,却也无可奈何。
木罗换了一身新衣裳从楼上走了下来,鸦青色外袍愈发衬得她肌肤白嫩光泽,搭着稍微浅点颜色的披帛,整个人看上去清丽无双。她的腰间系着一条鲜红络子,上面还挂着个小巧玲珑的羊角梳,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招人眼目。
“阿蛮替我热好茶,讨债的人快要来了。”
阿蛮闻言皱了皱秀眉,却稀奇的没说什么。依言将茶热上,拿出最好的骨瓷青花杯,用水烫过一遍后规规矩矩地放在桌子上。
木罗神情慵懒的坐在桌子旁剥起了瓜子,随身带的羽毛扇被她放作一边。她剥瓜子的速度很快,几乎盏茶功夫便有了一堆,剥累了的时候,她就会将所有瓜子仁扔进嘴里,慢慢嚼着,乐在其中。
今天或许是因为有两道目光太过怨念的原因,她居然没着急吃。
抬起眸子来,只见柜台上坐着的一只黄猫正阴森森地瞪着她,龇牙咧嘴,凶神恶煞,小模样是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木罗不禁莞尔。
阿蛮见那猫一脸不善,上前便给了它一爆栗:“瞪什么瞪,小心你的晚饭!”
黄毛委屈的喵一声,却不敢有所动作。谁能想到它堂堂一代洛河鱼王,竟然被只妖怪给变成了猫!这是多大的侮辱啊,脸面都给丢尽了!这两只可恶的圆毛,不报此仇,难解心头之恨!等他修炼有成,定要将这二人剥皮拆骨,肉要一块块的切,牙要一个个的敲,圆毛要一根根的拔!
无视已经陷入意淫中的鱼王,阿蛮转身便看到有一身姿修长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收起伞,拍了拍沾在衣物上的雨水,俊脸抬起,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师姐好生快活。”
木罗伸出素手替他倒了一杯热茶,水汽氤氲中他拂袖而坐,紫色滚金袍角垂在地上,倒是一点也没注意。
“师弟说我快活却不知我是忙里偷闲,不过你这个大红人总算知道来探望我了。”木罗将剥好的瓜子仁分与他一些,笑意盈盈地说着。
敖紫苦笑一声,颇为无奈:“师姐说笑,我哪里红了?”
木罗挑挑眉,打量他一眼,“全身上下都是红的。”
他知道这是木罗故意拿他逗趣儿,却也无可奈何,眸子微晃,颇有些心神不宁。
木罗笑了笑,权当没瞧见。
“原来木姑娘说的要债的人就是你啊!”旁边的阿蛮早就按捺不住扑了上来,整个人像只猴子般挂在他的手臂上,“敖紫哥哥还说几个月内必定来看我,这都快一年了,哼!想忽悠人家也不用这么说!”
敖紫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头顶,歉声笑道:“是我错了,下次不会这样。”
“还有下次?!真是夭寿啦!”阿蛮惊呼一声,正待再说几句时却感觉左脚被什么东西踩了一下,她低头去瞧发现鱼王正要借着她的脚背跳上凳子。真是个好生胆大的妖怪!她眼疾手快的将它捉在手中,冷不丁被它挠了一爪子。她毫不含糊立马一个爆栗下去,鱼王立即疼的龇牙咧嘴,一副要炸毛的模样。“变成猫也不能给我安静下,烦死了!”
敖紫看着那猫,却见它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瞧着自己,他颇为疑惑:“这是?”
木罗摇了摇扇子,神情慵懒地问道:“你不认识它了?”
这话听着十分奇怪,他何时认识一只猫了?虽然这只猫有道行在身,但是却被人压制住了妖力,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认出来。
“那这物可是你的?”她抛出一串紫檀佛珠来,正是那晚从鱼王身上掉出来的。
敖紫粗粗扫了一眼便点头道:“这串佛珠的确是我的,不过我已经将它赠人了。”
“你所赠者可是一只鱼妖?”
“正是,莫非它就是?”敖紫看了一眼那只被阿蛮禁锢在怀的黄猫,只见它又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眼底露出乞求之色。
木罗将事情的发展经过全部与他说了一遍,敖紫才恍然大悟。
他叹口气道:“当初我见他道行低微,于是便将这串佛珠赠与他护身,没成想反倒助其增长气焰了,都怨我。”
“凡事应循序渐进,修道一途更是如此,任何外力都只是暂时的。”
敖紫点头:“师姐说的是,既如此,不如让他跟着师姐修炼吧。”
“看心情吧。”木罗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本来还不死心的鱼王在听到他们的对话后,倒是彻底死了心,爪子一软,脑袋失去支撑般垂了下来。完了完了,他这风流快活潇洒不羁的一辈子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场面有瞬间的安静。
木罗依旧慵懒的剥着瓜子喝着茶,坐在她对面的敖紫显得有点心事重重,几次张嘴欲言又咽了回去。
“心里有事?”
敖紫苦笑一声:“师姐不是早就看出来了么。”他顿了顿,才续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求师姐帮忙的。”
木罗轻笑一声,目光里带着一丝调侃:“又是别人求你帮忙的?”
“算是吧,不过这次也有我的责任。”
“哦?”她素来知道这个师弟是个老好人,别人求他的事情鲜少有不答应的,为此她也头疼过许久,可是因为没有办法,也就随他去了。这次将近一年未见,原来是又惹上麻烦了。
敖紫叹了声气,说出了这次发生的事情。
本来前些日子他就寻思着来探望木罗,怎料天帝侄女剪阳突然出现在西海,缠着他无法脱身。他带着她将四海周围转了个遍,本以为能摆脱这个小祖宗的时候,他们却误入南海鲛人的领地。幸而鲛人族并未为难他们,还请他们在鲛神宫大肆参观一番,这使得敖紫对这个异族刁蛮好战的印象不由稍稍改观。
就在他们快要回去的时候,变故发生了。话说那鲛人族族主有一个美貌如花的女儿,只是生性野蛮好斗,见着剪阳衣裳华美,面容秀丽,不免生出几分妒忌之心来,于是故意挑衅她。剪阳的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差,哪能容忍这口气,二人唇枪舌战间竟斗了起来。旁人怎么拉都拉不住,这一战将鲛神宫搅了个天翻地覆,打到最后,剪阳一个法术居然把他们的灵脉给破坏了!
族主一怒之下将剪阳关押,声称若是不找人修好灵脉,就算是天帝亲自来了,他也不放人。要知道鲛人一族自古以来都是天界的劲敌,鲜少有人敢惹他们。敖紫知道其中利害,没敢去天界,倒是直接来找木罗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