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善恶,往往只是各自立场不同而已!
——欧阳羞羞
转念间,我颇有些心灰意冷,算了,如果当真找不到玉儿,即便困死在这里又何妨?我的世界本就已经支离破碎,从前的种种都已不复存在,我也开始厌倦这些稀里糊涂的变故,唯一能给我一点温暖的玉儿也已不知所踪,这么看来,也许结束反而是一种解脱吧。想到这儿,心里倒多出几分宽松。
“对不起大家”我躺在地上心念一松,满心愧疚的喃喃道:“说到底,都是我连累大家困在这里”
老前辈一愣,嘿嘿笑道:“你?这怎么能是你连累的”
“与度月相同的……相同的什么呢?”蛋二躺在一边,仍有气无力的念叨着。
我精神萎靡的看着老前辈道:“我一直就是个烂泥巴扶不上墙的矬男,天知道怎么会误打误撞兜进这些怪异的事情里,本来还以为是交了好运,没想到还是躲不开之前的霉运,算啦算啦,小爷我这辈子啊,算是认栽了”
老前辈有些没听明白,转而问:“误打误撞?你不是赵氏的族人么?”
我戏谑的笑着摇摇头,看一眼满面愁容的武浈,看一眼瘫倒在地的蛋二,转头对着老前辈道:“算了,不说这些了,只是可惜他们对我一直寄予厚望,老爸,武浈,玉儿……倒全要被我辜负了,可怜玉儿好端端一个姑娘,也落个生死不明……”
说到这,玉儿的盈盈笑意浮现眼前,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想起她在学校替我出头,想起她在操场上为我“特训”百米赛跑,想起她躺在衣橱中微笑着与我互道晚安……一切如微风拂面,温柔中却抓不住一丝痕迹。
“你……恋上了预言女婴?”一旁的老前辈轻声问。
我心头一惊,看他一眼,忙躲避他的眼神低头道:“怎、怎么会,我这么个笨蛋,到处被人看不起,现在还连累她生死不明,哪里有资格喜欢她”
老前辈挪动着身体靠在一棵树下有气无力的说道:“作为赵氏的族人,恋上预言女婴你可是大错特错了,任谁都知道,她只有一个归宿,就算能度过此劫,也终将与你没什么关系,小子啊,你还是别想太多”
我苦笑着摇摇头,并不对他多解释,对于什么自己就是转世大贤之说我本就不信,更何况,此时的落魄相,说出来,也只是徒遭嘲笑罢了。
“嘿嘿,不过老夫年轻时,也喜欢过一个女子”老前辈仰望漆黑的夜幕,眼神变得空灵起来:“那时我也知道和她不可能,可就是按耐不住心里的喜欢,哎,都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你的心情,我倒也能理解”
“那……你们后来怎样?”我忍不住好奇的问。
“她后来……嫁人了,如我想的一样,我们终究没可能在一起”老前辈语气中带着些许凄凉。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
“因为……嘿嘿,算了,我跟你们小娃娃说这些干嘛,总之既然你喜欢她,就算不能在一起,也把这种感觉牢牢记在心里,好好珍惜,终不枉年轻一场”
见他不肯说,我无趣的摇摇头道:“我跟您不一样,您是大英雄,宏元二老,说出来多气派,我却一直是个被人看不起的傻瓜,就连我老爸也一直这么说,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心仪的女孩儿,又肯对我好,可现在也稀里糊涂的成了这样,我这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
老前辈冲着武浈努了努嘴说道:“可我看人家这位姑娘对你也不错嘛,还把你夸得无所不能的”
一句话,说的我满脸尴尬,武浈倒坦然自得,老前辈随即又不屑的哼了一声,道:“至于别人看得起看不起,小伙子你要明白,人最强的敌人只有自己,最大的障碍也只有自己,别人是否低估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不能一直低估自己!”
我苦笑着摇摇头说:“前辈,眼见大家都要玩儿完了,这些大道理,现在说来又有什么用”
“嘿嘿,年轻人,不要这么早泄气”老前辈强撑着笑容道:“不管你信不信,到目前为止,这还不是老夫遇见过最艰险的遭遇,来吧年轻人,不到最后一刻,别想着放弃”
老前辈说着便要起身,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武浈急忙上前搀扶,这才勉强着站稳,随即摇摇头道:“我是老了,不中用了,可总归要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个榜样,艰难时刻,如果你不逼自己一把,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多优秀”
我有气无力的坐起来,看着他颤颤巍巍的身形,面色却十分坚毅,只见他吃力的挑起嘴角,勉强的撑出一个笑容道:“如果将死,我们便无所畏惧!来吧小伙子,不论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必须先度过眼前这个小小的难关!”
