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对你最不放心的就是这点,你够聪明,够狠辣,也够果决,可有时你却太过小心,太过狠辣。物极必反的道理,你总是习惯忘记。”甄后沉声道,“蓉贵妃只要活着一天,她闭口不提,就没有人能够主动让她开口,没有人能够无视皇上的命令去找到她接近她。”
“可倘若她一死——不管你用了什么法子,哪怕是伪装成她的自杀,也难保不会有人,借着她的死来大做文章,到时候,我们反而要面对更多的麻烦。你明不明白?”甄后轻叹一声,“罢了,这道理,本宫原来也没有指望你能够明白,你的性子自小就是这样,本宫只希望你能够记住,该狠辣的时候,绝不要手下留情,可不该狠辣的时候,也要耐住了你的性子。”
轩辕无顺顺从地点头,他很清楚,甄后的话,半点也不错,“母后,儿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别像你那两个不争气的兄弟,无论本宫说什么,耗费了多少心血,也都没什么用。”甄后道,“对了,你们的舅舅现在已经动身了,估计再过一阵子,也就能回来都城了。”
“舅舅要回来?”轩辕无顺脸上露出一丝错愕,“先前父皇封了舅舅亲王的时候,不是说,舅舅做了这个亲王之后,就只能够待在自己的封地,从此都不能再回到都城么?舅舅现在回来,父皇若是……”
甄后轻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本宫的弟弟,前来探望一下本宫这个姐姐,拜访几天,难道有什么不对么?你父皇的意思,只是让你舅舅不能居住在都城,但却并没有连他探亲的权利都剥夺。”
“是,儿臣明白了。”轩辕无顺微微挪开自己的视线,自己这个舅舅被封为异姓亲王这件事,一直都是甄后心里的一块心病。
当时甄后为了让自己唯一的弟弟被封为亲王,为甄家扩张势力,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可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皇上却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她的弟弟虽然被破例封了异姓亲王,却不能够像别的亲王一般,留在都城当中,拥有着参与政事的权利。
这位甄亲王,虽然有着亲王的名头,却只有着一般王爷的权利,而且皇上赐予他的封地,乍看之下是一块极好的地方,可那一处地方,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灾祸不断,不但封地上的民众逐年迁徙减少,就连最近本的收成都少得可怜。
甄后想要为甄家增添势力,为自己增添势力,却没想到反而把自己的弟弟给推了出去,让皇上摆了甄家一道。这件事甄家看似风光,可只要一提起来,甄后的心里总还是有一股闷气。
甄亲王要回都城暂住的事情,很快也已经在朝廷上下传开了,只不过,在这传开之前,这消息就已经由轩辕玄瑞给传到了安王府。
“甄亲王是皇后的弟弟,他回到都城来探望自己身为皇后的唯一的姐姐,似乎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吧。”轩辕晟睿略有些懒散地靠在椅子上,“这种事情你都要来说上一说,你八皇子是太闲了没事情做么?”
轩辕玄瑞早就已经习惯了轩辕晟睿对自己的这态度,干脆连理都不理,只是瞪了他一眼,“你们以为这甄亲王回来,事情有那么简单么?”
“是不是不简单我倒是不知情,不过……有件事我倒是好奇。”百里秋水道,“那甄亲王是你的舅舅吧,于情于理你也该称呼他一声舅舅,可你这一口一个甄亲王甄亲王的,怎么感觉倒是生疏的很?”
“跟他亲近我才是有问题,甄亲王那个小老头,从我小时候就看我不顺眼,二皇兄是太子他要巴结,六皇兄从小看人眼神就冷飕飕,母后又偏疼六皇兄,他不敢得罪,每每见了我就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我做什么都入不得他的眼,这也不如二皇兄,那也不如六皇兄,总是唠叨的让人心烦,要不是我还没坐上皇位,我要是坐上皇位,第一件事就是先让人把他的嘴给缝起来,这辈子都别再让我听到他开口。”
一提起甄亲王,轩辕玄瑞就一脸的怨气,牢骚完一通,才又道:“不说那些了,咱们先说正事。你们是不是也跟其他人一样,以为甄亲王去到了一个寸草不生的地方?”
