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那好,只是父亲在听过之后,不要太过生气才是。”百里秋水为难道,“从早些时日,这传言就已经在里里外外的流传开来了,说是父亲……父亲……品行不端,肆意轻薄凌辱府中婢女。”
听完这句话,百里于道的脸顿时像是结了冰的秤砣,又冷又硬,还透着一抹死气沉沉的黑。空明皇帝向来重视这些,真要是有这传言,传着传着传到了宫里,到时候就算是没什么证据,皇上想必也会敲打他一番,这也就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一派胡言!”百里昔年沉下脸,“父亲品行端正,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这传言根本就是污蔑!而且,有关父亲的这传言,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到过?”
“我当然是相信父亲的,可这传言,也的确早就已经传开了。”百里秋水叹口气,“原来我以为,清者自清,等到时间久了,大家自然就会清楚,父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今天却偏偏闹出了这件事。”
“楠枝以前是母亲身边的贴身丫鬟,向来都是紧跟着母亲伺候,从来都没有单独出府去见谁的机会,平日里能接触的也就只有父亲和大哥了。”看到百里昔年眼底隐隐透出一抹寒意,百里秋水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继续道。
百里于道的脸色立即更加难看了,大夫人的脸色更是隐隐透出一抹铁青,当年五姨娘的事情,在扬城的达官贵人圈子里,可是早就被当成了十足的笑料,也算是有前例摆在那了。
尽管过后百里于道再也没看上过哪个丫鬟,可这前例毕竟已经摆在这了,那传言就算是说的再假,只要一想到曾经五姨娘的事情,大多数人想必也还是会相信的。
“真是一派胡言!一派胡言!”百里于道气的都要背过气去了,这世上最难解释的就是这样的桃色传言,不解释,别人只会越猜测越离谱,可一旦解释了,又不免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见时候差不多了,百里秋水又适时地加了一把火,“这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母亲身边的楠枝,那传言里面就说,说父亲对母亲不够尊重,总是看上她身边的奴婢,就连招呼都不打一个,随随便便就……”
“放肆!”百里于道气得铁青了脸,低吼一声,却发现一旁的老夫人正在用一种揣摩的视线盯着自己,顿时面色一僵,“母亲,连您也怀疑我?”
老夫人轻咳一声,忧心忡忡地抿了抿唇,实在不是她想要怀疑自己的儿子,可毕竟……当年的五姨娘,不也是个奴婢么?更何况,百里秋水说的这传言,她最近也的确是听皇甫翌辰当成笑话提起过,而且说的还有鼻子有眼就是楠枝,没想到……
这也难怪外面会流传这样的传言,就连她这个母亲,都有些实在信不过他,又怎么能让别人相信呢?
百里昔年在一旁黑着脸,拳头都已经快要被自己给捏碎了,那孩子是他的,他却不能说,这无疑是一种耻辱,而现在,那个本应该是他的孩子,却被众人认成了父亲的骨肉,对一个男人而言,这简直算得上一种奇耻大辱了!
要不是有大夫人一直在是旁边用眼神提醒着他,百里昔年怕是早就要忍不住冲上前去了。
老夫人试探着开了口,“于道,楠枝她……真的跟你没有关系?”
百里于道愣怔一下,随即一张老脸涨成了紫红,“那种低贱的丫头,我怎么可能会看得入眼!就算是别人不信我,母亲您也不该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实在是……”老夫人有些不满地抿了抿唇角,之后的话并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可是意思已经不言而明,她可以不计较不追问,却也并不相信他。
气氛瞬间僵住了,一边是面色明显不悦的老夫人,一边是脸色铁青,却无从辩驳的百里于道,忽然之间,只听百里秋水又一次开了口。
“老夫人,秋水相信父亲,绝对没有做出这种事。”百里秋水言辞恳切道,又面向百里于道,“父亲,秋水有法子帮您证明清白。”
就在百里秋水开口时,她的视线曾极迅速地划过了大夫人母子一眼,那看似寻常的目光当中,却夹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寒意……大夫人心头一个激灵,警惕地盯紧了她。
百里昔年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冷笑,“其实父亲大可不必着急证明自己的清白,等楠枝醒过来,再逼问她一番那个男人是谁,这件事不就自然真相大白了吗?”
