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又拨了一个电话，这次是给汪局长的。汪局长听完桃子的汇报，严肃地说：“你追查事情真相的进展很快，不过一定要注意方法，安全第一。集贤社那个组织从上到下都是单线联系，要想顺藤摸瓜不容易，你现在还是要集中精力找宝。罗秘书这小伙子我比较了解，你的推断虽然大胆，但毕竟缺乏证据。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你手里那块狐狸皮一定要保管好，也许是找宝的关键。至于那个手机号，我找人查一下，有消息再通知你。”
汪局长暗中派人监视了鬼屋几天，再没见到有人开会，看来是桃子打的那个电话泄露了天机，人家早有了防备。桃子把那块狐狸皮藏在房梁上，日日警戒夜夜防备，奇怪的是根本没有人来追讨。罗秘书仍旧时不时过来一起打打牌，跟以前也没什么不同。桃子冥思苦想，再也找不到什么好的突破口了。
转眼就过了元旦。这天，桃子下班回来，晶晶说她白天碰见肖队长了，两人还一起吃了顿饭。吃饭的时候，肖队长说他有个朋友是倒卖古董的，最近从敖乡收购到一块狐狸皮，好像跟宝藏有关。
“什么？”桃子眼前一亮，另一半狐狸皮这么快就有了消息，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快，快联系肖队长，咱们去看看货！”晶晶莞尔一笑：“看你兴奋的，现在这么晚了，要去也只能是明天去。”
第二天是腊八节，天气转阴，气温接近零下二十度。方小胆开着切诺基，带着桃子和晶晶、肖队长，冒着严寒去了敖乡。他们要找的人叫达西，就住在离乡政府不远的街上。
达西早得到了信儿，等在家里。寒暄已毕，肖队长直奔主题，说他们是为狐狸皮而来。达西哈哈大笑：“你们来得真巧，要再晚几天，说不定就见不着它了！”
听说狐狸皮还在，桃子总算松了口气：“能把那块狐狸皮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吗？”达西眨巴眨巴眼睛：“桃主任别急，等价钱谈妥了自然就可以仔细看货了。”
肖队长不耐烦了：“别む拢你说个数，想多少钱出手？”达西伸出一个巴掌：“嘿嘿，怎么也得这个数吧——五万！”
“啊？”肖队长吓了一跳，“你小子是不是想钱想疯了？”达西收起笑容，压低声音：“别急，我把这皮子的来历介绍一下，你就知道，五万根本不是个大数目。”
“东北王张作霖你们知道吧？”达西喝了口茶，卖弄似的讲了起来。他讲的和那天在鬼屋集贤社老大讲的基本相同，只是后面增加了一些内容：“……崔副官藏好最后一枚铜章，就离开了根河。敖乡这边民风淳朴，那位猎户信守诺言，没有把狐狸皮和宝藏的事告诉任何人。直到去世之前，他才把狐狸皮一分为二，交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两个儿子也从未向外人吐露过只言片语，以致二十年前崔书文来根河寻找铜章始终未果。后来老哥俩相继去世，狐狸皮传到了第三代手中。第三代的两个小子可比不上他们父辈，不学无术，好吃懒做，日子越过越差。哥儿俩一合计，就把这两块狐狸皮给卖掉啦！我也是机缘巧合，才把这宝贝淘回来的。”
“哦，那你手里现在有一块皮子呢还是两块？”桃子开口问道。达西说：“我现在只有一块了，货真价实。这东西也是烫手的山芋，我还真怕夜长梦多。”
桃子追问道：“那就是说，另外半张也是从你手里出去的？”达西点了点头：“都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前面那个半张我卖了十万块，货已经被人拿走了。”
桃子微微吃了一惊，这么说，他竟把集贤社花十万块买的狐狸皮给顺走了？
只听达西接着说：“剩下这半张我只图快些出手，要是不急的话，卖个十万二十万一点问题都没有。桃主任给个痛快话，五万你要不要？如果不要，我也好找下家。”
桃子笑了笑：“我们既然来了，当然是诚心要买这皮子。不过我总不能不看货就付钱吧？这样好了，”桃子从手包里拎出一沓人民币，往桌上一扔，“这一万块算是定金，你把货拿出来，我看好了，剩下的一起给你。”
