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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男人传——一个男人的冒险史(7)

蒙田说:他们从吝啬、野心、论战、诉讼中得到的东西,我可以从爱情中更方便地得到:爱情会使我恢复机敏和节制、优雅的速度和仪表的修饰;爱情会使我的举止不被老年那些可怜而难看的怪相损害;爱情会促使我重新进行有益于身心的学习研究,从而使我得到人们加倍的热爱,并驱除我精神上的自暴自弃,让它重新振奋起来……对虚无的没有止境的探访之中,在没有女人在身边时,你们只好谈论爱情。事实上,谈论所有的女人,均是为了回忆一朵玫瑰花的香气,那被女人所带来的香水弥漫在一只长矛的安详之中,在此刻,你已经有多久没有在一个女人身上找到你的梦境,以及一种铭心刻骨之中的对一个女人的肉体的回忆,这种回忆的你与另一个停留在路上的男人,分享到了宇宙事物的香气。

交换了秘密之后,从时间和空间的秘密中你们抬起头来,一根爱情中抛来的绳索仿佛涵盖了以前所有被上帝用泥塑人的过程。然而,星辰已经升起,你伸出笨拙之手与你的男友作了一个告别的拥抱,在无穷无尽的时刻,在这个时刻,你们已经在痛苦与迷惘的时刻重新找回了你们的理智与勇气。

路上的男人先离开,尔后你离开。你们在寻找各自的竞技场,寻找成为今天和未来的一个象征。

男人们在尘土飞扬的路上相互看见,你们各人见了马匹激起的风暴,同时你们也会走进一支探戈乐曲之中去,噢,一支路上的探戈舞曲降临时,你们沾满了泥的靴子会带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女人的笑声,她的笑声——帮助你们在岁月中“对抗了忙碌的岁月;由泥土和时间塑造的人,比轻灵的旋律短暂”。

男人的你因为有另一些男人在路上,你才因为竞技而兴奋,另一些走在路上的男人总是与你分开,你们有不同的方向,并为着不同的方向去超越时间和不幸的死亡。

男人与男人之间一旦成为朋友,无疑会通过一种乐器中的六弦琴发出勇敢的声音,在你送走一个男人时,你投奔的荒影保存了男人们随身携带的:匕首和吉他。

路上的影子

博尔赫斯说:今晚我感到了可怕的静止:没有一个男人或女人在时间中死去,因为这个不可避免的铁和泥土的现实,必须穿越所有入睡或死去的人的冷漠——即使他们躲藏在败坏和世纪之中——并且使他们遭到了可怕的失眠的折磨。

互相重叠在岁月中的影子带来了黄昏和另一种拂晓时分。你除了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射到一根柱子下面,也会看到别人的影子投射到你的影子上——这似乎是上帝有意或无意之间的安排,他将一种隐藏的关系不停地来回覆盖,一个国家的面貌因为有重叠的影子穿巡便有了交叉的南方和北方,它就像手臂中的血液般周而复始地在北方,在南方,或者西方——贯穿着历史的轮回。

现在,回到你的影子上来,让我们谈论一株荫林之间的无花果树和一条破败的小路之间的——你的影子,除了驱动车轮之外,你也在不停止地驱动你的影子,远方的一头老虎正跨过种种圈套,它金黄色的皮毛闪烁着太阳般的色彩,男人一生中会有一段与老虎重叠的时光,它们的影子重叠着,你从来不想去战胜一头老虎,也不畏惧会成为老虎的猎物,你只想跟随一只荒漠之中的老虎,穿越沙漠里凝重的黄昏,一步一步地如同最古老的乐器中所发出的原声符号般,笨拙地,闪烁着色彩和线条,就像去访问你最心爱的女人的身体,就像怀着一种最忠诚的爱情……影子重叠着,这是一只老虎与你的影子重叠在白茫茫的草地上,重叠在时间那不变的节奏之中。