“大哥说的不错,可大哥怎么能肯定,楠枝就一定会说,说出来的就一定是真的呢?”百里秋水说道,“从发现有孕,再到现在,想必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可楠枝却并没有自己想办法杀了这个孩子,也就是说,她对那男人也许是有感情的,未必真的就会说出来。”
“不用这个法子,那你还有什么主意?”百里昔年脸色一冷,挖苦道,“咱们百里府的下人可是有不少,你要是想要一个男子一个男子的逼供过去,等到明年都不知道你能不能问的出真相。”
百里秋水微微一笑,一双清澈的眸子如同无风的湖面一般沉静,“大哥是不是忘记了,我从小是在庄子里面长大的?乡下不比扬城,没那么多可请的大夫,谁若是有个小病小灾,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巫医。”
在空明,巫术是并不被禁止的,只因在空明,巫术自古便是医术的分支,只不过同医术相比,巫术的力量根本不值一提,有时候更是同骗子蒙骗无知乡众没什么区别。因此,虽说巫术并没有被禁止过,可如今也只能在一些穷乡僻壤才能见得到巫医存在了。
巫医二字一出,百里昔年立即露出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情。老夫人也有些疑惑,“秋水,巫医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只是用来治疗一些小病的,怎么能用来找出孩子的生父?”
“老夫人,这是我曾经亲眼看过的,而且究竟是不是准确,咱们试一试也都无妨。”说着,百里秋水就看向了百里于道,“父亲您意下如何?”
对于巫医,百里于道向来不屑,可如今就算是不屑,他也还是得试,否则便难免给人一种心虚的错觉。经由了百里于道同意,百里秋水这才招招手,示意百里于道身边的一个小厮过来,吩咐了几句,便见那小厮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等到那小厮回来之后,手里便多了两样东西,一个是隐约被抱在泥土里的甲虫,另一个则是一个还在滴血的纸包。
在众人狐疑的面色当中,百里秋水不急不慢地打开了那带血的纸包,里面是一小片模糊的血肉,“这是那个孩子的血肉。”
百里于道立即露出了一副厌恶不已的神情,大夫人同百里昔年交换了一个狐疑的眼神,老夫人则倒吸了一口冷气,“阿弥陀佛,秋水,这血淋淋的脏东西,你拿它来干什么?”
“老夫人您别怕,拿它来是为了让这甲虫吃下胎儿的血。”百里秋水将那甲虫托在掌心,这种甲虫在空明随处可见,春夏总会飞个满天,一到冬天,则会找个靠近树根的地方,挖洞钻进去进行冬眠。
在温热的掌心上待了一会儿,甲虫晃了晃自己的储蓄,慢吞吞地伸展开了几条细长的腿,百里秋水将它的头部凑近了另一纸包当中的血,“我记得那巫医说,吃下胎儿血的甲虫,就会被胎儿的一丝心念附上。”
“被附上了婴儿心念的甲虫,会感应到胎儿父亲的存在,等它展开翅膀之后,就会直直地飞去父亲的身边,落在他的身上。”
“下九流的手法,当真可笑。”百里昔年仍旧不屑,先前看她说的肯定,还以为她有什么法子,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可笑愚昧的巫医手法。一只虫子,能找得到什么生身之父?
这甲虫可是百里于道的下人去抓来的,就只是被她拿在手上的片刻,想必也应该做不了什么手脚才是。大夫人的想法也同百里昔年相差无几,当即也只是冷眼在一边瞧着,看百里秋水到底能做出什么来。
老夫人眯着眼睛,紧盯着百里秋水的动作,狐疑地看着那嘴巴上沾了血的甲虫,紧接着,只见百里秋水手掌一扬,已经在温热的环境当中暖了过来的甲虫,有些笨拙地展开翅膀,在半空当中浮沉了几回,竟饶过了百里于道,直直地冲着百里昔年飞了过去——
“走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百里昔年眼底神色隐隐一变,扑打起了那甲虫,可它就是不依不饶,盘旋飞舞在了百里昔年的身边。
这怎么可能?!大夫人目光一颤,什么甲虫寻亲,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不可能的事情才是!她侧过视线看向百里秋水,猛然发现对方的眼中竟藏着一抹冷冷的笑意。
百里秋水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哥,它怎么会停在你的身上,难道是……”
“荒谬!”大夫人脸色重重一沉,“甲虫冬天怕冷,总要找一个温软的地方停下来,它停在谁的身上都有可能,不过就是巧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