轩辕晟睿同百里秋水对视一眼,“难道不是么?甄亲王的封地,可是蒙正最差的一处地方,收成之类,都是要上报给朝廷的,这总造不了假吧。”
“甄亲王的确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能耐,可母后有。”轩辕玄瑞压低了嗓音,“父皇这些年是被蒙在了鼓里,还以为那地方年年都不见气色,实际上早就已经好多了,算不得多么富庶的地方,可在蒙正也差不多可以算是一般的水平。”
“而且,甄亲王还不只是借用母后的庇护敛财,他在自己的封地,还有着一支自己悄悄组成的暗卫军,人数并不能算太多,但却是相当厉害,能够以一敌百的军队。那地方之前连年颗粒不收,人没的吃,就开始争抢,性格也变得暴虐。从灾荒之中活下来的,大都是有本事的人,甄亲王就悄悄将那些人收编成了自己的人。”
“倘若母后一旦想要有什么动作,甄亲王的那支军队,可是不可小觑的一股势力。”轩辕玄瑞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先前那嬉皮笑脸的样子,而是凝重非常,“现如今正是父皇准备重新立储的时刻,甄亲王现在回来,我想可未必真的是探亲这么简单的事情。”
百里秋水略一沉思,“甄亲王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
“约莫还有半个月,母后和六皇兄已经开始提防着我了,这件事没人透露给我知道,是我自己打探出来的。甄亲王现在已经开始动身了,算一算时间,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轩辕玄瑞道,“甄亲王虽然自大的很,可他本人并不是多有本事的人,倘若没有母后一直指点着他,别说是亲王,他恐怕连一个末等小官都混不上。”
对于这甄亲王,轩辕玄瑞显然是有着一种浓浓的不屑,可他的不屑,却未必能够当作衡量这甄亲王的标杆。百里秋水轻饮了一口手里的茶,毫无疑问,甄后已经开始动用她努力培植起来的甄家力量了,这甄亲王无论有没有本事,总归是小觑不得的。
距离甄亲王回来的时间还有半个月左右,半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让很多事情发生。譬如,在轩辕玄瑞离开安王府的那天过后,又过了约莫三五天,身体看起来一贯硬朗的皇上,竟病倒在了龙床上,甚至严重到需要卧床不起。
在倒下之前,皇上还算是理智,拼劲自己最后的一口力气,下旨命令卢公公带着自己的亲信守在床前,除了安王府的人,其他人一概不得踏入宁心殿。皇上的这一圣旨,无疑又掀起了一阵关于轩辕晟睿的流言蜚语,甚至还有人私下说,看来这次皇上再立储,那位新储君,除了这位安王爷,怕是不会再有别人了。
卢公公忠心不二,皇上的亲信同样也是,幸而有他们一直坚守着宁心殿,让甄后连插手的念头都生不出一丝。
当轩辕晟睿接到消息,同百里秋水一起赶到宫中的时候,正遇到满脸冷汗尚未退去,才刚刚恢复了一些血色的太医,太医说皇上已经醒了过来,目前只需要细心调养,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可由于皇上先前那么多年,一直处于郁郁当中,病根是早已经种下了,往后皇上的身子,就只能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进入宁心殿,皇上仍旧还躺在床上,虽说人已经醒了过来,但看起来还是虚弱的很。
“父皇,儿臣来看望您了。”轩辕晟睿放轻声音,走到龙床旁边,恭敬道。
皇上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就像是这世上再寻常不过的一位普通父亲,“坐下来吧,你站得太高,朕看不清你的脸。”
轩辕晟睿顺从地坐在床沿上,宽慰道:“儿臣刚刚在赶来的路上遇到了太医,太医说父皇害是操劳国事太久的缘故,积劳成疾,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只要歇息几天,就不会有问题的了,父皇您只要好好休息,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皇上笑了起来,“睿儿,朕的身体,难道你能骗得了朕吗?朕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可有一点你说的不错,这么多年,朕真的是累了。”
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皇上缓缓地说道:“早在素馨离开之后,朕的心就从来没有放轻松过。朕想要将这皇位一抛,可却抛不了。朕的肩上,担着整个蒙正百姓子民的将来,朕已经亏欠了素馨,不能再亏欠天下百姓。”
“朕日复一日地做着这个皇帝,可朕早就累了。后来,皇后入了宫,朕看得出她的狼子野心,朕有时候甚至想,倘若不是她的性格太过阴毒,就算把这江山让给她又能怎样?可出于朕对百姓的责任,朕还是不得不制衡着她。这一制衡,便是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