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绿竹林，一场婚礼择日不如撞日的举行，没有红贴迎客，没有红帘满屋。一对新人，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就四个人简简单单，不喧闹不张扬。不能说寒碜，因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温暖笑意。
有一种幸福，不需要太过华丽的装饰，不需要太多的人分享，静静的如期而至便足矣。
我愿为你归隐尘世，褪去那一生的华丽。
某一刻他在心里默默承诺，没有对她说，但却一直那样做着。
不得不说还是有一件令人超出预料的意外之喜，那就是老翁一高兴之下捣鼓出了他一辈子以来压低箱的东西，竟然是婚礼用的红色礼服，而且男女皆有。
当老翁面红耳赤的拿出这套齐全的婚嫁之物，就连秀念老人也是出奇的面色羞红，只有她能猜透老头子的心思。
惊喜的莫过于姬云泽和寻雨这对新人，本以为平平淡淡的拜个礼就算了事，现在有了嫁衣，倒是让婚礼又像样了几分。
人生大事，谁不想风风光光，给她一生独一次的华丽。可现实如此，只要能长相厮守，真的无需介意。
秀念老人带着寻雨去了自己的院子，要给这新娘子好生打扮一番。
姬云泽和老翁就在竹屋前静静的等待。
“小子，你倒是好福气，能娶到如此俊俏的媳妇儿。”
老翁看着已经穿上红色礼服的姬云泽，笑着说道。
姬云泽也惊讶不已，老翁这套礼服倒是穿在自己身上很合身，也不知为何老翁会珍藏这婚嫁用的衣物。
“嗯，还不错。这衣服还是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买来的，当时可花了好些银钱。珍藏了大半辈子，原以为派不上用场了还有些心疼。现在好了，成全了你这个小子，不过也算是了去一桩心事。”老翁叹道。
“为何没有用上？难道是..”
姬云泽好奇问道，却是瞬间就猜到了一些关键，或许寻雨那身礼服本该是属于秀念老人的。
老翁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年轻之时，她是心高气傲的富家女子，不过却是习得一身不俗的武学。我当时年轻气盛，学了一些花架子功夫就以为能在那个武境撑起一片天地。当第一次遇上她，只看了一眼就被她的花容月貌深深吸引住了，就想这片天地我要为她而撑。因此，却也让我之后渐渐体会到了什么叫天高地厚。”
“后来虽然磨去了我的锋芒，失去了梦想中的那片天下雄心，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还是赢得了她。她厌倦家族争斗隐居到这竹林，只有我知道她的去处，也只有我能有幸陪在她的身边。”
姬云泽静静的听着，老翁抬头笑了笑又继续道：“可也仅仅如此了，这林间的一席之地是用君子之约换来的。那就是居住在这竹林一天，就不得踏入她的院子一步，也不得去惊扰于她。这一住就好几十年过去了，我也习惯了这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相处。人生嘛，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哪有尽善尽美的如意事情，这样也就知足了。”
最大的知足，莫过于有幸看着心爱之人慢慢变老。
老翁叹了口气，拍了拍姬云泽的肩膀。
“所以啊，小子，你要好好珍惜眼前人，一世缘分不容易，能走到一起更不容易。”
姬云泽点头应是，对老翁的情感他无法插嘴言说，只能沉默静听。
白发老翁名叫张世轩，白发老婆婆名杨秀念。
在秀念老人的搀扶下，精心打扮过的寻雨缓缓走来，一身红衣得体，显露出玲珑身材，头上没有红盖头遮面，露出一张精致的貌美脸庞。
细细的眉目，鲜明的红唇，几丝秀发垂落在肌肤嫩白的鬓角。一身红衣映衬在绿竹之间，秀步轻缓，唯恐惊了那轻轻飘落的竹叶。展颜轻笑，如风静叶静，停住了那唯美的倾城倾国。
姬云泽瞧得入迷，如痴如醉。缓缓伸出手牵住了那隐于红纱中的娇嫩素手，入手微凉却很柔软，或许因为紧张，修长玉指传来紧握的力度，反而更显温柔。
张世轩和杨秀念两位老人静坐在竹屋厅堂之上，看着这对牵着手的俊男秀女，脸上笑容温和，是打心底的欣慰，就如是看着自己的儿女。
两位老人一生没有婚嫁，膝下也就更不会有儿女，这对已经白发苍苍的他们来说，何尝不是心中的遗憾。
秀念老人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笑容满面的老头子，脸上悄然浮现出一个更加温和的笑容。
人这一生不会完美，不知不觉总会留有太多的遗憾，既然是遗憾也就无法弥补，哪怕我已后知后觉。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无理取闹，也谢谢你，还甘愿陪我一生。
秀念老人在心中轻轻低语，轻声叹息。
回到竹屋，姬云泽和寻雨相视一笑，轻跪下来对着上坐的两位老人缓缓叩头。
这不同于救命之恩那感谢的跪礼，两位老人接受的坦然，承受的开心。
屋内气氛安宁而温馨，就像是一切都自然而然。
跪礼完成，秀念老人笑着上前扶起两人，这是多年来让她最舒心的时刻。
张世轩老头笑着站在身后，看着秀念老人的亲切动作，她笑的开心，他心中便也会更加舒畅。
年老的他有幸做了一回年轻人的高堂，高兴之余却也有一丝遗憾深埋心底。
白发满头，有谁又能做我的高堂？
我有红衣，准备了大半辈子，可惜却没有机会用上。
而今，我们都已两鬓斑白，要为你穿上红衣恐怕只有等来世了。
..
老翁的竹屋留给了姬云泽和寻雨当作新房，经过这场简单而温馨的短暂喜事，秀念老人也有了悄然转变，虽是表面依然冷言冷雨，但至少也在自己的院落给老头子让出了一个安住之所。
如此，君子之约也就名存实亡，他们竟然等了近五十年。
人生不过短短百年光景，现在都已快走到了头，那还有时间来迁就一个人的任性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