然后是与另一种影子重叠,与河流、魔鬼、花园、地狱的影子重叠的过程,使你拥有了一张无法解释的脸,你在一张从水中升起的另一面水中看到了一种隐秘快乐的归宿,它闪开了一只蝴蝶后使你到达了一个女人的影子所带来的欢快的下午之中,影子重叠着,与一个女人的影子重叠可以失去方向,暂时的迷失意味着身体的迷惘,她给你的影子带来了一堵冲不破的墙壁,使你终于暂时遗忘了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给你带来的疲倦,接下来是休息,在她影子下面长长地、暂时地休息。

你的衣服、行囊、鞋子放在她家里,你的影子找到了除了老虎外最温柔的梦乡。我的呼吸之声因为没有恐惧,迷失了方向而变得低沉。

博尔赫斯说:我踩上了搜寻我的长矛的影子。死亡的嘲弄、骑手、马鬃、马匹向我逼近……最初的一击,坚硬的铁矛刺透我的胸膛,锋利的刀子割断了喉咙。

投入她怀抱的你的影子终于受到了阻挠,现在到了你离开她的时刻,有一刻你在混乱的梦中看到了狮子、龙、豹,她的臂弯无法再重叠你的影子,男子是为冒险而生活在别处的,一旦你终止了冒险生涯,你的灵魂便不复存在,那么,任何女人的影子也无法继续重叠你的影子。你厌倦了受到一个女人重叠的生活,厌倦是因为你从未让人生达到过辉煌的时刻,冒险正是为了那种进入人生最顶峰的时刻降临。

走吧,走吧,只有与世界广阔遥远的影子重叠,你似乎才能看到那辉煌的下午,那给你带来好运气的用长矛围成的竞技场。你上了车,这辆陪同你历尽千辛万苦寻找一朵玫瑰、寻找一片开满葵花树河岸的战场的敞篷车,正不断地把你带进峡谷深处去。你举起一块面包,面对夕阳咀嚼着,你看到无数人正带着纸牌、棋盒,进入马匹和拂晓为之颤鸣的东方迷宫。

影子代替了火焰,似乎有一个无限深远的声音传来,睡意袭来时你不可避免地枕着一条河流去入睡。黑暗重叠着你的影子,你忘记了与女人调情的岁月,也忘记了女人的长指甲,一种新的曙光再次重叠了你的影子。

路上的赌城

米兰·昆德拉说:打开任何一本字典,拼搏意味着一个人的意志与另一个人对立,目的要击败对手,让他下跪求饶,如果可能就把他杀了。“生活就是战斗”这个命题最初一定带有忧伤和听天由命的意思。然而,我们这个充满乐观和屠杀的时代,却成功地把这句极为可怖的话改变了,让你听上去很像诗歌中朗朗上口的叠句。

你熬过了夜晚,这是一个寒风呼啸的夜。夜晚过去之后勇气并没有锐减,在你走进这座路上的赌城之前,你已经用手测试过你身上的纸币,你信用卡上的阿拉伯数字,是的,作为男人你不惧怕会输光,你惟一惧怕的就是缺少勇气,你走进了赌城。“夜晚是骄傲的波浪;深蓝色的,头重脚轻的波浪带着深翻泥土的种种颜色,带着不太可能,但称心如意的事物。”赌城是由讨厌的守卫组成的一座用勇气、金钱赢得胜利的城,你在城外犹豫着,有人告诉过你,一个男人如果一生中没有进过赌城,如果在他一生中没有做过真正的赌徒,那么这个男人便永远只会在门口徘徊,既没有品尝过赌徒的失败也没有欢庆过一个赌徒的胜利。

手是一个赌徒索取勇气、爱心要引导的地方,你举起纸牌,必须穿越“所有入睡或死去的人的冷漠”,必须正视另一个赌徒的眼睛,你必须为自己的命运摊开牌,而在这之前,你的手抚摸到的是女人柔软的皮肤,荒野无边的黑暗,现在,你是一个赌徒,为了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你必须做一次赌徒。

米兰·昆德拉说:你或许会说,与某人拼搏是可怕的,但为某件事情去拼搏则是高尚的,美好的。是啊,为了幸福(或爱情、正义等等)而奋斗是美好的,但如果你动辄用“拼搏”表示你所谓的奋斗,那就意味着你那高尚的奋斗掩盖着一种将别人打翻在地的欲望。

