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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明明“庄遥逍”怎么非说是“逍遥庄”?

古老三知道,布袋沟能有今天,两个女人功不可没,一个是为布袋沟留过人的豆腐花。另一个便是使布袋沟致了富的春香姑娘。

那年,春香的父亲邱华昆跳崖自尽,又因没有三千元抢救,永远地去了。春香想,自己家的一切灾难都灾在那个“穷”字上,因为家里穷,自己连初中都没读完就辍学;因为穷,自己与高禾有爱无缘;因为穷,父亲跳崖;因为穷,父亲宁可去死也不让抢救。她想不明白他们家为啥这么穷。她曾问母亲,原先每家都有兄弟姐妹五六个,虽然穷点,可那时的孩子为什么都能读书上学?有病也不会无钱医治?现在改革开放了,都说日子越来越好,为什么我连学都上不了,父亲连救命钱都没有?母亲说不出话,辛酸的泪豆子一样大,无声地打在春香头上。母亲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出为什么,她回答不了女儿的问题。当然,回答不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拿不出钱来,拿不出钱春香就得辍学,拿不出钱丈夫就得去死。这个问题应该也是邱华昆的心结,要不然他也不会悄悄拔掉针管。

哭了些日子,春香不哭了,母亲还在哭,眼泪是她在女儿面前唯一有能力付出的。春香为母亲揩去眼泪,劝她也别哭,春香还在劝母亲不哭,自己的泪反而忍不住了,春香叹口气说,咱们这眼泪要是钱就好了。随后春香去粮站找了那位同学,两天后,人们见母亲送春香出山,女儿走在前面低头不语,徐星兰跟在身后,她背着一个旧化肥袋子,还不时地用袖口擦眼泪。母女俩在山外的公路边等了会儿班车来了,春香上车后与母亲招招手。

徐星兰再翻铁石岭回布袋沟,在村前的河堤上碰见了喜娇,喜娇问徐星兰:“你把春香送到哪里去了?”

徐星兰擦一把脸上的泪说:“打工去了,这么小年纪,去那么远,也没个亲人,唉……真不放心啊!”

喜娇心里也酸酸的:“可苦了这丫头了!要是她爹还在,怎么也……不过你也想开些,能走出布袋沟比啥都好,到外面闯闯也是机会,说不定能闯出个狗模人样来。”?

春香坐了半天的汽车,又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下了火车再上汽车,天快黑的时候,春香在路边的一个小饭庄门前下了车,这是粮站的同学指好的路,同学事先已与熟人联系好了。小饭庄建筑风格古色古香的,坐落在一座小山岗上,面前是车辆日夜车流不断的国道,背后是一座小山,那山远没有布袋沟的高大,石头多,小山上有密密的树林,那树有好多春香只觉好看,不知是什么品种,叫什么名字。在小饭庄右边极目远眺,隐约可望见高楼林立、繁忙喧闹的城市,小饭庄左边紧依着山丘、农田。小饭庄门前三个斗大的金字十分醒目:“庄遥逍”,春香目盯招牌不由叫出了声。出来迎接春香,看着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莲姑娘纠正道:“逍遥庄!”

春香不解,自己虽然文化不高,可这几个字总还认不错吧?反问道:“明明写着‘庄遥逍’你怎么非说是‘逍遥庄’?干吗要倒着念?”

小莲笑笑:“反正是逍遥庄不是庄遥逍,这儿呀,倒着的事多着哩!时间长了你自然就会习惯。”

春香在小莲的引见下见到了老板娘。老板娘四十多岁,身子圆圆的,让春香想起了她家菜地里的冬瓜,她那粗短的腿又使春香想起了家里的水桶,当看清她那张脸时,春香又想起门前柿子树上夏秋时节那似红非红的磨盘柿,当她一旦露出笑意时,那眉眼还十分逗人,蕴藏着几分成熟的妩媚。说起话来节奏分明,字正腔圆,人虽然胖的走了样,可衣着还能保持得体大方,动手动脚都显出稳健有序,一看就是个城府很深的女人。

问过春香各个方面的情况后,老板娘手指春香带来的旧化肥袋对小莲说:“小莲,把她这破烂拿到后面林子里扔远一点,回来找两套衣服给她换换。”小莲提着春香的旧化肥袋出去了,春香感觉无限委屈,哭了起来。那旧化肥袋里装的是她换洗的衣服和一床被子。衣服虽然不是破了就是小了,可那是妈妈为她选的最好的呀,那被子母亲补了两个晚上……老板娘和蔼地扶着春香的肩笑着说:“怎么,你怕在我这儿没吃穿呀?别怕。”说罢她领着她打开了一个房门,里面的情景让春香只感觉头晕目眩,梦里一般,好像在哪里见过,想了一阵终于想起来了,是在电影《红楼梦》里见过的。这时只听老板娘说:“这里面的一切你尽管享用,只要在我这里干活,这里就是你的家,这一切都是你的,怎么样?”春香这时才破涕为笑。