达西被桃子财大气粗的气势给镇住了，用眼睛瞄了瞄他那鼓鼓的手包，心里肯定后悔得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嘴巴。不过他的反应倒是十分迅速，马上换了一副笑脸，欢天喜地地进里屋拿货去了。
晶晶和肖队长都急了。肖队长连忙扯住桃子的衣袖：“桃主任，你……”桃子伸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低声道：“别慌，我有分寸。”
很快，达西捧回一个油纸包，里三层外三层地把那些散发着霉味的油纸剥掉后，一小块狐狸皮出现在大家面前。桃子把狐狸皮拿在手里，上上下下仔细地看，许久都没有说话。
达西终于忍不住了：“桃主任，绝对是真的，你再看下去就看化了！”桃子突然抬眼看着他：“达西，你这不像诚心和我们做生意吧？”
13、第三块狐狸皮
“这，这从何说起呀……”达西的声音里明显透着些慌乱。桃子冷冷一笑：“这根本不是半块狐狸皮，只是半块中的半块而已。你只收到了半块狐狸皮，自己拿刀割开当两份卖，我没说错吧？”
肖队长一听，顿时怒从心起，一把揪住达西，骂道：“你小子也太黑了，连老同学都坑！”达西连忙告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桃子点点头：“肖队长，先听他怎么说。”肖队长哼了一声，从达西口袋里把那一万块钱搜了出来，这才松开手。
达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桃主任说得没错，我只收到了半块皮子。我寻思着反正这事也只是传说，没几个人看得懂，就动了贪念，把它剪成两半，没料到今天碰到了高人。这事是我不对，不过货确实是真货！”
桃子板着脸，继续问：“既然这一刀是你剪的，那剩下的一半呢？”达西苦着脸说：“刚才不是说了吗，十万块卖给一个人了，他不像你这样识货，欢天喜地地买走了。”
桃子松了一口气，先前他还以为是集贤社买走了呢，现在看来另有其人。于是随口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干脆都卖给他？”达西一脸沮丧：“桃主任真会说笑，我要是把两块一起拿出来，还不被人看出来？”
屋子里的人闻言都笑了。桃子把肖队长拿回来的那一沓钱又扔在桌子上，说：“达西，只要你告诉我另一块卖给谁了，这一万块就是你的。如果我能从那人手里收回那块皮子，你这块回头我就来买！”
“桃主任，”达西忽地站了起来，“今天是兄弟不开眼，冒犯了桃主任。以后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把那一沓钱又推回到桃子面前，“但这钱我不能要，谁买了那块皮子，我也不能说。盗亦有道，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
桃子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今天就这样吧。达兄什么时候有了新线索，我们再来叨扰。”
一行人上车坐定，肖队长仍是心有不甘：“桃主任，咱们就这么算了？”桃子微微一笑：“算了，那块皮子现在对咱们来说一文不值。”车上的几个人都没反应过来，难道达西那块皮子是假的？桃子没理会大家的疑惑，扬声说道：“老方，开车！”
车子刚开出不久，桃子腰间的手机就振动起来。摸出来一看，是罗秘书打来的。罗秘书语气很急促：“桃主任，狐狸皮，又来了一块狐狸皮！”这句话当真把桃子吓了一跳，这小子在搞什么鬼？桃子想了想，不得要领，只好说：“别急，慢慢说。”
罗秘书喘了口气，说：“是这样，刚才来了一个包裹，你不在，我就替你签收了。那包裹和上次你收到的一模一样，好像又是集贤社发来的。我，我找线索心切，就拆开了。你猜怎么着，又是一块狐狸皮！”
啊，第三块狐狸皮！莫非就是被人花十万块买走的那块？桃子几乎要叫出来，正愁无从下手呢，它竟然自己出现在眼前！
不过罗秘书的身份很可疑。什么邮局发来的包裹，也许那块皮子就是集贤社老大直接交给他的。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想借我之手找到铜章？一定是这样，否则谁会把十万块买来的东西拱手送人呢！桃子只好敷衍道：“好，我马上就回去。”
