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罗柔换香,再到轩辕晟睿的人验香,期间被一众人盯着,罗柔根本动不了手脚。而且,收回的那些香,全部都混着放在了一起,罗柔不懂香,就算她动作够快,也根本没有办法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便将那根有问题的香给找出来毁掉。
难道说……百里秋水下意识地看向了董亦冉,藏在糕点里面的字条是他吩咐人送来的,提前知道哪根香有问题的人也是他,如果她没有及时调换那香,那么最有可能这么做的人,就只剩下董亦冉一人了。
百里秋水的眼底却又浮起一抹狐疑,做出这件事的,真的会是董亦冉么?倘若他有本事,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将那香给调了包,那他先前又为什么要用字条来提示自己?
猛然间,百里秋水忽然一个愣怔,视线不自觉地便看向了远处那张狰狞可怖的青铜面具。
在罗柔收回香之后,能够将那香换了的人,既不是罗柔,也不可能是董亦冉的话,那最有可能在其中动手脚的人……就只有最后一个能够触碰到香的轩辕晟睿一个!
可是,如果真的是他,他为什么要帮自己?他们两个不过是萍水相逢,他与董家更是毫无瓜葛。今天的事情若是被他给成功的瞒天过海了还好,若是不能……自己,抑或是董家,值得他这样冒险吗?百里秋水心中的狐疑层层叠叠地冒了上来,她想要弄个清楚,但隔着那张厚厚的青铜面具,她连对方脸上分毫的神情也看不到。
百里秋水略微垂下视线,轻轻饮了一口略微酸甜的果酒,心里却禁不住浮起一丝苦涩。倘若这是在曾经的百里府,她压根就不会对这件事存有一丝一毫的疑惑,只因为会这么做的,能够为她冒险这么做的,就只有那脸上向来都带着一抹玩世不恭笑意的皇甫翌辰,再无别人。
她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就算侥幸躲过一劫,却还要冥思苦想,究竟是谁在暗中出了手,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是否是对自己有所求,才会这样做。
这件事算是这寿宴上的一个不快插曲,当丝竹乐声再次响起时,先前有些凝固的气氛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宴席结束之后,府内宾客也都各自散去,百里秋水也站起身,四下张望着,但她要找的人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这里。
“在找什么人么?”
听到这略有些冷淡的声音,百里秋水转过头来,“大哥,今天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被她这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董亦冉狐疑反问道:“我知道什么?倒是你,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先前对你的警告,不要告诉我你全都当作了耳旁风!”
百里秋水也是一愣,“把字条藏在糕点里,让丫鬟送去给我,说九公主眼前的香被人给动了手脚的,不就是你么?”
“字条,什么字条?我来就是要问你这件事,九公主的香怎么会有毒?赵大人为人耿直憨厚,没有完全的把握,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认为是我们董府有人动了手脚。今天所有的香料都是你一人准备,这里头出了问题,你总不至于要说你并不知情吧?”
见董亦冉面色狐疑,百里秋水顿时便明白了过来,将那字条压在糕点当中,又刻意提示她的人,根本就不是董亦冉,而是另有其人!联想到后来的种种,百里秋水的心里就像是划过了一道电光,这么做的人,只可能是安王轩辕晟睿!
这个时候或许他还没有离开董府太远,百里秋水下意识地想要追出去,却被董亦冉一把抓住了手腕,神态之间已经有了几分咄咄逼人,“你要去哪里?难不成是被我揭穿了,想要一走了之?没那么容易!”
“大哥这话未免可笑的很,在说话之前,难道大哥自己都不用考虑的吗?”百里秋水甩开他的手,拧眉道。
“如果是我做的,如果是我要对董府不利,那我为什么要让罗柔悄悄把香给换了?”百里秋水道,“的确是有人要害你们董府,可那人绝不是我。我倒是更好奇,事先你们口口声声说董府戒备森严,绝不会有问题,可这又要怎么解释?”
“所有的下人全都是你们董府的人,香料是我调配的不假,可分发到众人桌上的,却是你们董家的下人。与其在这里指责我,大哥难道不该先去证实一下,究竟是不是你们董家自己混进内鬼了么?”
