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屋外,抬头看天,白雪不断的从天空之中飘落下来,他伸出白嫩的手掌,想要接住,但传来的只不过是一丝凉意而已,看着化为细水的雪花,顺着手掌滑落到早已看不见原貌的地面之上。
吐出一丝浊气,雪萧然的全身舒缓了许多,大概是因为寒冷的关系,疼痛也稍有缓和,但终究没有消失。
他很久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了,手臂完全被冰锥刺穿,里面的骨髓和肌肉也随之僵硬,从手臂上的绷带可以不难看出这治疗的人并不是很专业,所起到的治疗效果微乎其微,但基本的止血的作用还是做到了,不至于大量出血而死,再加上那有些滑稽的蝴蝶结,显而易见,是莫柔做的。
他终究还是没来吗?
雪萧然想到,转头想要回去,莫柔还在屋里,躺在床上睡着,泪珠还挂在那略显粉嫩的脸蛋上,露出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不禁为之感到心疼,这一次的事情,着实是将从未有处世经验的她吓坏了,不仅是肉体上还有精神上,看着从小到大都十分疼爱自己的堂哥那样做,怕是自此以后都会埋下阴影吧。
随着雪萧然的转身,他身后的积雪上不断产生沙沙沙的声响,下雪之后的天地很安静,安静的不知不觉让人有一点恐惧,身后的脚步声,好像是天地之间唯一的声音了,雪萧然并没有回头,他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当他等到的时候,却不想见到他,就连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他正要离去之时,背后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就要走了?”
雪萧然并没有回话,但是身体却随之僵硬,只感觉脚步此时就如千斤巨石一般,有点抬不起来的感觉,身后的话语是如此的苍老和疲惫,让他有些不忍。
雪龙腾看着他停下来脚步,眼神微缓,看着他的背影,双眼不经有些湿润了,他瘦了,但身体却高了,他长大了,在他没有发觉的时候,已经长得这么大了,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好好看看他了,大概也有四五年了,这些年自己对他不管不问,他有没有恨自己?他有没有怨自己?
他的鼻子有些发酸,几十年没有流泪的他,此时竟然想要抱住前方的少年好好的哭一场,将这几年下来的愧疚和怨恨一同发泄出来,但他不能。
雪龙腾走向庭边的一张石桌前,手臂一挥,石制的桌椅上的积雪化为一滩清水,缓缓滑落,在那雪地之上显得十分突兀,他坐在石椅之上,说道:“你和我多久没有好好的聊过天了?”
雪萧然不答,也不去理会身后招手的老人,独自站立在雪地之上;
老人看着无话可说的局面,有些不知所措:“你的手臂的伤怎么样了?我让医师帮你看看吧!
雪萧然笑了,让医师看看?现在?当时你在哪里!你堂堂雪家宗主!堂堂至尊强者!自己的孙女在自己的领地!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人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你会不知道!你会不清楚!你是当谁年少好欺啊!
他怒视老人,惊呼怒吼的声音充斥着四周:“当时你在哪里!”攥紧的双手咔咔作响,手臂上开始愈合的伤口再次流出鲜血,净透那脆弱的绷带,凝成血珠,一滴一滴落在雪地之上,如花朵一般在雪面之上盛开,鲜艳而又红润。
从生死之中磨练的心境不断的被打破,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从接受了那一份委托,他的生活之中便缺失了一些东西,同时也多出了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真是他所缺少的,也是他所渴求的,但是当他得到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未发觉。
发怒,是一种情绪,一种负面情绪,但是所引发这种情绪的东西,却大多是自己所珍视的,所不可侵犯的,如若漠视一切,又如何会发怒,当一开始的期望变为了相反的事物,那必将迎来的只有无穷的怒火。
他的眼中不存在所谓的家主,不存在所谓的至尊,这个老人在他的眼中永远都是那个将自己抱着,抚摸自己额头,安慰自己的爷爷!但不知什么时候,他变了!变得漠视!变得陌生!
他愤怒的怒吼,何尝不是一种乞求,希望得到一个可以说服的理由,说服自己的理由。
“我又我的理由。”
雪龙腾的身躯渐渐开始挺立,周围的一切开始压抑,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多出一丝狠厉。
看着雪龙腾的变化,雪萧然不断的后退,他的双眼渐渐恢复平静,愤怒开始退却,他的眼前是雪家家主,他的眼前是古国四强,他是至尊!
雪萧然眼角流出了一滴滴眼泪,如此细微,却如此痛彻心扉!
他转身离去,如此坚定!萧瑟的背影略显凄凉!
这一场谈话,不到十句,但却透露出太多太多的内容。
雪龙腾耳边传来一丝细微的断裂声,他原先的姿态彻底消失,此时他只是一个老人,一个万念俱灰的老人。
那根线,断了,断的如此的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