天色已微微见晚，北风渐渐刮了起来。夕阳像个大大的圆盘挂在天边，把一切都染成土黄色。一行人回到民政局大院，罗秘书像热锅上的蚂蚁，早等得不行了。方小胆不爱多事，回自己屋去了。肖队长则跟着桃子和晶晶，一起进了罗秘书的宿舍。
罗秘书看了一眼肖队长，又看看桃子。桃子明白他的意思，开口道：“没关系，肖队长又不是外人。”“好吧。”罗秘书尴尬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狐狸皮铺在桌子上。
桃子打开台灯，仔细地看上面的图案和文字。半晌，他幽幽叹了一声：“唉，假的！”说罢把皮子往桌上一扔，招呼道，“走，吃饭去！”
晶晶、肖队长、罗秘书都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14、紧急行动
1998年1月7日，农历腊月初九。天气预报说下午有中雪，可一大早上就飘起了阵阵雪花。
今天去公墓上班，桃子破例带上了晶晶。也许今天就是改变所有人命运的一天，因为桃子有一个重大的计划就要执行。这个计划，桃子没告诉任何人，包括晶晶。
方小胆送桃子等人去公墓后，照例开车回局里了。公墓上留下桃子、晶晶、肖队长、达雅、老苏和罗秘书六人。桃子把大家召集到屋内，说要开个会。等众人坐定，桃子清了清嗓子，说：“在开会之前，请大家暂时关闭并上交自己的通讯设备。”说着带头掏出手机，关掉扔在桌子上。
几个人不知道桃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照办。罗秘书迟疑了一下，也把手机扔到桌上。不多时桌上就多了一堆形形色色的东西，除了罗秘书、肖队长和桃子的三部手机，其余的都是汉显的传呼机。
桃子扫了一眼，又让老苏把公墓上的电话机线头全部拔掉，这才向达雅吩咐道：“达雅大哥负责看管这些家伙，我没下命令之前，谁也不准把它们拿走！”
看着桃子郑重其事的样子，大家都怔住了。一片静默中，桃子从怀里掏出两块狐狸皮，在面前的办公桌上一左一右地摆好。两块皮子放在一起，傻子都看得出，它们原本应该是连在一起的！
罗秘书瞪大了眼睛看着桃子：“桃主任，昨天晚上你还说人家寄来的那块皮子是假的，原来你在骗我们！”桃子微笑着点点头：“权宜之计，为了不走漏风声，只好如此。”罗秘书看了看两块狐狸皮，点点头，又遗憾地摇摇头：“不过，这还缺一块啊！”
桃子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拼在两块皮子之间，说：“谁说还缺？”只见纸片上用圆珠笔画满了图形，与另两块皮子上的图案严丝合缝。大家又一次惊呆了。
“天哪，桃主任，你竟把达西那块皮子上的东西背下来了！”肖队长最先反应过来，忍不住大叫，“怪不得你说他那块皮子一文不值哩！”
桃子微笑着点点头：“不错，我们现在已经凑齐了藏宝图！而且，今天我们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去寻找张作霖巨款的最后一枚取款凭证，藏在公墓之中的铜章！崔书文二十年来没完成的心愿，几代人的梦，今天就要在我们手中实现了！”
大伙儿顿时沸腾起来。吃惊、兴奋、贪婪，各种神情溢于言表。每个人都如痴如醉，仿佛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就在眼前。
桃子敲了敲桌子，把他们拉回现实中来：“大家都知道，找铜章是件非常凶险的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它，公墓早已危机四伏，辉辉就是前车之鉴。所以我们必须万分谨慎。现在我们已经抢到了先机，希望大家团结一心，胜败在此一举！”
“好，我们支持你！”大家纷纷嚷道。桃子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就群策群力，一起解开皮子上的秘密。达雅大哥，周围的大山你最熟悉，你能看懂这地图上标记的位置吗？”
达雅盯着狐狸皮上的地图瞅了半天，皱眉道：“桃主任，这图上虽然画着地形，却没有标名称，看起来比较困难。只要这上面有一座山标着名称，其他的我就能知道是哪里。”
