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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话 七十八号特派员

丹尼醒来的时候,感到四周空气无比清新,每种声音都使人平静,他的左耳能够听到温柔的海浪拍击着沙滩,右耳却听见麦田上的飞鸟在歌唱,他惊讶地睁开眼睛,看见一道水晶铸成的穹顶,透过穹顶,忽明忽暗的星河围绕着暖暖的太阳,像是投入水中所激起的涟漪那般美丽,而在星河遥远的彼岸,浮云就如同正在切断所有来自宇宙以外的联系,布满整个空间。

丹尼清楚记得自己正面遭遇过一颗子弹,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手脚是否还在,胸口上是否有被开膛破肚的痕迹,而事实上,他就和来到这里之前一样健康,身体的每个零件依然完好无损,唯独下床的姿势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就像是忽然陷入一堆棉花。

丹尼所居住的这个环境,不仅仅只有天穹是水晶制作的,他下床时所搀扶的茶几,插满鲜花的长颈阔肚瓶,右手边十分显眼的单人衣橱,甚至是刚刚躺过的那张床,全都是晶莹剔透的水晶色,犹如一座由冰雪砌成的宫殿,只是面积小了点,但对一个住惯了十平米的弃儿来说,这个世界无疑就是天堂。

一道闪烁出红斑的流星从高空坠下,丹尼瞬间就被它那长长的碎尾吸引住了,当他着了魔似的去追寻流星划落的痕迹时,门外忽然响起清脆的叩门声。

“丹尼先生在家吗?我是这儿的特派员,七十八号,如果你醒了,就请打开这扇门,我想同这屋子的主人说说话。”门外站着的那个人似乎非常着急,像是把重要的东西遗落在屋子里。

特派员?丹尼只听清了这一个单词,他慌忙找了一面镶嵌在墙上的镜子,照了照原本面黄肌瘦的脸蛋,幸好发型还算完整,如果站在门口的是这个未知世界的接待员,丹尼就必须展现出自己最有信心的一面,给对方留下好印象。

“好吧,打扰你了,要是你还继续睡着,特派员七十八号会在明天的同一时间再次来访,祝你做个愉快的好梦。”

门口的那个人有些等不及了,他刚要离开,丹尼便步履匆忙地走了过去,甚至不小心撞碎了身边的花瓶,他还来不及收拾,左手就情不自禁地打开了那扇门。

顿时,这屋子里充满了外界的阳光与喜悦,丹尼听到外边的世界传来天使的欢声笑语,那种心情就像是从一万英尺深的海底游向海面,并且在浮出水面的一刹那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看到代表人间希望的彩虹。

“先生,先生?你在往哪看?我就站在你跟前,丹尼先生,请不要再用如此热情的目光对着我,你瞧,我的耳根有些发烫。”

丹尼这才注意到门外站着的那个人,这个男人自称是七十八号特派员,他身材高挑,有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头发细长,如果少女那样盘到右肩,身穿圆鼓鼓的小丑服装,并且在腰间缠着几只喷香的缎子小袋,他用同样惊讶的眼神瞅着这屋子的主人,两秒后,他熟练地弯下腰,向丹尼鞠躬。

对于从未受过尊敬的丹尼来说,这是比挨枪子更严重的打击,他一时不知所措,慌张地像是待见了异国他乡的国王,说话也显得语无伦次:“等,等一下,你不必对我鞠躬尽瘁,我是说,我,我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也不知道自己该为你们做些什么。”

“你只需要静静躺着,享受七十八号为你献上的每一顿早餐,浏览我送来的每一份报纸,倾听崔凡特的每一首乐曲。”从刚才起,特派员就没有抬起过脸,他机械式的重复说:“我是七十八号特派员,专门负责你的饮食住宿,如果还缺点什么,你可以吹响这支笛子,我会立刻来到你的身边。”

特派员一边说着,就从喷香的小袋里掏出一支短笛,交到丹尼手中。

丹尼接过短笛,发现上面用似曾相识的荧光粉末勾勒出‘七十八号’这几个字,然后,他又激动地看了特派员一眼,可是对方始终低着头,像是曾经在沃德先生家服侍过主人的年轻男仆。

“请问,你今天需要点什么吗?”特派员再次开口的时候,天空中又划过另一颗流星。

“首先,你得让我明白,我是如何来到这里的,这个世界又是怎么一回事?”

特派员停顿了片刻,调整了口音,他几乎能够同时使用多国语言,或者是一个国家里的多种名族语言,他用为国王献上王冠时才有的独特热情对丹尼说:“欢迎来到死后的世界——崔凡特,我最敬爱的主人,而我则是你的联络人,特派员七十八号,你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你从今往后的饮食住行,也都将由我负责,丹尼先生。”

特派员的一番话最终还是如同从天空中坠下的闪电,击中丹尼的脑袋,他几乎失去了平衡,倚靠在门上,呆呆望着天空中的星河:“这么说,我已经死了?那么这里就是人们常说的天堂?”

“不,丹尼先生,天堂离这里还很遥远,这儿只是崔凡特,是用来满足生前愿望的小驿站,而绝非是天堂,更不是地狱。”

丹尼稀里糊涂地想起斗篷先生对他说过的话,他下意识去掏腰间的口袋,发现里边的九张钞票果然不见了,这一切足以证明,他来到的确实是能够用金钱换取愿望的新世界。

“另外还恳请你放心,丹尼先生,你的肉体依然活在人间,来到崔凡特的则是你的一部分灵魂,最容易陷入困境却又最想迅速得到满足的那部分灵魂。”特派员七十八号继续说:“你完完全全不必工作就可以饱餐一顿,不必为住所烦恼,你可以在牛奶小街上寻找欢乐,可以去海边倾诉你的传奇,只是,千万不要越过海洋。”

丹尼只听完特派员的前半段话,就再也无法抑制住心情的激动,他猛地推开挡在门口的特派员,融入到由欢声笑语铸成的世界中,这个世界里仿佛到处都是春天,到处都是由阳光雨露架成的彩虹桥梁,他张开双臂在宽敞的无人街道上飞奔,脚下长满绿色的青草,无数只有蝴蝶大小的精灵在耳边细语,累了,他便躺在柔软的草床上歇息,望着曾经被他遗忘的天空,他不再去数星星,而是回想起在人世间走过的坎坷,那些星星还会时不时地挤眉弄眼,勾走行人的魂魄。

对丹尼而言,崔凡特无疑赛过了天堂,他不用再次看到富人的脸色,活在继母的影子下面,他可以做个受人爱戴的国王,在这里享受欢乐,崔凡特真是棒极了。

当第三颗流星从空中滑落的时候,它在瓦蓝的空气中留下一张弧形的笑脸,丹尼看着它,忽然从草地里坐了起来,掏出特派员送给他的短笛,一边想象着草莓味的冰雪蛋糕,又一边盼望着此起彼伏的果冻山脉,于是便吹响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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