我也挣扎着站起身,但却仍旧灰心丧气的说:“可是已经三四天了,我们被困在这界域里还是毫无办法,再自信又能有什么用?”
“老夫曾经不知有多少遭遇,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每到最后一刻,我都会抛却一切恐惧放手一搏,也正因此才有机会化险为夷活到这把年纪,我就不信这次会真的困死在这小小的界域之中,小伙子,你不会至死都甘愿做一个懦弱胆怯之辈吧,即辜负了别人,也辜负了自己”老前辈冷眼看着我问。
看着苍鬓斑白的老前辈,听着他坚定的话语,我心念微动。
武浈走上前来,对着我小声说:“就算为了玉儿姑娘,为了梦姬,为了杨叔叔,将军不能在这里倒下!”
“你真的……相信我会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将军?”我直视着武浈问。
“从不怀疑”武浈微笑着说。
一阵迟疑过后,我感激的点点头,走到老前辈跟前,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老爷子,您说得对,如果将死,便无所畏惧,这次要是能活下来,我一定也做一个勇敢者!”
“好,非常好”老前辈点头笑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别讲究什么队形阵法了,大家各自分头在这界域中搜寻,如果遇到对手,只需拼命放手一搏就好!”
我勉强用力大喊一声:“对!放手一搏!!!”
“与度月相同的?相同的……”蛋二仍躺在地上念念有词。
我上去踢了蛋二一脚道:“别管什么狗屁相不相同的,现在我们就去把这界域的施术者揪出来,打成残废!”
蛋二躺在地上转头看看我,嘴里却重复着我的话:“界域的施术者?界域……”
“你怎么了?傻了?”我盯着他问。
蛋二却突然鬼上身一样猛地坐起来,眼神呆滞盯着前方大声道:“界域!对,就是界域!”
“赵家小子,你在说什么?”老前辈也凑上前来追问。
“界域啊!”蛋二满脸兴奋的转头盯着我们道:“是与度月相同的界域啊!”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
“如果真是这样,与度月宗族一样的,这界域就是一个入口,你们准备好,我这就带你们去另一个地方”蛋二说着蹲下身,开始在地上比划起来。
“去哪儿?”武浈也凑上前不解的问。
“不知道!”蛋二没头绪的回了一句,口中开始念念有词,随即一手在地上一拍,大喝一声:“开!!!”
顿时狂风大作,席卷着草木尘土扑面而来,狂风呼啸中,几人连忙蹲下身,抬起胳膊遮面抵挡,直至许久,风势开始渐弱,大家这才放下胳膊,抬头环顾四周,然而这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原本的黑夜竟已变成了青天白日,强烈的光线直刺得人眼睛也难睁开,待渐渐适应了再看,四周早已没了什么树林,取而代之的是陡峭的悬崖高耸入云,几人身处在山崖间一块空地上,脚下荒滩戈壁般寸草不生,四周火红的岩石看得人眼睛极不舒服,不禁感叹这哪里像是人间的景象?