因为春香刚来,老板娘只让她干一些端盘子,涮碗、摘菜之类的杂活儿,春香从小就帮母亲做这些事,干起来很顺手,她也很卖力,这比担着百斤重的担子翻铁石岭轻松多了。天天吃的都是鸡鸭鱼肉,还有好多是春香叫不出名字的食物,那些动物和植物的名字,听起来感觉都稀奇古怪,说是山珍海味,春香根本不知是生在哪里,长在什么地方。穿的都是新潮时装,“人饰衣裳马饰鞍”,经时尚衣服一包装,春香和明星们差不多了,那是春香在布袋沟做梦都想不到的。电视机、VCD上,歌星、球星、时装模特天天都在对她微笑。一月过去,聪明的春香已能对着话筒唱几十首歌了。这日子与布袋沟比,简直是原始社会与现代社会。辍学、失恋、父亲自杀等众多不幸和忧伤渐渐的在春香心里开始淡漠。

在“逍遥庄”也有春香不顺心的事,最让她烦心的是看不惯小莲那浪荡行为。这里的客人大多是坐着各种豪华轿车来的,见豪华轿车一停,小莲就来精神,鸽子样飞上去,先在客人脸上叭叭亲上几口,然后再投进那些男人们的怀中,在大众广庭之下,任那些男人们把手伸进内衣,摸到敏感处时,小莲还嘻嘻喳喳地乐着。来这里的男人们大多是伪君子,从表面上看,一个个衣冠楚楚,气宇轩昂,只要一张嘴说话就没了正经,嘴比乡下的茅坑还臭,而且还臭的文簌簌的。那天有个男人搂着小莲讲道:女人有两个优点,还有一个漏洞;男人虽然没有优点,但男人经常会抓住女人的两个优点,用自己的长处去弥补女人的漏洞,这叫天衣无缝。

小莲听了扭动着身子大笑,那男人在她屁股上拍一把继续说:男人为何聪明?是因为男人有两个头。女人为何爱吃?是因为女人有两张嘴。男女为何结婚?因为男人想通了,女人想开了。又为何离婚?因为男人知道深浅了,女人知道长短了。

小莲在他脸上揪一把:“一派胡言!”

那男人接着说:营养学家研究婚后男人发胖而女人瘦的原因:男人每晚有两袋鲜奶,一个燕窝,两个鲍鱼片;而女人每晚只有一根火腿肠,两个鹌鹑蛋。男人是牛,女人是地,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牛越耕越瘦,地越耕越熟。

如此情景春香只感觉无地自容,看见几次后,再也不敢看了,有时见客人和小莲一起调情时,春香干脆把眼睛蒙起来,当小莲和客人走进内屋再把门锁上时,春香感觉就像是自己正在做着见不得人的丑事一样。她不只一次想,要换了我,死也不干。

三个月后的一天,那是个热辣辣的夏日之夜,逍遥庄门前停下了一辆十分华贵的小轿车,里面走出四个派头特大的油头男人,特别是为首的那位,更感觉风度翩翩,自打来到这里,春香见过很多这种男人,老板娘背地里称他们为“大头货”。

老板娘一见油头男人两眼立刻眯成了一条线,热情地叫着“郑老板真是稀客”,亲自出门迎接。小莲更是热情,钻在人家怀里又是搂,又是亲,殷勤地像讨好主人的哈巴狗。可那男人面对小莲的勾引始终麻木不仁,一点也不动声色。春香暗想:“这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所以郑老板这个“大头货”在她的心里印象不错,他是春香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不使坏”的男人。这时她听“大头货”对老板娘说:“听说你这里新有个囫囵的还没开瓜?”

老板娘对他的话好像心不在焉,一指小莲说:“你看,我们的小莲妹子对你有多钟情,昨日她还在念叨你哩!郑老板能有这样的红颜,真叫艳福呀!”

此时的小莲已坐在“大头货”腿上,整个身子都靠在他怀里,那人推开小莲摇着头说:“大碗子的太多了,我没兴趣,你可知道我可是尝鲜的能手啊!”那人终于露出了笑脸,贼奸贼奸的,老板娘也像回到了十八岁,笑得如同谁摇动着的小银铃。

春香听不懂他们的黑话是什么意思,感觉眼皮在打架,就悄悄溜回屋里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春香似乎睡着了,朦胧中,老板娘将她叫醒。春香睁开眼睛,发现“大头货”也跟在老板娘身后,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很不老实地盯着床上的自己。老板娘的面孔总是那样的慈祥,语调还是如此的和蔼:“春香,我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现在你有喜事了,郑老板这会儿看上了你,你陪陪他吧!郑老板可是个大财主,才貌双全,你也看到了,小莲想都难想哦!”

春香一听像当头开花了一个炸弹,她飞一样从床上跳起来,一边高喊着:“我不干!我不干……”一边发疯似地朝外跑,但没跑出门就被“大头货”的手下抓小鸡一样捉在手中。

这时,只见老板娘那面慈祥面孔收回去了,露出了一副恶毒毒的“白骨精”面目:“春香,你识相点,想让人白白养着你连你父亲母亲都作不到,我这里不是你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不干的地方,今天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说完她生气地转身走了。

转眼间春香的衣服被“大头货”的人剥得一丝不留,失去了衣服的春香再也不跳不闹了,只是哭着、骂着手忙脚乱地抓过一条床单挡在胸前。当她把遮羞布挡好再抬起眼睛时,屋里只剩下“大头货”,门早锁死了,“大头货”嘿嘿地怪笑着向她扑来……?“高禾”——就在那关键时刻,春香撕心裂肺地叫着高禾的名字。高禾是她的心里最最容易想起的人,从有情感那天起,她一直认为自己的这一刻应该属于他,哪怕是他辜负了她,在关键时刻她还是喊出了这个名字,这是她早就养成的习惯,她还没有机会想过高禾之外的任何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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