赌徒意味着有失败等待着你,所谓失败就是你被别人击倒,这似乎是生命中最常见的现象,能够击倒你的这个人曾经也被别人击倒过,他站起来后训练自己的勇气和能力,从而击倒了你。

到了你被别人击倒的时刻,这是上帝让人彻底失败的时刻,一种疼痛从空中而来,击倒了你的肉体,那么赢者赢得了掌声,金钱及荣誉。倒下地的过程是你一生中最屈辱的时刻,这是你梦想拥有一部属于自己历史的时刻,成为赌徒是为了详细地记载一个男人外出冒险的那个失败的时刻,没经历过失败,就不可能渴望赢得胜利,这是一个赌徒真正的历史。

你站起来时尝到了孤独,只有孤独才能训练你,就在那一刻,你仰起头来,从赌城的石头屋顶看到了光芒,是上帝给予了你勇气和智慧,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真正上帝存在,你的上帝无时无刻用永不停息的眼睛注视着你,你体味了做一个赌徒的全部滋味。

另一个赌徒来到了身边,坐在了你对面,历史总是这样惊人地重复。你再次摊开了纸牌,此刻你不仅仅是具有勇气的那名年轻的赌徒,你还具有了一个赌徒经过训练具有的智慧,是黑夜和光芒之间降临的内心的神给予你智慧,开始到了你用勇气和智慧战胜别人的时刻,日近黄昏,你击败了另一个赌徒,你赢得了胜利,在你被别人簇拥起来时,你感受到了一个男人的荣誉。你既成为过败者,也成为过赢者,当你将手中的牌打上一个神秘的字母以后,你离开了那座东方最著名的赌城。你的进入及离开远远超过了一个赌徒的全部意义,超过了生命圈套中的种种落日的余晖。

所以,你离开了那座赌城,人生处处是赌城,这是梦魇的秘密法则,你的身体游移进去,去寻视别的地方。

路上的舞池

索伦·克尔凯戈尔说:人类永远的高贵全赖于此,因此他获得经历;人类的神圣也全赖于此,如果他这样选择的话,他能使这种经历变为永恒。因为经历不仅是已发生事件的概念,而且也是从必然王国迈向自由王国的变迁。

趋近舞池的原因多种多样,舞池在某一个地方出现了,它是经历的迁变,是你从恍若入眠中看见的一个地方,只要你神思恍惚,那舞池就宛如天堂,它在你抛下行囊之后引诱了你,你进入舞池,你得寻找舞伴,没有舞伴,舞池对你就丧失了意义。

所以,路上的舞池是上帝为你建造的天堂。它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引诱你在它的旋律中消磨时间,这是一种娱乐式的将时间送走的方式,旋律从其中弥漫到每一对舞伴身上,你开始寻找你自己的舞伴,路上的舞池专门为那些没有固定家园只寻访永远的轨迹的男人而设置,而他们的舞伴来自一个虚空的梦境,当你物色你的舞伴时,你似乎在路上寻访一种从手帕中弥散出来的关于琥珀、香脂、以及玫瑰熏香的种种传说,也就是说只有一个能够给你带来传说的女人才能成为你的舞伴,这并不是一个现实世界,进入这舞池的人都不需要抚摸现实世界的声音,他们在旋律中产生的幻觉已经靠近了天意的门,所以,寻找合适的舞伴是为了将自我的肉身变得像灵魂一样无形,一样的轻盈。

