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封泪推开裂缝处的石板,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座陌生的花园,花园不大,四周的花圃里都是黑灰色的枯枝,那些原本应该是生长旺盛的奇花异草,不知什么缘故尽数枯萎,成片地笼罩在一缕缕的黑色条纹中。
那些黑色条纹仿佛大火之后的烟气,不过却是条状的,在空气中久而不散。
封泪将注意力放在花园中间的一块空地,空地上是一块蒲团,上面尽是干涸的血迹。
“这是父亲的闭关之所!”
封泪想起了这个地方,是后山极为隐秘场所,为封云的闭关之地,三面环山,地处清幽。
一阵凉风吹起,封泪觉得后背一紧,仿佛看到那染满血迹的蒲团上,封云闭关时发生的极为可怕的事情。
“这血是谁的?父亲?亦或是别人,可这里也是封族的禁地,谁又能躲过昔日的封羽卫来到这里?”
四下搜寻却没有什么发现,当封泪离开这个花园时,一道黑影出现在角落,他笼罩在浓密的黑色条纹中,伫立在枯败的枝叶间,静静地看着。
来到七星山的大殿,眼前的一幕让封泪退缩了脚步,金玉砌成的封族大殿到处都是新鲜的血迹,大殿中间横七竖八地躺着三个黑衣人,他们死状极为难看,眼眶深陷,形容枯槁,全身的皮肤都紧紧地缩进骨头里,就像被吸干精气一般。
花园中出现的黑色条纹也出现在他们身上,这仿佛是某一种记号,封泪却从没见过这种烟气。
这三人封泪有些印象,便是前日来到七星山的十三名封羽卫中的三个。
“发生了什么事?”
封泪看着一直蔓延到大殿门口的血迹,一路追寻下来,又发现了六具尸体,全都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封羽卫,他们的死状一模一样,身上并没有其他明显地伤口,满地的鲜血竟然都是吐出来的。
来到大殿外,封泪的脚不小心碰到其中一个尸体,只见那具尸体如沙雕崩溃般,血肉自动分解,片刻之后只剩下一袭黑衣静静地躺在血浆之中,竟然连骨头都不剩。
“太残忍了,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封泪不忍细看,侧过脸去,却发现道路边坐着一个银发青年,似乎昏迷了,胸口起伏,呼吸自如,应该是活人。
“是他。”封泪记得当日就是这名青年跟随着两位幻术师先行前往羽仙崖破解自己设下的幻象。
银发青年即便在昏迷中,面容依然充满了恐惧与痛苦之色,他的左手紧紧抓着一个人偶,那人偶装束华丽,手持一把小铁剑,就像是民间百姓平日里祭祀的那些石质的古代大神,不过这样一个小人偶,封泪却发现其上缠绕着一丝危险的气息,应该是形状怪异的武器。
银发青年眉头紧皱,在他的眉间有一道黑色的火焰图纹,溢出丝丝黑纹,消散在空气中。
“逍遥游老前辈……”
封泪正在沉思,却见背后的逍遥游若无其事地从他背上下来,淡定地走到银发青年面前,突然转过身像个顽童般对着封泪哈哈一笑,道“我是装的,老夫的便宜岂是那么好赚的,被我骗回来了吧!哈哈……”
“呃……”封泪一阵无语,这老家伙也太奇葩了吧,居然用装疯来骗自己,要是自己不买账呢?
“六号,醒醒,我抓到封少了,快醒醒,马上就能得到封族秘术了,你给我醒醒!”
逍遥游摇晃着断线的肩膀并在他耳边轻声叫唤,结果说了半天后者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就索性卯足了劲一巴掌打了下去,‘啪’地一声响亮的声音乍起,在这寂静的封族大殿外格外刺耳。
“别杀我,族长大人,别杀我……”受到刺激,银发青年并没有醒来,只是不住地呻吟求饶,仿佛梦到了可怕的事情,脸上的恐惧更甚。
“族长?你是说我的父亲来了?他在哪!”封泪焦急地询问,对方却依旧在昏迷,根本不可能回答他,不过当他看见青年眉间的火焰黑纹便想到了一个地方,封云的闭关之所,之前在枯败花园时总感觉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那一定是父亲!念及,他转身急匆匆地朝后山跑去。
尽管从白千河那里得知父亲死去的事实,但即便是那个假冒的族长,封泪也要见上一见,他心中的怒火和悲哀早就遏制不住了,如果不找个人发泄出来,迟早会疯掉。
“极西淮水……周族雨落……不筑元神……不到皇城……勿念我……”
当封泪赶到闭关之所时,花园的空地上出现了这样一行字,这些字是由黑色条纹构成,停留在地面上,仿佛随时会消散,封泪疾跑之下骤然急停,呆呆地站在花园入口,不敢靠近,生怕这行字因为自己的靠近而消失。
“一定是父亲,一定是……”
封泪用目光快速寻找,可整个花园除了中间那行字再也没有别的发现,花圃里的枯枝一眼便可望穿,根本藏不下一个人。
“父亲,你还活着吗……你告诉我啊,泪儿一个人好孤单……父亲,你听得到吗?”
