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羽心满意足地赶回山脚下的家里时,只见天色已然到了傍晚时分,夕阳西斜,霞光绚烂。
将大门谨慎地锁紧后,若羽这才放松下来,自正堂的椅子上坐定。而后,把包裹里的神卷捧出,放在身前的桌案上平静摆好。
此时,若羽方才有心思仔细查看这神卷的模样。这般小心翼翼地扫视了一阵,方才发觉,眼前这枚纯青色的神卷竟然要比先前得到的祖师神卷要大了数分,看模样,若是展开来,足有三尺许长。
这神卷半月前自苍霞派东面百里之外的荒山谷畔找到的,如今瞧着,实在看不出到底是多少年份的了。
放下心头的这缕疑惑,若羽再次将目光停在了神卷底部角落处的那行小字之上,右手托着下巴,微微沉默思忖着。
“对了,怎么忘了那个东西?”若羽一拍脑袋,大是恍然地惊叫一声。
若羽将右手探入贴身的衣物之中,摸索了好一阵,旋即在一丝窸窸窣窣的声响中,一本薄薄的册子这才摊在了他的手掌中。
册子的封面呈淡青色,封面之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木质纹理,看上去很是眼花缭乱,这本册子是孟伯临终之际亲手交给若羽的。
而据孟伯说,在他捡到若羽之时,这本册子便贴身放在其襁褓之中,很是珍贵的模样。据他再三交代,此物乃是确认若羽身份的唯一凭证,万万不可丢失。
故而,这本册子自打若羽记事便一直贴身放着,十多年下来,已经形成了习惯,险些将此物给忘了。今日若非找到了这枚古怪的神卷,若羽绝难会想起此物的。
翻开册子的正面,里面的纸张不知道用何物制成,泛着淡淡灰芒,摸上去更是光滑无比,只见首页仅仅书写了一个简单的大字——有!
再向后翻,只见上面撰写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不过还算清楚,只是每个字都是怪异不已,若羽居然连一个字都不认识。翻了约莫十七八页,便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如同第一页一般,也仅仅刻录了一个大字——琴!
“孟伯定是看过这本书册,想来便是以这前后两个大字取作了我的姓氏——有琴,今时不想,这有琴之姓果真存在,而且还有先辈!”若羽视线落在纯青神卷和册子之上,有些明悟地说道。
若羽的全名便是——有琴若羽!
传说四百余年前,九州之中的豫州之地,曾经有一派专门收录九州各地的姓氏,汇总备案,最后汇成一本百家之姓。那本百家姓上面似乎有收录过“有琴”这一罕有姓氏,然而好像传闻不久后便又将之删掉,对外推说录入有误。
时至今日,那个宗派被儒教众人多方排斥,早就化作了历史灰烬。
不过,心下这般思绪流转,若羽对于这神卷的来历已是有了几分了然。想必当时那豫州宗派收录的有琴之姓,便是根据若羽这位先辈了!
若羽手中抚摸着纯青神卷,心头突兀地泛起了一阵亲切之感,这神卷之中留存的,十有八九便是若羽的先祖神像!
“今日修习一晚,明日看似进行供神?”感受着疲乏的身体,若羽将脑中的亢奋压下,摸着下巴寻思道。
就在此刻,夕阳尽数落去,月色尚未升空,一声“咚——”的沉闷钟声陡然呼啸而起,远远地传遍整座苍霞派。
“嗯,镇山钟?难道说?”若羽眉梢一动,心头遽然大颤。
就在若羽惊疑不定的时刻,天地间再次响起一声虚弱的声音——
“镇山钟鸣,神佑苍霞,具神卷、筑神坛门人听令!”
虚弱的声音微作停顿,凡是听到声音的苍霞派弟子顿时抛下手头事务,面向正北峰顶方向恭敬跪倒。
若羽迟疑了片刻,脸色微青地跪倒在地,细细聆听着掌门玉虚子的训令。
“明日正午三刻,苍霞门下,凡神坛有成者,皆聚苍霞峰顶,封敕三山……”足足持续了半刻钟工夫,掌门训令方才徐徐止住。
掌门训令所言的神坛也就是血坛,因为用于供奉神明之像,所以正统说法乃是神坛,然而其凝聚之物乃是源自血液之中的神识,其色为赤,故而也称为血坛。
“果然是要举行进选内门弟子的仪式了么?”若羽缓缓起身,心头闪过一阵急迫之意,目光一转,死死地盯住了桌上的神卷。
“明日封敕三山,看来我没有闲暇休息了!”若羽喃喃自语,轻声忖道,“今夜必须凝塑血坛,不容多想了!”
安坐了片刻,若羽这才将桌案上的神卷捧起,映照着青色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追忆的惶然,两指微动,紧阖的神卷顿时在一阵“簌簌”声中铺展开来。
瞬时,一个微缩了许多的人像显露出来,白衣飘飘,风采俊逸,很是不凡,只是那张脸庞很是模糊,看不甚清。
神明的容貌乃是神秘的代表,不能为凡人所窥,这也是分辨真假神卷的重要标志。江湖上、世俗有许多坑蒙拐骗的匪类,专门靠制作“神卷”度日,那些神卷之中的神像虽然看似栩栩如生,但却是虚假无比的。很显然,若羽的这枚神卷乃是货真价实的神明之卷!
在打开神卷的瞬间,若羽顿觉一股淡淡的清风凭空而生、扑面而来,心下毫不迟疑,迅雷不及掩耳地双手上举,紧紧靠在了自己的天灵之处。
与此同时,若羽的心神迅疾地沉入体内,按照宗门中惯用的憋气提血法,促使全身血液向上顶冲,直达天灵!
一阵沉寂在房中,足足静默了半刻钟之久,若羽“吭哧”一声,满脸通红甚至有些泛紫的趋势,胸膛起伏,嘴巴张开,大口地喘息着。
“没有效果?”随着脸色徐徐恢复,若羽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之意,探手将贴在天灵之处的神卷取下,只见上面那个衣衫飘飞的神像正稳如泰山地立在神卷之上。
“这是怎么回事?”若羽不耐地一挥手,那本摊在膝上的薄册子登时被打的倒飞出去,滚落在地,反盖在地上。
“嗯?”若羽那双焦灼的双眼无意间一瞥滚落的册子,蹙起的眉宇微微舒展,登时眼眸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