众人正惊愕不已,蛋二肩头的鬼枭却突然扑扇着翅膀,跌跌撞撞的朝前飞去。
“看那里!”蛋二突然惊呼,我们几人都顺着鬼枭飞去的方向看见不远处三个身影,一个老者背靠着岩石坐在地上,一个女孩子伏在一旁,另一边还伏着一个黑衣男子,鬼枭扑扇着翅膀靠过去,将头埋入黑衣男子的怀中。
“是他们!没错了”随着蛋二的惊呼,几人急忙奔上前去,伏在一旁的女孩儿正是玉儿,看样子仍在昏迷中,靠岩石而坐的老者则是宏元寿老前辈,只见他此时面容扭曲,用手紧紧按着另一边肩头,鲜血正泉涌而下,原是一只胳膊已不知所踪。
伏在地上的另一个黑衣男子面貌全被黑布遮掩,蛋二上前几经呼喊,对方却完全没有反应。
“哥哥,这……你这是怎么了?”宏元兴冲上前按住宏元寿断臂的肩头大声呼喊,然而没待对方回话,我们身后却传来一阵女子的狂笑,众人大惊,猛一回头却见不到半个人影。
“不待我去寻找,竟会有人自己送上门来,有趣,真是太有趣了!”女子的声音在悬崖峭壁间回响,却始终不见对方身影。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靠在岩石上的宏元寿气喘吁吁的问。
“快?哥哥,我们可都找了你们三四天了,哪里算快,这到底是真么回事?谁有这等本事,竟将哥哥伤成这样?”宏元兴一边紧紧按住对方伤口,一边询问。
“三四天?怎么……怎么可能?”宏元寿挣扎着坐起身,一脸的不解。
“算了,哥哥,你先别说话”宏元兴一边叮嘱,抬手在另一手中比划一阵,那手便忽而泛起青色,腾起一丝寒气,再往宏元寿断臂的肩头一按,伤口顿时凝结,流血也随之止住了。
“走,我们先赶紧离开这儿!”宏元兴背起哥哥转身要走,却发现自己早已不知身处何方,却又该往哪里走呢?
“哈哈哈,想走啊?你们来得容易,想走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依旧是那女子的声音,我们各自扶着斩玉和那名黑衣男子,靠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小心,对手……对手可不简单”宏元寿喘息着说。
“何方孽障?还不、还不速速现身,看、看老夫将你碎尸万段!”宏元兴背着哥哥说话间也已气喘吁吁,连日来水米不进、不眠不休,我们几人都早已体力透支过度。
轰隆一声巨响,赛过惊雷,众人抬头闻声望去,但见峭壁之上一块巨石倾拔而出,翻转着朝我们头顶砸下来,宏元兴背起哥哥急忙跃向远处,蛋二也吃力的拖着黑衣男子躲闪,唯独我脚下一软,抱着玉儿动弹不得,千钧一发之际,只觉一阵猛力袭来,整个人连同玉儿飞身而出跌落在不远处,落地的一瞬间方看清楚,是武浈将我们推了出来,巨石随之轰然倾轧而下,一时间碎屑横飞、尘烟四起!
我望着碎石堆心头猛的一紧,不禁失声大喊:“武浈!!!”
众人尚未来及喘息,尘烟中忽一片碎石块雨点般迎面呼啸而来,我眼见躲闪不及,闭了眼以为自己将死在乱石之下,突然一声咆哮,直惊得山摇地动,石屑纷纷而落,一睁眼,竟是宏元兴站在身前,一声怒吼震退石雨!
我正觉心头一松,宏元兴脚下却突然窜出一根尖锐的石柱,老前辈一惊,忙闪身躲避,然而顷刻间地上便窜起数根尖顶石柱,其中一根石柱直刺入他大腿中,随着老前辈一声惨叫,拔地而起的石柱将他整个人挂在了半空。
碎石纷飞中,我早已惊得发不出半点声音,一旁的蛋二将黑衣男子拦在身后,警惕的环顾四周,直至此时,我们仍不见对手身影。
待尘土渐落,只见一女子飘然而至,待靠近才看清她竟是悬在半空,青丝薄纱周身环绕,如神仙下凡一般。
蛋二见对手身形已现,撸起衣袖,手指在胳膊上一划,脚下顿时腾起一波气浪,随即纵身而上,直扑向半空中的女子,然而那女子只是轻蔑一笑,抬手轻轻一拨,还未靠近身前的蛋二如同撞上一面看不见的墙,砰然弹回,轰一声撞在身后的悬崖石壁上,竟将石壁撞出一道道裂痕,口中哇的一口鲜血涌出,就此倒地不起。
我目瞪口呆的抱着玉儿瘫坐在地上,武浈被砸在巨石之下,石柱刺穿老前辈将其挂在半空,蛋二在一击之下生死不明,顷刻间发生的一切早已让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你、你是何方荒魂?”挂在半空的老前辈抱紧被石柱刺穿的腿,咬牙切齿的问。
“呵呵,将死之人,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用?丑陋的点化者,都去死吧!”