仿佛听到了封泪的话,半空中的黑色条纹落下一缕,沉到地面上,组成了一个字。
“死……”
封泪一颤,紧紧地咬住嘴唇,双眼一片赤红,强自忍住不让泪水流下。
“父亲,是谁杀了你。”封泪继续问道。
封泪话音刚落,半空中落下四道黑色条纹,在地面上形成了四个漆黑的字。
“皇城封雨!”
封雨!封泪在心中牢牢记住这个名字,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不过既然是封姓,那么便是封族中人,父亲竟然被他所守护的封族之人杀害!
“父亲,按照您说的去做,就能报仇吗?”封泪将目光紧紧地盯着黑色条纹最初构建的十九个字上。
黑色条纹在地面上凝聚了一个字。
‘恩’
封泪看到这个回答,全身突然垮了下来,瘫坐在地上,痴痴地笑着,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啦哗啦地流下来,知道了仇人是谁,知道了报仇的方法,他笑了,可这笑却更像哭,因为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地知道——父亲不在了。
在封泪的记忆中,从小到大,他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因为父亲和母亲都很疼他,即便是自己迟迟都无法成为灵师,受到族人的嘲笑,父亲也会挡在自己面前去承受那些指责和嘲笑,承受完了,他便用那比阳光更加温暖的笑容对自己说,“泪儿很聪明,长大了一样能守护封族,现在完全不用在乎那些家伙的目光,更何况,你有一个超级厉害的老爸……白洛,在儿子面前别揪我耳朵,噢,你老妈才是最厉害的。”
“父亲……”
“父亲,我好想你啊!”封泪大声哭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直到胸口哭疼了,眼泪流干了。
既然难过,那就痛快地哭个够吧。
黑色条纹在半空中轻微地颤抖,渐渐地,所有的条纹都凝聚到了一起,如流星雨般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墨字。
“只要信念够坚定……总有再见的一天……”
“轰!”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乍起,差点将封泪震倒,待他稳定身子向前看去时,空地上已经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留下。
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整片花园,封泪抬起头,望见天空中落下一根巨大的石柱,那石柱带着雷霆之势快速坠落,仿佛是来自星河的陨石,也像是来自地狱的审判,同一时间,整个七星山被无数根从天而降的石柱笼罩。
“轰!”
“轰!”
“轰!”
石柱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每一根石柱落地便是一阵地动山摇,封泪还在愣神之际便被两道人影扶起,迅速带离七星山。
那些石柱比五人合抱还粗,石柱上刻满了奇异的符印,正是封泪看到的传承之卷飘出的十二道符印的那种字体。
“封地之术!”
当封泪被带到七星山山脚时,回头看向插着密密麻麻地石柱的七星山,突然想起了封族秘术中的一项秘术,封地之术,封泪也只是在典籍上见过一次,却从未亲眼见过,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秘术,据传是封族初代族长创造的彻底隔绝七星山与外界的封印法术,典籍上注明着只有关系到封族存亡之时才能使用封地之术。
“是你在使用封地之术吗?父亲……父亲!”封泪迅速挣脱那两人的搀扶,便要闯进笼罩在封地之术中的七星山。
“族长这么做是希望你离开的。”逍遥游的神情肃穆,双手紧紧地抓住封泪的手臂,在他的眉间有一个和银发青年一模一样的火焰黑纹。
“放弃吧!”银发青年断线则是双手环胸地抱紧封泪,后者挣扎着,却动弹不得。
七星山上,数不清的石柱伫立在地面上,此刻每一道石柱都在散发着紫色光线,那些光线触碰到另一根石柱便亮一些,随着时间推移,这些石柱依靠紫色光线如蜘蛛网般分布着,又像一张大网遮盖了整个七星山!
浩荡的灵力汹涌而至,夹带着诡异的黑色条纹,一道冲天的紫黑光柱从七星山中心射出,撕裂了苍穹,震散了浮云。
在紫色‘蜘蛛网’的笼罩下,整个七星山变得若隐若现,直到那道冲天光柱消失,七星山的面貌也突然淡去——一座巨大的高山就这样消失不见,仿佛这平原中从来不存在过一样。
封泪放弃了挣扎,看着一望无际的平原,任由残余的灵力波动吹散他的头发,吹干脸颊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