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真的有些恼了,皇甫翌辰却蹭地站起身,带着三分无赖地嬉笑道:“老夫人好像还有事情要找我,就不劳烦三妹妹送我出去了。”
正要开口,百里秋水却看到花琼正有些尴尬地端着点心,进退维谷,看起来像是尽量想要将自己的身子缩起来以便不引人注目,但是这地方就这么大,她藏也没地方藏。
“小姐……”好不容易等到皇甫翌辰走的没了人影,花琼才端着东西,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头垂的低低的,半晌都不敢抬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本来是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情,为主子们来送点茶点,可谁知道居然不早不晚,偏巧就看到——
原来她就觉得二少爷对小姐的好,似乎好的有些超出兄长之情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不过真要是仔细想起来,虽说二少爷是入了族谱的,可是他根本就不能算是百里家的人,甚至连姓氏都有着天壤之别。所以也就算不得什么太过不能容忍之事吧……
花琼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一时间窘迫得半句话也说不出。罗柔从她身后走进来,扫了一眼花琼,笑眯眯道:“今天外面风沙大,花琼你是迷了眼睛吧?”
“对对对,是是是,连路都要看不清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托词,花琼赶紧顺着这救命竿子爬了上去。
对这两个丫鬟的衷心,她是丝毫也不怀疑什么,更不用担心会被她们两个给说出去。有了罗柔这一调解,当下局面的尴尬立即便散了开来。
花琼讨好地将手里的点心放到百里秋水面前,“小姐您最爱吃的。”
百里秋水点点头,示意她将那点心放下。
原本以为皇上处决了廖悟奇,会解决了她的一块心病,可现在看来,百里秋水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欣喜的感觉,罗柔不免疑惑,“小姐,那个难缠的廖家大少爷现在已经没了,可小姐怎么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呢?”
“你觉得廖悟奇难缠?”
“是啊小姐,难道不是吗,虽说奴婢之前并没有跟在小姐身边,可是小姐的事情奴婢也都已经听说了,那廖家大少爷三番四次地打上门来,可不是难缠么。”
百里秋水笑了笑,“他可不是最难缠的那一个。”
说起来,廖悟奇非但不是廖府最难缠的,反而还是最容易对付的一个,他虽然莽撞粗鲁,又爱耍勇斗狠,但他却是个一根筋的人。像这样根本谈不上什么计谋可言的人,即便是他卯足了劲和自己做对,也算不上什么值得被放在眼里的对手。
倘若真要说谁才是廖府最难缠的那一个,早在前世,百里秋水就已经有所领教了。
在廖府,除了从小就已经习惯了不引人注目的庶子廖少飞,其余几个嫡子当中,任凭哪一个都要比五子廖于海显眼。可实际上,在廖府真正称得上是阴险诡谲,手段毒辣之人,却是那常常都要被人给忽略了的五少爷,廖于海。
廖府接二连三出了事,驻守在外的廖将军廖至公,还有跟在外祖父身边的廖于海,不可能还没有接到信,这时候应该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一旦这两个人回来,那才算是到了真正难缠的时候。
就在罗柔还是一脸狐疑之时,外头门帘一掀,一个小丫鬟笑嘻嘻的走了进来,“小姐,四殿下来了。”
这皇甫翌辰刚才走了没多久,怎么又来了宇文润,今天自己这宝旷院可真算是热闹,百里秋水冲那丫鬟道,“快请四殿下进来。”
宇文润已经算是百里府的常客,这来来回回也已经不稀奇了。
“三小姐。”宇文润满面含笑地走了进来,“我是特意来跟你登门道谢的。”
吩咐花琼上了茶,百里秋水淡淡一笑,“四殿下有什么可谢的。”
“那郭副将……”一提起自己曾经信任的属下,宇文润还是禁不住有些感慨,“倘若不是你一早提醒我,要当心这个人,这次恐怕我势必会被这个叛徒所害。通敌罪名不轻,到时候我还能不能保住半条命都是未知。”
“还有后来出来作证的那人,要不是有这一安排,这件事也没这么容易解决。”
宇文润目前还并不了解皇甫翌辰的实力,还以为今天在墨琼殿上对廖悟奇反咬一口的人是她的安排,这件事倘若要跟他解释清楚,未免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百里秋水索性也就默认了下来。
指尖在杯沿上轻轻划过,百里秋水笑道:“四殿下也不必谢我,要是四殿下对我没有信任可言,那今天的事情同样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宇文润淡淡一笑,他看向百里秋水,略显热切的目光当中又带了一丝探寻,“秋水,你如此不遗余力地帮我,当真就没有所图?”