女子说罢,只抬起一手,四周山崖峭壁随即轰轰作响,似乎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然而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划过,竟是颗一人来高的岩石直冲半空中的女子而去,使其不得不闪身躲避,随即咔嚓一声碎响,刺穿老前辈的石柱被个身影一撞,应声崩塌碎裂,细看之下,竟是已经失去一臂的宏元寿。
此时兄弟二人并肩而立,一个没了左臂,一个伤了右腿,却都坚定的直面对手。
“一个大意,丢了胳膊,好歹算见到了对手的本尊”宏元寿看着半空中的女子沉稳的说道。
“怎么?哥哥在这里困了这么久,竟也是刚刚见到对手真身?”宏元兴不解的问。
“哪里有多久,我刚陷入这里,一不留神遭她算计,还未及交手,你们就赶来了”宏元寿愤恨道。
宏元兴一愣,困惑的说:“刚陷入这里?我们连等带找,足足寻了你们四天有余,你们怎么会刚到这里?”
悬于半空的女子一阵轻笑,得意道:“你们以为这是哪儿?在我的世界里,时间、空间全由我掌控,这里每过三十六秒,外界便是一昼夜,单就刚刚这一会儿,外面又已是匆匆数日了”
我心中一惊,天下哪里会有这种事,可是回想刚刚宏元寿前辈的说法,如果他们当真只陷入这里片刻,我们却在外面耗费多日时光,那这也的确太过蹊跷。
“哦,对啊”那女子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自言自语到:“如果把你们在这里困上一个小时,外面便是数月,困上一天一夜,外面便是六年有余,索性将你们在这里困个十天半月,再放出去,匆匆数十年,让你们也见识见识自己亲人全都故去,也感受感受孤苦伶仃,哈哈哈哈,那可真是比杀了你们还要过瘾!”
“大胆荒魂,在这里胡说八道,任你多大本事,我宏元二老今天也要让你魂飞魄散!受死!!!”
怒喝一声,宏元寿率先一跃而起,身后宏元兴摆腿连踢,数枚石块呼啸着飞向空中的女子,自己则身形一晃,疾驰向一边。
只见那女子又是抬手一拨,未及身前的石块便纷纷碎成渣屑,而随后跃至身前的宏元寿一挥独臂,大声断喝:“爆!”
女子似乎早有察觉,侧身靠向一边的山崖,原本悬停的位置轰然一声,腾起一团火光,尚未来及喘息,只听下方又一声断喝:“定!”
女子低头一看,只见宏元兴双手按在岩壁之上,顷刻间一片白霜冰晶迅雷之势攀岩直上,顿时腾起一片寒气,女子急忙抽身,然而一缕薄纱却冻结在岩壁上抽离不得。
“风吹巨焰,青林灰烬,势焚蛟龙!”身形刚刚落地的宏元寿一见那女子悬在空中忙于拉扯薄纱,几句吟诵过后,独臂一挥,忽忽一条火龙拂袖而出,眼前山崖之间顿时化作一片火海,瞬间将女子吞噬。
宏元二老并肩而立,眼见一片赤炎冲天,多半料想那女子是活不成了。
我微微缓过神来,无力的拖拽怀中的玉儿,靠近倒地不起的蛋二身旁,用力推搡着呼喊他,然而蛋二却丝毫没有反应。
再一转头,忽然想起武浈还被埋在碎石之下,而此时那碎石堆也都被吞噬在火海之中,不禁冲着宏元二老大喊:“武浈!武浈还在里面!”
只见宏元二老互相搀扶着走过来,宏元兴道:“小伙子,那姑娘被巨石倾轧,横竖是活不成了!”
“胡说,你胡说,她、她是不死之躯的,她死不了的,死不了的!”我惊恐的望着一片赤炎呼喊。
宏元兴老前辈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蹲下身拍拍我的肩膀道:“血肉之躯,哪有不死的道理,那么大的巨石重压下……”
砰然一声响,二老急忙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影从火海中窜出,我顿时满心惊喜,然而仔细再看,窜出的身影悬在半空中,一身青丝薄纱缠绕——那女子竟然没死?!
“靠!这都弄不死你?”宏元兴起身愤恨的骂道。
只见那女子非但没死,一身装束竟也干干净净,完全不似受过伤害,只一条垂下的薄纱似有残缺,她抬起手抖了抖扯坏的薄纱,神情阴森的说道:“我改主意了,现在就一个个宰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