桃子扭头看向老苏：“老苏，辨识文字应该是你的专长，来试试看？”老苏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着狐狸皮上那两行契丹文。过了片刻，他轻声念道：“西莫米达安……”
达雅一愣：“这是达斡尔的土话，你怎么会说？”老苏抬头道：“契丹文字脱胎于汉字，以汉字的偏旁作为音符，我把这些字拆开，大致就可以知道它们的读音了。”
桃子急着问道：“达雅大哥，快说一下刚才老苏念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达雅想了想，说：“嗯，好像是说：‘宝贝啊，在三水之交，领袖之中。’”大家拍手叫好，没想到老苏和达雅两个人这么快就把藏宝图里的文字给搞定了。
桃子仔细地对照地图寻找，发现图中的确有一块三水交汇之处。桃子指着那里问道：“谁能告诉我，这附近哪里有三水交汇的地方？”屋子里一片沉默，肖队长、达雅一个劲儿地摇头，尽管他们在大山里呆了这么多年，也无法说出个子丑寅卯。
又是老苏开口说话了：“我夏天巡山的时候好像见过三水交汇的地方，就在咱们公墓这座山的北坡。不过那儿可不是大河，是山顶上的小溪，只有雨季才会出现。不知图上说的是不是那里？”
一语惊醒梦中人，达雅的眼睛越来越亮：“如果以老苏说的季节河为参照，图上标示的不就是咱们公墓这座山吗？你们看，这边是凝翠山，那边就是敖鲁古雅河，这一条是满归河……”在他的指点下，大伙儿茅塞顿开。没错，就是那里！
桃子一挥手：“那还等什么？多穿点衣服，出发！”
15、花旗银行铜章
肖队长带队，大家带好绳索、指南针、电灯、铁镐等工具，斗志昂扬地朝北坡进发。为防万一，达雅还特意背上猎枪，做好了警戒。
今天气温估计有零下二十五度，但没有风，所以并不觉得冷。雪不紧不慢地下着，从管理处到北坡的山路不太好走，众人只能绕道走小路。曲曲折折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老苏说的那个地点。
这是林子边上的一块坡地。细看脚下，还真有几条浅浅的小溪，不过里面早已干涸，只剩下硬硬的冻土层。几条小溪交汇处的东北角孤零零地立着一棵高大的白桦树，很是惹眼。
肖队长笑了：“这里一看就像藏宝的地方，咱们怎么早没想到呢？”说着就用镐挖土。几镐下去，肖队长咧起了嘴——地面冻得像石头，根本挖不动。桃子想了想，问道：“这一带有没有盗洞？如果我们找几个现成的盗洞，也许还有机会。”
肖队长直摇头：“这一带不会有盗洞吧，盗洞都在东北西北两个角。不过，就算有……”他踩了踩硬实的地面，欲言又止。是啊，这大冬天的，即使下面有洞也没法去找。大伙儿都沉默了，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
雪越下越大，已经化作漫天飘舞的鹅毛。是继续挖下去，还是打道回府？桃子犹豫起来。为了保密，今天的找宝行动他搞了个突然袭击。如果就此罢手，消息一定会迅速传出去。等到集贤社的人插手进来，再想拿到铜章估计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桃子仰望苍天，任那片片雪花落在脸上。作为这拨人的头儿，没有人知道他内心的煎熬。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跟溪边那棵白桦树一样，孤独而寂寥。
突然，桃子心里一动。“三水之交，领袖之中”，这句话并没有说铜章是埋在地下啊。现在找到了“三水之交”，那么“领袖之中”又是何意？桃子凝视着那棵挺拔的白桦树，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根河树种众多，兴安落叶松、白桦、樟子松、山杨等树木一应俱全，特别是白桦林，随处可见。可是“独木不成林”，像这样单独一棵白桦树立在山坡，倒是少见。和坡下的白桦林放在一起看，这棵巨大的白桦真是鹤立鸡群，好像一个领军带队的将军，而脚下就是它的千军万马。是了，“领袖之中”就是它！桃子豁然开朗，兴奋地大叫起来：“树，大家快看这棵白桦树，这上头一定有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