“四殿下未免把我想的太无私了,我倾尽全力帮你,当然是有所图。”百里秋水望了一眼皇甫翌辰,却又话锋一转,“我会帮你,并不是因为我对你有所图谋,而是碰巧,我们都有着同样要面对的敌人。”
宇文润的脸上略微划过一丝失望,却并不能阻止百里秋水继续说下去的话,“我和你就像是一场战役当中的盟友,只是因为有着同样的敌对目标,你需要借用我的谋略,我需要借用你的势力,仅此而已。”
宇文润眼底的失望已经多到快要漫出来了,“那这么说来,除了彼此利用,就连一丝一毫的感情都不带么?”
“倒也不是。”百里秋水笑了起来,“盟友两个字当中,不也还是有一个友字的么。”
盯着她看了片刻,宇文润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这么直白的拒绝,就连一丝可能都没有么?”
当宇文润有些失望的离去时,花琼忍不住觉得有些可怜他,试探着开口道:“小姐,四殿下待小姐已经算是难得的了。”
罗柔立即瞪了她一眼,“小姐心里怎么打算的,自然有小姐的主意,咱们做下人的话说太多,小心招人烦!”
花琼抿了抿唇角,当下也意识到了自己这样开口是有些不妥,随即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一声不吭了起来。
见到她这窘迫的样子,百里秋水笑了笑,喊花琼去拿了棋盘来,自己又坐到了窗边,漫不经心地摆弄起了那一颗颗圆润棋子。
此刻的百里秋水并没有预料到,就在宇文润正从百里府大门走出去的时候,就在不远处的一辆青灰色马车当中,在那稍稍掀开的帘子后面,一双闪着冷冷寒光的眼眸正眨也不眨地凝视着走出的宇文润。
直到宇文润上了马车离去,青灰色马车的帘子才放了下来,遮住了那一双暗处窥探的眼眸。
“如此看来,这位百里家的三小姐和四皇子的关系,果然匪浅。”
开口说话的,便是刚才向马车外窥探的男子。
他话音刚落,那坐在他对边的廖无云便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我真是搞不懂你,这有什么可看的,总之要我说,这百里家的那个三小姐就是个煞星,谁沾上她谁就要倒霉。大哥这次也是自己运气背,本来都已经没事了,非要自己凑上前。”
此刻的廖无云满脸的无奈,从小到大,那三个哥哥谁也奈何不了他,偏偏就是这五弟弟,廖于海,从小就有法子将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不管他藏到什么地方去,他也总有办法把他找出来。
听他这么说,廖于海轻笑一声,一双深琥珀色的眼眸当中,折射出一丝冰冷幽光,“什么煞星,不过就是个诡计多端的女子罢了。一个庶出的女儿,她要是没有四皇子在背后支撑,能做得了什么?”
廖于海的年纪比百里秋水大不了多少,一张少年的脸上仍然残存着几抹稚气,只是这稚气同他眼眸当中的冷峻老成相比,却是异常的不明显。
先前他一直跟随着外祖父,由外祖父亲自教授,接到姑母同祖父的死讯时,他便着急赶了回来,岂料刚一进府,还不等去祠堂祭拜祖父,竟一眼就看见了那停在前院当中,盖着白布的廖悟奇的尸首。
“于海,四哥劝你一句,这女人你还是别招惹的好。”廖无云往身后的软垫上靠了靠,叹了口气,“姑母都能不明不白地死在她手里,这百里秋水邪门的很。更何况,她和董皇贵妃的关系也匪浅,当下咱们廖府只管一心一意辅佐三殿下就是,没必要平白无故得罪了皇贵妃。”
廖于海眼眸轻轻一抬,眼底夹杂了一抹森冷笑意,“只是一个没什么本事的黄毛丫头,能邪气到哪里去。而且,倘若她真的像是你说的一样诡计多端,除了她,也等于削掉了四皇子的一只羽翼,不也是在辅佐三殿下么?”
廖无云秀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把之后要劝说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他明白廖于海的性格,看似云淡风轻,事事都能随和他人,可唯独有一点,他从来不容许有任何人,哪怕只是在传言当中,计谋要更胜自己一筹。一旦被传出了有哪人可以胜过他,抑或不相上下,他是必定会找个机会,来一较高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