董亦冉脸色有些难看,百里秋水的话尽管刺耳,却让人无法反驳,“那字条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同样还是要问大哥你了,我带来董府的就只有花琼罗柔二人,上菜的是董府的下人,提示我看那字条的,还是董府的下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都不清楚,我又怎么可能清楚?”说完,百里秋水便不再理会脸色阴沉的董亦冉,扭头便离开了原处。
她很清楚,这件事董亦冉势必会调查个清清楚楚,至于自己的疑惑,等到董亦冉的调查结束之后,自然也会水落石出。
董亦冉的动作足够快,不消半天,便已经避开了董家其他人,将这件事给调查了个清清楚楚,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令百里秋水有些无法相信,却又像是在情理之中——他翻遍了董府,都找不出最后负责端上糕点的那名婢女。
厨房里头的魏妈妈一口咬定,今儿在宴席上的确是有那人的,可回忆起来,却又怎么也说不清楚那丫鬟的模样,说见她穿着董府丫鬟的衣裳,不疑有他,只当是新来的,当时缺人手帮忙,就连她的名字都不曾问,便给打发了去帮忙。
至于先前负责将香送到各人桌上的那丫鬟,倒是实实在在董府的人,只不过当董亦冉找到她的时候,原本还好端端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死人无法说出半句供词,究竟是谁指使她这样做的,最终变成了悬案一桩。
“奴婢总觉得,这件事跟姚府脱不了干系。董家的人不是都说了么,董家向来与人为善,除了姚家,根本就没有什么死敌对头。今天这件事,万一要是那有毒的香被人给找了出来,到时候董府少说也要被扣上一顶谋反作乱的帽子。董府倒了,最有利的不就是姚府么。”
“未必。”百里秋水端着温热的茶盏,杯沿却只是停在唇边,迟迟不曾喝过一口。花琼的这番话看似是很正确的解释,只是细细一想,却有着太多的不合理。
姚府今天只来了两位小姐,倘若是想要借机整垮董家,姚府的人不会这样草率。而且,姚府的嫡小姐还同董府有了婚约,就算这婚约的初衷,也只是姚府的一个阴谋,姚府也断然不可能在自己还同董家有关系的时候,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更何况,那婢女显然是在宴席散后才死了的,姚府的人那时已经离开,倘若说那婢女是因为心虚而选择了自尽倒也说的过去,可……姚府当真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够将手如此肆无忌惮地伸进董家后院吗?
就在这时,罗柔掀开门帘从外面走了进来,冲着百里秋水行了一礼,“小姐,奴婢一路跟着姚府的人的回去,不见任何异样。想必……今天的事情应当是与姚府无关的。”
花琼拧着眉,“小姐,您说会不会是那个什么赵大人搞错了?虽说他距离九公主最近,可谁知道他是不是弄错了?毕竟后来,就连大夫也没找出有问题的香啊。”
百里秋水忽然一个愣怔,今天安王的事情让她分神太多,以至于她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给想漏了!蒙正就算民风再如何开放,可该遵守的规矩同样还是要遵守,君臣之间,上下官员之间,是半点逾矩都不能有的。
赵大人不过就是中等层次的官员,轩辕子秀再不济,却也是蒙正的九公主,这两人的座位,理应隔开一段距离才是,怎么可能会紧靠着挨在一起呢?百里秋水面色微微一紧,“不对,赵大人本不该坐在那里,是有人跟他换了位置。”
花琼奇怪地眨了眨眼睛,“小姐怎么知道?起初坐在那的人应该是董家的大小姐和大姑爷,但是董夫人说那儿风大,大小姐身子弱,惟恐受了凉,就让他们和赵大人调换了位置。这跟赵大人搞错了有什么关系?”
是董夫人么?百里秋水眼底划过一抹寒意,董夫人虽是续弦,陪在董将军身边也已经有几年了,对朝廷中的各个官员不说了如指掌,也能揣测清楚七八分。谁会察觉到香里面有异样,谁又最可能在察觉到有异样的第一时间便站出来,她最是清楚不过。
而且,昨晚在做完香料之后,百里秋水便让人将香送去了董夫人那里,若说最可能在香里面动手脚的,除了董夫人不会有再有别人!
先前顺水推舟让自己一手做成了这些香料,之后的换香,调换宾客位置,董夫人安排的堪称滴水不漏,那死去的婢女,想必也是董夫人在事情败露之后,为了自保,第一时间便对其下了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