一个女人手里夹着香烟——正透过她的烟雾。她长长地呼出的一口气,似乎就是熏香,来自荆棘丛林的南部边疆的浓烈香——已经开始逐渐地引诱你,她的肉体慢慢地生动起来,介乎于不透明的丘陵之中的被雾覆盖的裸体运动,面对这个女人,你依稀看见从水瓮中自由流动出来的源源不息的清泉,它浸濡了你的嘴唇,使它不再变得干燥,无疑,她已经使尽了一个舞女的全部魔力引诱了你并获得了成功,你走向她,邀请她,你是一个流浪绅士,你又穿上了那件箱子里一尘不染的白衬衫,每一种旋律都是麻醉剂,也是兴奋剂,它带来致命的快意,让你忘却时间过去的一切,抓住她的手,一个陌生女人的手,一个被许多男人抓住过的手,你体味着这手的幻象,她没有束缚的微笑,她洁白的牙齿……索伦·克尔凯戈尔说:看着吧,她的站姿暴露出她的缺点,一个比男人低等得多的动物!如果你有勇气,剪断她们的鬈发,割断她们的链子——让她像疯子、野兽那样奔跑,是多么的快乐呀!让男人放弃天生高贵的想法吧;让他向女人们屈服吧,她是天生的女主人,她理解这一切,洞悉这一切,她是男人的全部,缺少女人,男人就成为不稳定的精灵,一种无家可归的、不知疲倦的动物。

一个女人的身体可以在舞池中平息你在路上的一切危险,她柔软地靠近你,她摆出那样的姿势是为了表达一个舞女与别的女人截然不相同的姿态,她与你无联系,但在舞池中你们却被旋律拉进了一圈丝线之中去,她的身体有训练有素的难以抑制的炽热感可以贴近你,可以调动你沉寂已久的热情,并让你将热情点燃起来,投进舞池的香炉之中去,有意义的是它不是祭奠的仪式,而是天堂般的仪式。

在你一生漫长的过程中,路上的舞池以及这个南部边疆的呼吸散发出熏香的女人使你对所有的暗示、短促的极乐产生了浓厚的依恋,但这一切都不过是让你消磨时间的方式之一,一旦舞曲人散,你将再无法寻觅舞池中那个舞伴,她消失的速度是那么快,仿佛是为了让你证实一股幻觉的消失,证明人也同天堂的虚无只是让你回到现实世界。然而,那个舞女的熏香味直到多年以后仍然固执地在你的鼻前缭绕,它激起一种不存在的引诱并让你进入现场。

路上的谎言

亚恩·凯菲莱克说:这种包含着爱情、无能为力和死亡的混合体,把我激怒了。当时我只有一个要求:决不要你爱,而要让她疼痛,十分疼痛,而且至今让她知道,肉体并不是一个儿戏。一把插在伤口里的刀。

男人在出售谎言时大多是为了不带来战争。人类变得越来越经不住真实的考验,他们害怕真实,就像害怕梦境会骤然消失一样。所以,聪明的男人便靠出售谎言来平息战争。谎言同样不可避免地会从你声音中发出,一个将被纠缠的时刻,而你又不需要被纠缠时,谎言,种种的谎言会将你的尴尬改变。

你面对一个女人——这无疑是你散发谎言的最好时刻,女人甚至弄不清楚谎言中的蜜到底会不会把她的身体沁透,女人天生喜欢听到蜜所融化的言辞,所以,男人正是利用了女人这一弱点,你靠在她们的窗户旁,看着她们的呢喃,由于爱的不可捉摸,由于过去及未来在自身的相互摧毁之中向前延续着,由于幸福永远是短暂的,所以,你面对一个女人时——竭尽全力想让时光停留,你海誓山盟,你满足一个女人沉浸在爱河中的全部欲望,从而使她在幸福中仰起头来,你的谎言是那么悦耳,如此让她沉醉,你说着谎言,同时被自己的谎言所笼罩,一种多么遥远的悖离,与未来生活如此脱节,然而,在你诉说谎言时,未来是如此美妙,震撼你们彼此的心灵世界。

这并没有错,人类无法决定未来但可以在此刻超越未来,并承受未来的那种幸福——这从来都是我们人类证明幸福的荒谬意义。路上,一个走在路上的男人,天天在经历冒险生活的男人,是无法确定未来的,所以,你只有在出售美的谎言的时刻才会接近现实,谎言也是一种虚幻之中产生的武器,它的降临带来理想王国中的一缕阳光,从而使你路过的地方增加橘子般金黄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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